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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旋风花】【全】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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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暗藏祸心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姑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几句。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
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
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
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说着大步朝里首
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
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
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
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
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
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
:「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
陆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
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人
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
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章
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
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
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指挥若定,只是咱们这几个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
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
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
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
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这是宁胜天听了
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
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
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
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
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
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
了。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
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
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
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
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
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
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
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原来沈雪
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
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师,
故必须姑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对方
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由后
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沈雪姑看完之后,
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
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
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
宓飞虹前来赴约。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经依了他们的约定,
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有诡计,决不会失信,
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
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
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万青
峰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
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
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
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
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
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
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
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
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
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
两旁伺立。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
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
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
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
:「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
失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
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
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
跨上了一步。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
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道:「老夫在。」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步,
和田五常站在一起。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还有
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人,
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
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
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
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
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
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宓飞虹接着又
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
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
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
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
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说道
:「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请
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万
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
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
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
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
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
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
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
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只要看他这一记,
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青
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
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
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
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
速退。」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这真是说时迟,
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
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万
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
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
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
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
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
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再说青松道长
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
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
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
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
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
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
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
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
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
多人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高,
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这一
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衲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
主舍命—搏了。」说话声久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
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间,
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
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因此两人尽管
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青松
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
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
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
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
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
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
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他脑门敲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害?
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他明知对方武功胜
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五常
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
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
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智虔大师让过
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
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
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
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禅杖下移,又是「当」
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了?老衲智
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
人?」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
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
杖击出。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斗狠,
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连拍
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
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和田五常先后冲过
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
昶截住。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
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
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
外。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
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然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
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
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哈哈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双掌
迎了上去。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
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这
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
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
下了「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
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
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
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
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
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
他转身,变成身后。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此时
「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是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
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
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
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
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
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
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无形刀邢
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了什么地方吗?
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还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风所震,
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何津舫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
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铜
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
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
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
走之概。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
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
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
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
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
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
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
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
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了陆其昌的
「乾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
和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
手都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
略了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
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
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
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外门功夫,但听砰的一
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展,
「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一振,右
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卞药师、
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他们
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也只
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
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智光没有作
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
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
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
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智
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练
「降龙伏虎杖法」擅长就是和人硬打硬接。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啪」、
「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下来,他
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过去。卞药
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藤
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震,
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远看过
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
了。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
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
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
娄通、门神敖六。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
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
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
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
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
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
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际,
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这八人
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
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
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
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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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一章智计破敌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罗汉阵」齐名。
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
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
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
休想突围而出。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
在剑阵之中,一时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
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
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一声道
:「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
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
心。」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
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那是因为柴
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
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
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
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
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
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

  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么?」身形倏地一转,左
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
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喝什么?」
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霍五陡觉右臂
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
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
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了
吗?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绝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吧。」
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穴。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师一组,
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宁胜天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
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孙小乙点了
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小可已把他
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
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
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穴道。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
:「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
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高出
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小可孙小乙。」
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穴镢、火叉剑
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
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
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
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是会此一招而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练武的
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沈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
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此刻
「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孙小乙在阵外
持了一会,口中叫道:「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命
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
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
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
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
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
的,啊,来了,来了。」话声未落,谢东山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
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谢东山还没看清人
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穴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子,
跟着剑阵转动。谢东山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东山的右首,
谢东山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东山身边
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要
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穴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
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人阵拿人来的。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
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李天群。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
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
指朝李天群点去。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
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
相呼应,可是李天群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
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
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发动剑阵。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飞,
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
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
个人。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
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
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
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
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智虔大师使的是少林
「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这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少
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人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
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虔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
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娶田五常。但是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
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二、万一伤到田五常,少林寺岂不
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
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
强的掌功而已。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成的杖风内力,
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般的
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
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卞药师
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虔大师,但他和智虔抱着同样的心理。
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
难免感到缚手缚脚。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
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
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差幸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
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
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陆其昌、
何律舫有两人加入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盛,由守
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
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
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
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
仁的掌风压制下去。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同是「形意剑法」,
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个就会
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
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现在他们也不
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
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
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
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
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药师前辈,小可来了。」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
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当真百发百中,智光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来,
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多远。
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果然不
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
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

  卞药师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
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
虎神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
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
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不时被震得铮铮有声,
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走马
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闪了
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四人还是各占一方,
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后退,
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小乙掠
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
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
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
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
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
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
出。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
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
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
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
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
孙小乙拍来。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
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
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
四步,才站住了脚。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
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
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
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他伸手一指暴本仁,
晃着脑袋,得意地道:「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他制
住,现在没事了。」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虔大师和田五
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
未结束。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
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这一
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
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
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
宓飞虹身后。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
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
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
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现
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人,
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
卞药师低声道:「药师前辈,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
了。」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
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
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
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招,
已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倒飞出
来。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五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对方急
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出,但
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身形一旋,首先凌空
而起,宓飞虹、田五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
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吧。」郑玄通奔
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突然张口
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小哥好
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还是被困在「罗汉阵」
中,这就攒攒眉,朝智虔大师说道:「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不能
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道:「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
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
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说完,沉喝一声道:「撤
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虔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邢铿自从
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
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
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
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虔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大师、道长,咱们该进去了。」
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空飞来,
大家一起回入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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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二章奸计落空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
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捍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宁胜天,他们
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
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一点声音也没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
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在
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
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
妻子霍如玉。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
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
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
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宁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
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
「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想来,
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
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
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
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
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
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
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
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
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
咱们就同时出手。」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宁胜天
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
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宁胜天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
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
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
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
号,合力一击。至少也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宁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
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宁胜天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宁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宁胜天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
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下参与江湖纠
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
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人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
祖训。」

  「你想不到吧?」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
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
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
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
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
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
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忽
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
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
都将身化脓血。」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
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霍如玉手中确实紧
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
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
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
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
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
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
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
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
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
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
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穴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
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
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
们穴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苍龙宁胜天突然仰首发出
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帛,
震慑人心。唐纪中沉喝道:「宁胜天,你笑什么?」

  宁胜天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
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宁胜天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这话没错,苍龙宁
胜天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
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话声未落,突觉身
后微风一飒,似是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
火朝自己肩头刺来,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
其实宁胜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
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方才宁胜天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
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宁胜天就以「传音入
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
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
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
发射。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
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
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出去。唐纪中期身过去,没抢到针筒,
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一柄蓝色长剑,铮
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
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
:「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
后跃退。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
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
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
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
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
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
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
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
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
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唐门弟
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
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
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一把「满天星」,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
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
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
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王牙婆喝道
:「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
:「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
他几处穴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章守勤答应
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
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笑道:「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
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
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
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
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宁胜天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
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宁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策,
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
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结交,
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称雄
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走了进来。宁胜天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
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
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宁胜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
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
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
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
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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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三章身世大白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
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穴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过没多久,庄丁又押
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入,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
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
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
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航、
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纷纷
站了起来。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请
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
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说话之
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
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云,
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道
:「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姑娘直到此刻尚未
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
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
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
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
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
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始终不曾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
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
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
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
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卞药师身上,说道:
「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
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
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
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行,
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
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敌人,
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孙小乙只
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厅,
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
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
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
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
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
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
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
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踪,
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
正好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沈雪姑等
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
「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
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
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
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
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
坐下来歇一会吧。」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沈雪姑目光一
注,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
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说罢一提真
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
凝目看去。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
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
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
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黑衣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衣少女,
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朗,女的一
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沈雪姑看到两人并肩行来,
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着
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
环。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突听软轿
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
一齐刹住了脚步。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
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是秦皓也吃了一惊,
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你下
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
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
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

  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
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
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
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姑娘离开的,免得
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沈姑娘说话,
你也要插嘴。」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
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
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
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
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
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
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
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大姐,这姓秦的好
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她这几句,
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话声甫落,只听沈
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
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
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

  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
:「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
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
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
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话声一落,锵的
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
招。」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
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
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
中二指,从圈中点出。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
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
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
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
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
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
「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
「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
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
跟着飘身落地。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
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
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但
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
「老夫劈了你。」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
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
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
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
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
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
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
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你们打开轿门。」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
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
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
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
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
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
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
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
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沈姑娘,你
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这一
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
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
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
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
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
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
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
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
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
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但是李小云
却暗暗看在眼里,心说:「大哥才到」碧落山庄「几天,这楚姑娘就对大哥有了
情意,大哥还真是的。」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
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
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沈雪姑左手同南
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
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
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
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
声,道:「好!你们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
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
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
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
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
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
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
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
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
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
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
椿。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
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
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
十二成力道来了。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
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
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
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
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
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
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接引
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
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
速向左方推出。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
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
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
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
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
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
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
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
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
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
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
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
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
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同时在南宫靖、沈雪
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

  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
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

  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你还不快些放
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长发老人目光炯炯
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
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
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
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
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
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了,看了经穴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宫靖,又
道:」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逃走了,
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
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问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飞霜望望飞电,只
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
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长发老人目光斜睨,问道
:「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
不觉惊啊出声,说道:「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他这话问得
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
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
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
去,说道:「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
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
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
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
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
青并肩站到前面。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
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
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
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点了穴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
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
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呵呵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老哥原来是昔年
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
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
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
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
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
吧。」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
赶回庄去。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道:「你待回去再问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
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
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
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
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
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当下
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
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巳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详细情形并不清楚。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道
:「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
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
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
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情形作了交代,
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
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
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
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
上老夫人一行。本来自己要南宫靖打入到碧落山庄去的,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
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
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难怪我从龙眠山庄救出的是侯
元那小淫贼,他还想骗老夫,被老夫结果了。」众人这才知道侯元为什么失去了
下落。南宫老人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好,现在诸位都说完了,
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
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
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鼎,
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
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老夫
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
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
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
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
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
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
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
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
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
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
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
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
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
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
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
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
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皖西三侠中的雹天柱又在
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群和谢东山,于是这一
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
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
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
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
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
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
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
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
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
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下了。」
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
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官平成
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
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
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
册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
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谁知十八年后,下
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
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
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
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
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
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
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
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
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
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
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
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
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
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
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
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
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
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
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
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
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
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
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
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他目光转到南宫靖脸上,续道
:「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
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
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
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
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
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
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
「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
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
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
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
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
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
从」迷迭香「练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
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
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
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
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
:「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
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
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
施手脚。「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
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
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宁胜天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
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
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
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
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
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
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
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入东
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
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
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
粒淡黄色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
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
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
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首先举手解开
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榻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
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穴道。
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沈雪姑朝他说了声
:「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
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
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
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
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斜睨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
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
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
「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
现在正在切李天群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
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
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
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
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南宫靖又陪
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
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
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
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
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厅
上品茶谈天。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
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
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
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
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
「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
不出来了。」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
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
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
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
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
「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
脑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
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
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
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
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被人动
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
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
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
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
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
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
的」迷迭香「了。」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
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
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
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
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穴「?」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
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
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
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
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
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
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
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
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
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
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穴,
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
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
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
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
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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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四章母子重逢

  宁胜天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
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
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
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
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
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兄弟想起来了,早
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
下,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
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
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
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
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
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宁胜天「唔」了一声,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
药师和沈姑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章守
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宁胜天一手持须,说道:「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
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先从年轻女子着手。」
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宁胜天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宁胜天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
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
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
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
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
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
静室,好让南宫少侠和沈雪姑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
空房间,不要有家俱。」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南宫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
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
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也仍然存在,
还真是心腹大患。」

  宁胜天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
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
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
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
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
土重来了。」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宁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
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
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他回过头去,朝南宫靖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
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靖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然处处留心,
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
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
自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
也许并不准确。」

  牛胜天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
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
人进入。」

  「宁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南宫靖道:「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
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
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
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
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宁胜天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
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宁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宁胜天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
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
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宫少
侠和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南宫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穴「受制,又有」金刚散
「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穴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章守
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抱拳道:
「南宫少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宫兄替老夫人运功解穴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
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沈姑娘,你们在运功解穴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
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当下就由章守勤领
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

  房中家具果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厚的
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周到。
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已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雪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入。

  沈雪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沈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
好了,在下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沈雪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
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你们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
宫靖道:「你坐到这里来。」南宫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飞
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宫靖的对面,三个人成鼎
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相抵,南宫靖也伸
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祝小青心中暗
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
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南宫靖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运功施展「以阴导阳」,
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使之运
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素玄功」。
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就可以贯通
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
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南宫靖、沈雪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
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
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
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
到达「脑户穴」,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那是因为南宫靖、沈雪姑施
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经
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
大力冲穴,穴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南宫靖、沈雪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
人相抵的手掌。沈雪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
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
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
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好,老朽这就来切。」
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
就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南宫靖朗沈雪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穴「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
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南宫靖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
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南宫靖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
:「沈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双眉微拢,说道:「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
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
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
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是会
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宫靖心头一沉,问道:「那该怎么办?」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说话之时,卞
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南宫靖急忙问道:「药师前辈,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
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为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如果一旦解去」金
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住……」
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
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

  沈雪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不解终有毒发之日,
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脑户穴
「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
么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南宫老人进来。」祝小青答应一
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南宫靖,说道:「少
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南宫靖接
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穴「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
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
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南宫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穴「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
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南宫靖、沈雪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南宫
靖、沈雪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
睡的人,就在此时,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卞药师急忙朝南宫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南
宫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
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宫靖,你
们要待怎的?」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南宫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
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
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靖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南宫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南宫,单
名一个靖字可没有改,你说南宫靖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南宫靖身上,失声道:「他……会是靖儿……」

  南宫靖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宫靖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靖儿,果然是你,娘早
该想到了。」十八年母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宫靖从现在起就更名为上
官靖了。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们母子重逢,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宫老人跪拜下去,说道:「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
母子一拜。」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宫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
快把你娘扶起来?」上官靖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
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老夫人问道:「靖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靖道:「这里是万松山庄。」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沈雪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
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于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
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穴「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
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
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会
就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
以想起来了,沈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靖儿,又看看沈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
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靖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
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
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
官靖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
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到
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主
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
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
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大家落
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
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笑了笑道
:「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
说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沈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
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
所抑制,一是」脑户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
关于」脑户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穴
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
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沈姑娘说过,但老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的?」
他说的这两位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
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
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南宫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
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
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
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
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
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
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
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
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
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
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
「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
制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上官一脉也后继
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蔼然笑道:「靖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母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
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
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南宫老人突然问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
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
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南宫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
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
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
力,转变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
以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
可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
才能得救。」

  上官靖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
「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
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
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
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南宫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是向东流的,
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中的水,
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上官少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
室去。」

  卞药师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
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点点头,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这里原是女
客住的宾舍,沈雪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
人护法。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
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
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引导使它向西流而己。只
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可以把它
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诀,引导
真气,自非难事。

  上官靖、沈雪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
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兄,伯母似无大碍
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上官靖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
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
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雪姑姐姐,
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
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上官靖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
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
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弟弟。」话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上官靖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
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沈雪姑
身边。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沈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
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
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
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
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
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沈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中午时光,老夫人运功
完毕,缓缓睁开眼来。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老夫人运动醒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二姐就是李小云,
她就是宫飞鹏。」他们说话之时,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上官靖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
能够适应了。」

  上官靖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上官伯母醒了吗?那就可以把午餐送
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
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
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
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上官靖、沈雪姑
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
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
应。」

  南宫老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
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是」易筋经
「,如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来,
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错,
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宫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
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
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上官靖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听说上官靖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
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
不轻易传授,上官靖的师傅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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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五章诡谋奇出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
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
位高人?」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
「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
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
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
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
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
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
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不忌
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
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
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上官靖应了
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
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
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
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
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
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
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
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
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
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
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
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上官靖的
「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
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
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
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
「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经验,
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
:「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的
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
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
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
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
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
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
「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卞药师回头
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
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
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
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
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
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
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
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
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
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
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
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
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
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
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
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
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
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几人
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
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万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
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正说
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
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

  李小云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
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
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
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
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上官
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
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
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
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入,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
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
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
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
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
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
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
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
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
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
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
真使老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
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问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
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
「,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
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
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
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
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
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
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
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
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
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
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
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
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
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
去。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
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
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
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
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
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
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
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
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
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
不出来?」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
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
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
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
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
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
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
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
们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
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说着,就在
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
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
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
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天色
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
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
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
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背后,
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
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
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
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
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
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
然也就清了。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
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
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上官靖道:
「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
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
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
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
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
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这下沉雪姑不由得
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
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
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
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
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
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
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
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然过了约莫顿饭
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
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
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心,
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
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
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
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
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
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
暗作戒备。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
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李小云低声问
道:「王婆婆,大姐找我?」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李小云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
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然后由王牙婆和李小云两人
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
婆、李小云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
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王牙婆要李小云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
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
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
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
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子省得。」转身附着李小云耳朵,低声道:「沈
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
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
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

  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
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沈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沈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侠和沈姑娘运功相
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沈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
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沈姑娘发现
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
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
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飞电已经
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
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
劳王婆婆护法了。」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上官靖、沈雪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
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
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沈雪姑缓缓收回按在上官靖「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靖
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
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回
气,就大功告成了。」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李小云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
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上
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云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沈姑娘轻声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刚散「,这种毒药,只
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
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
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
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
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李小云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沈雪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
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
就好。」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已经跨下榻来,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
:「雪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
:「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
谢吗?」

  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
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
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沈雪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
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上官靖道:「会是飞电。」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
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沈雪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她的,
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细,也一
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靖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
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沈雪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上官靖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沈雪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
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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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六章防不胜防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
:「王婆婆,快进去告诉沈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
你嚷什么呢?」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王
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
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上
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尽。」

  沈雪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
靖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上官靖应了声「是」,王牙婆在门口尖
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不快来伺候?」飞电、
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来飞霜倒不是管
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飞电、飞霜应
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
人由长廊折人东院。上官靖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
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南宫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
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宁胜天、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主人万青峰急忙朝
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
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
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
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南宫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
「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靖儿先练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
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虔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
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
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
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
师所著,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
呈贵寺方丈。」

  智虔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上官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
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
:「达摩祖师所著」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
知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上官施主无
意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经,如
今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
衲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
夫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说完,双
手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
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上官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上官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李小云手里,道:「谢谢妹子,
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她塞给李小云的,当然是面具了。
李小云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妹子给我的一方手帕,
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
:师傅的」百草丹「,当年制的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沈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说着,伸手
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
她是怎么形状的人?」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沈雪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沈姑娘,哪里
不对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
冷心热的人。」

  沈雪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
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
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
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
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沈雪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脉门,
喝道:「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之人不
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沈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
伯学医,怎么会说师傅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没有理她,又道:「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
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
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
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
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
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
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
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沈雪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沈雪姑按着脉门,
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李小云道:「二妹、
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这里
情形的人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去,
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时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卞药
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会是她。」这假扮卞药姑的
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看来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雪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
守。」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
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老夫人对南宫老人道:「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妾公公的
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上官一门,若没有前辈仗义援手,不但」洗
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靖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以前
辈是上官一门的大恩人,靖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靖儿,
靖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宁胜天大笑道:「南宫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
哈,上官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宫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
道:「义父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南宫老人听他自称「南宫靖」,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靖儿,你起来,
老弟妹,这就对了,靖儿在你们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宫家,就是南宫
靖,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上官家的,可是咱们南宫家里,也得讨一房才是。」
这话听得上官靖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又要敬南宫老人的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李小云以「传音入
密」悄悄对南宫靖道:「大哥,你先到我的房间等我,一会我找你有事。」南宫
靖不知她有什么事,依言走向后院。

  推开李小云的房间,一股熟悉幽香的扑面而来,牙床锦被,流苏低垂,上官
靖不觉心头一荡,环顾四周,虽然布置简单,但淡雅脱俗,显得格调高雅。夜色
渐浓,沈雪姑还没有回来,上官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就
像是作了场梦,不由长叹一声。

  「大哥,你在叹什么气啊?」李小云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

  「云妹,没什么,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上官靖问道。

  李小云笑道:「大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机会谈谈心。」

  上官靖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来日方长嘛。」说着顺手一拉,将李小云拉
了过来,一起坐在床上。

  李小云白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别生气。」

  上官靖笑道:「你尽管问吧。」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一直没有机会给我们讲讲在碧落山庄的事情,不
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位楚琬姑娘对你有情是不是?」

  上官靖脸一红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小云笑着道:「你先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回头我在告诉你。」

  上官靖红着脸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也没什么。」说着就将大概情形
说了。他说的倒也不假,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楚琬对他处处都很照顾而
已。毕竟上官靖只呆了七天时间,楚琬虽然心里很喜欢他,但是两人也还没有机
会来倾诉爱慕之情。

  李小云听完笑道:「大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楚琬姑娘对
你有情了?」

  上官靖赧然道:「要说我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而且老实说,楚姑娘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只可惜明珠暗投……」

  李小云笑道:「这还不简单,有机会把她争取过来不就行了。」

  上官靖赧然道:「云妹,瞧你说的……」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我是说实话,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天你和大姐一
起迎战伯母,楚琬姑娘伤心地扭头就跑,就是瞽子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情意。」

  上官靖道:「我没有注意到,当时那种紧张的情形下……」

  李小云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所以才告诉你咯。我看楚姑娘也是一
个好姑娘,你能忍心看她在那种环境下越陷越深?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对咱们
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争取她弃暗投明,否则,她的结局就
可想而知了。」

  上官靖陷入了沉思,李小云的话无可辩驳,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先别
想了,小妹还有礼物要送给大哥呢。」

  「哦,云妹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愚兄?」上官靖诧异地道。

  李小云神秘一笑道:「三个大美人。」

  「什么?云妹,你搞什么鬼?」上官靖大吃一惊。

  李小云娇声道:「别急嘛,大哥,听我给你慢慢说嘛。」接着就将那天她和
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人商量的事告诉了上官靖。

  上官靖听完道:「云妹妹,我很感激你这么大度,雪姐姐我没有话说,但小
青和卞姐姐……」

  李小云娇嗔道:「怎么,你看不上她们?」

  上官靖道:「这怎么会呢?我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这样对
她们是不是太委屈了?而且她们的长辈是否会同意?」

  李小云娇笑着道:「大哥,你终于说漏嘴了吧。」

  上官靖愕然道:「我怎么说漏嘴了?」

  李小云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上官靖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分辩,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放心,我是逗
你玩的,我们姐妹四个都是自愿的,我想长辈们也没有理由会反对。」

  上官靖感慨地道:「人家是生怕自己的郎君拈花惹草,你到好,将自己的相
公送给别人。」

  李小云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好,还推三阻
四的,好像是我逼你去杀人放火似的?」

  上官靖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一下道:「云妹妹,我哪是推三阻四,老实说,
我是」固所愿尔,不敢请耳「,我是担心不能给你们幸福。」

  李小云也回亲了他一下道:「你这是杞人忧天,未来的幸福是要由我们大家
一起共同来创造的,我坚信我们将会是很幸福的。」

  「云妹,你真好。」激情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李小云的脸上、唇上。

  半晌,李小云轻轻推开了上官靖,娇声道:「大哥,虽然很想留你,但是你
必须得走了。」

  上官靖愕然道:「为什么?」

  李小云脸一红,羞笑着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夜让大姐陪你,她在隔壁一
定等急了。」上官靖闻言不禁呆住了。

  李小云接着低声道:「大哥,这样平静地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你难道不乐
意?」

  上官靖道:「可是,你……」

  李小云红着脸道:「你太强了,妹妹一个人实在受不了,所以才安排大姐与
你合体,如果可能的话,干脆连小青也一块收了,卞姐姐只有等以后了。」

  上官靖柔声道:「云妹,我真是前世积德,才能遇上你这么贤惠的妻子。」

  「好了,别灌迷魂汤了。」李小云羞笑着道:「大姐还在等着你呢,大姐很
害羞,你可要温柔点。别发呆了,快去吧。」说完,将上官靖推出了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来到隔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下,才轻轻
地敲门道:「雪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嗯。」带着鼻音的轻嗯,令上官靖心头一荡,轻轻推开房门,红烛高烧,
流苏低垂,旖妮的气氛让上官靖心头一窒,抬头望去,牙床锦被,沈雪姑用粉水
绿色的棉被蒙着头,大概是害羞吧。

  上官靖锁上房门,带着一颗跳动不已的心,缓缓脱除自己全身的衣物,来到
大床边缘坐下,伸出颤抖的双手,将粉水绿的丝被轻轻地由沈雪姑的脸上拉下来。
只见她俏脸羞红,一双媚眼紧闭着,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表露出芳心的悸动。

  望着她的媚态,上官靖双手老实不客气地搂住沈雪姑温暖细滑的香肩,将头
一点点地往她的脸上移动。终于,上官靖贪婪的嘴儿,印上了她小巧的红唇。一
开始,她像是欲拒还迎地紧闭着两片香唇,在上官靖努力不懈的热吻之下,终于
使她放弃了抵抗,唇儿半开,让上官靖的舌头入侵她的嘴里,吻着,吻着,她甚
至还伸出了小香舌和上官靖交缠吸吮。

  两人吻得是那么的狂热,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一场肉体争
霸战的序幕,就在这种男欢女爱的旖旎气氛中展开了。上官靖吻着吻着,灵活的
舌头舔遍了她娇靥上的每一寸嫩滑的肌肤,从她性感的小红唇之中,不时流泄出
低哑而娇媚的哼声:「嗯……唔……哼……哼……嗯……嗯……」她的呼吸也渐
渐变得急促起来,饱满丰耸的胸脯也上上下下地起伏个不定。

  上官靖爱怜地看着沈雪姑娇艳的脸庞上透着晕红的色泽,一只急色的魔手悄
悄地伸到她的胸前由游移、抚摸着,揉着饱涨的玉乳,终于忍不住解开她的上衣,
直到完全剥开她的衣服。沈雪姑雪白的胸肌,在那艳红的肚兜衬托下,显得是那
么丰满白嫩,迷人已极。

  上官靖的手轻轻隔着肚兜揉弄着她的玉乳,好一阵子,才将肚兜的结解开。
霎时,一对晶莹剔透、丰肥柔嫩的大乳房,就这么摄人心神地裸露在上官靖的眼
底,上官靖忍不住心里的感动,低下头去,用嘴唇轻轻地含住她的乳头,以舌头
去旋转、舐弄着。

  如此调弄,使得沈雪姑的鼻息咻咻,娇喘嘘嘘地呻吟着道:「嗯……嗯……
唔……哦……唔……嗯……哼……哼……」

  眼前这位娇哼不已的沈雪姑实在太美了,上官靖仔细地打量着,只见她一头
乌黑亮丽的秀发,又常又直地飘散在柔软的枕头上,还微微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
玫瑰香味。再看她嫣红的娇靥上,水汪汪半开似闭的媚眼、柳眉弯弯长弧、挺直
的鼻梁、红嘟嘟的樱唇,不时轻泄出令人销魂的模糊哼声。毫无斑点而白嫩又有
弹性的雪肤,让人百摸不厌;身材高窕,却又显得丰满玲拢;胸乳肥满,柳腰纤
细。上官靖一边欣赏着,一边轻柔地替她褪除其余的衣物,只有那条和肚兜同色
系的亵裤。到了这时,两个人就这么光溜溜地,依偎在她床上。

  只见沈雪姑胸前那一双又白、又嫩、又柔软、又挺耸的玉乳,光是静静地平
躺着,不必抖弄,只靠她呼吸之间的轻颤,就好像两颗有生命的大肉球似的,在
她的胸前活蹦乱跳地晃荡着。沈雪姑那樱桃似的小嘴儿,两边菱角线条分明,充
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与气质。长长而卷曲的睫毛之下,是一对会说话的迷人
媚眼,此时在半开半阖的情形之下,透射出无限的诱引与柔情。连结娇躯与蓁首
的,是雪白而粗细适中的玉颈,体侧两条柔美的曲线,引人无限的遐思和幻想。

  再看她圆如满月的丰臀之下,大腿根部的那黑色的三角丛林地带,毛茸茸地
形成诱人的草原,就像是白沙地上长出一片茂密的黑色杂草。乱毛丛生的区域中,
仔细一看,中间遮掩着一条微微弯曲而带点暗褐红色的小缝,紧闭着的门缝顶端,
用手剥弄,还突起一颗油光潋滟的樱红色而小巧玲珑的肉核,看上去是那么的诱
人吮进嘴里,细细品味的哪。平坦而滑腻的小腹和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穴之下,修
长迷人的两条玉腿,和款摆扭动的蛇腰,散发出极具性感诱惑力的绝代风华。葫
芦形的胸、腰、臀部,构成她美丽的娇躯上令人难以抗拒的完美女性象徵。

  沈雪姑的身裁实在是太迷人了,简直就是上帝在人世间最完美的杰作,而这
一切的诱惑,更让上官靖欲焰如烈火般在胸腔里焚烧,忍不住便将赤裸裸的娇躯
紧紧地搂进怀中,然后倒在床上,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这个时候的上官靖,像
一只饥饿已久的老虎,逮到了待宰的羔羊,想要大肆朵颐一番。

  上官靖将大宝贝抵住她的小肉缝磨擦着,不懈地爱抚着她的性感带,好让她
分泌出更多的淫水。这时,上官靖的身体整个压在沈雪姑柔软的胴体上面,嘴巴
含着她左侧的乳房,对着鲜红挺翘的乳头又吸、又吻、又舐地来回吮弄着,右手
则像搓汤圆似地抚揉她石侧的乳房。而另一只手更是顺着细滑的小腹摸下去,移
到微湿的洞口,扣弄着女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小阴核。

  过了好一会儿,沈雪姑的小穴穴充满了淫液,上官靖慢慢将手指头伸进了她
的小穴穴之中,在阴道前端的嫩肉区域扣弄着。未经人事的沈雪姑,哪还抵受得
住这三面夹攻的侵袭,娇躯就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般地颤抖着。而且柳腰还随着
上官靖手指插动的频率,前后上下地款摆摇晃着。她轻颤的嘴唇里,不时轻泄出
:「噢……噢……我……快……热死了……啊……好……难受……嗯……哼……」

  「啊……小……弟弟……你……嗯……不……不要……再……逗……逗姐姐
了……嗯……我……快受……受不了……噢……啊……啊……」

  看来她的淫水也流得差不多了,上官靖便将插在小穴中的手指抽出来,一手
握住自己的大宝贝,让充血澎胀的大龟头顶住她淫水涟涟的小穴洞口,用龟帽揉
磨着她敏感的的阴蒂。正在搔痒难耐的沈雪姑,被上官靖逗得实在忍受不住了,
用她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散射着贪婪的眼光注视着上官靖的下半身,胀红着娇靥,
嘟着性感迷人的小红唇,颤抖地用渴求着道:「嗯……弟弟……嗯……你……能
不能……快一点……把……嗯……把你的……大宝贝……插……插进来……嘛……
嗯……哼……快……快嘛……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就算……算我……
求求你……好吗……」想不到,沈雪姑到了床上,也变得这么骚浪,真是人不可
貌相。

  为了逗逗她,以增加闺房的情趣,上官靖道:「雪姐姐……你……真的愿意……
让弟弟的大宝贝……插进你的小穴里……去吗……」

  沈雪姑着急不依地哼着道:「我……嗯……嗯……哎呀……你……真是的……
都……都让你……玩遍了……你还……这么问……我愿……意……求求你……快
把……你……的……大宝贝……插进来……吧……不……要再……逗……我了……」

  这时的沈雪姑,己经被熊熊的欲火烧昏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顾不得什么羞
耻之心,饥渴地伸出玉手抓着那条在肉缝洞口打转而过门不入的大宝贝,自己把
双脚叉得开开的,小腿努力地向上举起,扭动着肥嫩的大屁股,把那个肥涨饱满
的小肉穴,迎向上官靖的大宝贝挺去,好一付色欲薰心的模样。

  见她如此,上官靖的玩心又起,一个使坏,故意把大宝贝向后一挪,再使劲
往前一推,「滋」的一声肉棍入洞的脆响,「哇」的一声惨叫,使她痛得连眼泪
都挤了出来。低头一看,只见那根肥壮怒峙的大宝贝,在上官靖使劲的挥动之下,
竟然连头带把,整根都戳进了她的小穴里,也难怪她会大叫一声,这刻骨铭心的
痛楚,是她打从娘胎出生以来,都还未经历过的。

  沈雪姑娇靥上眉头都缩成一团,双手直推着上官靖的胸膛,一付痛不欲生的
模样,上官靖见状赶忙俯头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地轻声说道:「雪姐姐,你就忍耐
一下,第一次的破瓜之疼是免不了的,过一会儿,小穴松动了,就会好多了。」

  同时,上官靖再轻吻她细嫩的脸颊,用舌头舔弄着她凸起的乳头,过了好一
会儿,她才吐气如兰地在上官靖耳际说道:「嗯……现在好多了……刚才……真
是痛死我了……嗯……嗯……」

  见她语气和缓平顺,上官靖趁势问道:「雪姐姐,现在是不是可以再让弟弟
继续插弄了?」

  沈雪姑娇媚地瞄了上官靖一眼,悠悠地道:「嗯……好嘛……不过……你可
要……轻……一点儿……不许再……弄痛……人家……了喔……」

  听了这番话,上官靖如奉懿旨地慢慢将大宝贝从她紧窄的小穴中抽了出来,
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插了进去。以这种慢工出细活的方式又抽插了一刻钟,小穴里
淫水如泉地溢了出来,她又开始叫道:「弟弟……嗯……弟弟……姐姐……嗯……
好……舒服……嘛……喔……喔……小……小穴……好美……嗯……姐姐感……
感到……好舒服……唷……嗯……美……美死了……嗯……好爽……真是太……
太美了……喔……啊……啊……可真……爽死……弟弟了……哦……哦……好……
真是太爽……了……」

  到了这时的沈雪姑,可真是苦尽甘来,表现出一付春情汤漾、媚眼如丝的娇
俏模样,这种风情万种、迷人的浪态,更让上官靖紧紧地压住她令人着迷的胴体,
大宝贝一阵又一阵如狂风暴雨地猛插猛操着她的小肉穴,干得她香汗淋漓、娇喘
嘘嘘地抖个不停。在上官靖每一次又猛又劲的进出之中,小穴里的淫水泛滥的像
洪水决堤,此刻的她,哪像个娴静温婉的武林侠女?

  上官靖见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淫荡之性已被挑逗到了最高点,索性用双手抱
住沈雪姑的小蛮腰,大宝贝横冲直撞地狠命轰炸着,这一波猛烈的攻势,搞得她
一双玉臂紧紧地抱住上官靖的背部,两条玉腿也勾到上官靖的屁股上,一个肥美
的丰臀则努力地往上猛挺,迎凑着大宝贝插动的频率,小嘴里又是一连串地狂叫
着。

  「弟弟……哦……大宝贝……弟弟……快来……快来干……我的……小穴……
哦……噢……真爽……好舒服……嗯……对……用力呀……喔……小穴美……美
死了……啊……哦……再……再快一点……人家……的……小穴穴……美……美
死了……喔……用……用力……干……干我吧……把我……插死……好……了……」

  沈雪姑一直淫媚地娇哼着,一面疯狂地扭摆着她的大屁股,极力迎合着上官
靖的大宝贝,同时,四肢像只八爪鱼般地紧缠着上官靖,好加重上官靖插干的力
道。过了一会儿,她的娇躯一阵阵地颤抖了起来,上官靖一看,便知道她是要泄
身了,赶忙再加重干穴的力道,嘴巴也堵上了她的樱桃小口,两条舌头就在两张
互相蜜吻的嘴儿里翻滚交缠了起来。

  又连续插弄了几十下,沈雪姑躺在上官靖的身下混身猛颤着,小穴中一阵强
烈的收缩,一大股又烫又热的阴精直冲而出,浸得上官靖的大宝贝全根发酸,沈
雪姑泄得浑身酸软地平瘫在床上,任由上官靖狂插猛操地在她美妙的胴体上蠢动
着。

  约摸又插了一百多下,上官靖的大宝贝也在一阵抖颤之下,精关一开,大股
炙热的精液直接射进了沈雪姑的花心里,又烫得她在半昏半醒之中,迷糊中呢呢
喃喃地哼着:「喔……喔……弟弟……姐姐……美死了……啦……喔……你的……
精水……好烫……射……得我……好……舒服呀……嗯……好累喔……我……要
休息……一下……」

  静静地,上官靖也在全身舒畅中躺到她身旁,把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入怀中,
皎洁的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白纱窗廉射进房里,朦胧地洒在这张床上。经过激情洗
礼的上官靖,映入眼廉的便是方才和自己颠鸾倒凤的沈雪姑,美丽的娇靥上,犹
带几分慵懒的满足感,晕红的双颊使上官靖忍不住这秀色可餐的诱惑,凑过头去,
一口就狠狠地亲了下去,吻得她在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阵热吻之后,只见沈雪姑睁开美丽的凤眼,千万缕柔情的目光望了上官靖
好一会儿,忽然一双玉臂如蛇般地又缠上了上官靖的颈项,献上她心甘情愿的热
吻,两条红嫩的舌头舐吻着彼此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轻怜蜜意地缠绵了许久。

  上官靖笑道:「想不到姐姐到了床上,居然另有一番风情。」

  沈雪姑羞红着脸道:「弟弟,你不会笑话我放荡吧?」

  上官靖笑道:「弟弟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呢?」不经意之间,目
光扫到沈雪姑挺耸的双峰和那双修长无瑕的玉腿上,平滑白皙的小腹之下,一片
呈倒三角形的浓密阴毛,掩覆着微微隆起的小肉丘,穴口蜷曲而有点凌乱的阴毛
上,还留着刚才激情狂欢后的余渍。

  忍不住心中的欲念,上官靖的魔手悄悄地揉搓着她两颗肥嫩丰满的双乳,手
指头还不停地把玩岭上那两颗鲜红欲滴的小樱桃。从缓缓硬实的乳尖和柔弱无骨
的娇躯轻颤不已的讯息之中,让上官靖知道沈雪姑的淫欲又再次被自己挑逗起来
了。

  脸上燃烧着一股烈焰,香息咻咻的沈雪姑,热情如火地凑过她的小嘴,找到
上官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纤腰如水蛇般地扭动着,全身发烫,紧紧地密贴在上
官靖的身上。男女之间的情欲之火,到了这种程度,可就像是春雷勾动了地火,
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了。

  一阵阵的甜蜜长吻和赤裸裸的身体接触后,搞得上官靖是欲火焚身,力求一
泄为快;而她也进入了春情荡漾、迷离恍惚的境界之中。上官靖将右手插入俩人
身体贴合的下身部位,沿着细滑的大腿嫩肉向上游摸索著,鼓腾腾的小穴外面已
被她流出来的淫水浸得湿淋淋的了,滑腻的手感,让上官靖伸出两根手指拨弄着
她淫水涟涟的肉缝中探索着,一股湿热热的感觉由指尖传到了上官靖的神经中枢,
更让上官靖的欲念如火上加油般地热切燃烧了起来。

  沈雪姑也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扭动她的腰肢,好让上官靖的手指在她小穴
里揉搓得更彻底;她的小手也伸到上官靖的跨下去握住那根大宝贝,轻柔地上下
捋动着。两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让小穴和大宝贝凑到一块儿去,拨开她滑嫩的
双腿,一根铁一般坚硬的大宝贝就在她的小穴洞口四周磨弄起来。沈雪姑的情欲
已如沸腾的滚水,将要喷溅而出;而上官靖的欲念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听娇喘不已的沈雪姑,心痒难耐地呢喃着:「喔……嗯……嗯……弟弟……
噢……噢……我……我的……小穴……好痒……嗯……嗯……快……快把……你
的……大宝贝……插……插进来……我……我要嘛……嗯……嗯……」

  看着她媚眼如丝,激汤的情欲已到了欲火焚身的地步,上官靖连忙将屁股一
抬,宝贝对准了湿滑的肉缝,顶开两片嫩嫩的小阴唇,缓缓地在「滋」、「滋」
的水声挤弄之中,藉着她潺潺的淫水滑进了她的小骚穴里了。一阵「唉呀」、
「唉呀」的肉感叫声中,还没等到上官靖抽动大宝贝,沈雪姑的屁股已经自动地
扭摆起来,女人的天性和激情的刺激,让这昨夜以前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的
她,无师自通地筛动着嫩臀,扭摇着纤腰来增加双方性爱的乐趣。被她这身浪态
感染的上官靖,也开始抽动大宝贝,在她的小淫穴里面自由自在地操弄起来。这
时,两人是以互拥侧交的姿势行房,所以两人都有极大的活动空间来迎合对方的
动作。

  紧闭着一双媚眼,嘴角含春的沈雪姑,淫荡地自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满
足的嗯哼声,不断挺扭的大屁股,让她的两颗酥乳也在上官靖的胸前颤动着,又
白又嫩的一双玉臂勾着上官靖的颈项,披头散发地摇晃着她的蓁首,享受着丰满
肥沃的小穴被大宝贝填满的快感。一连串的猛干狠操之下,记记长打都搔到她的
穴心深处,让她忍不住快乐地大声浪叫起来。

  「喔……喔……好……好美喔……唉呀……好弟弟……你……干……干得我……
美……美死了……哎……哎哟……好……好爽……姐姐……真是……爽……极了……
嗯……嗯……用……用力……一点……快……再……深一点……好美……喔……
喔……弟弟……你的……大宝贝……干……得我……好爽……好舒服……呀……
嗯……嗯……」

  看着一位端庄贤慧的淑女被上官靖操得变成一个床上的荡妇,心中的快感驱
使着上官靖更加用力地挺弄着大宝贝插干她的小穴,而在整根宝贝深入时,更是
用宝贝头去顶撞着她的花心。沈雪姑的小穴里,也因为积聚了大量的淫水,在干
穴的打桩动作抽动之际,发出了「噗滋」、「噗滋」的美妙声音。

  沈雪姑的小嘴儿里哼着阵阵的淫浪叫声,屁股猛摆、纤腰狂扭,那根大宝贝
在她的小穴儿里横冲直撞,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蛟龙,正在兴云布雨地翻腾跃动
着,操得她甜腻腻地直叫着「好弟弟」、「大宝贝弟弟」不已。麻痒难堪的小穴,
使她浪哼不已。

  「啊……哦……哦……嗯……嗯……太……太好了……弟弟……你……你真……
能干……呀……噢……好痒……小穴……好痒……快……再……再用力点……对……
对……就是……那里……喔……喔……舒……舒服……快……再……插快……一
点……唔……唔……美死……我了……嗯……嗯……好……好爽……喔……喔……」

  沈雪姑的双腿紧紧地夹住了上官靖的腰际,充满弹性的大屁股不住地颠动着,
而在看似乱挺的动作之中,渐渐地竟能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的频率,进退有节地
筛动著。上官靖的双手抱着她肥美的屁股,紧紧捏住双臀的柔嫩肌肉,并用大宝
贝一次又一次地捣进她的穴心深处,逗弄着她无限的激情和春意。

  此时的她已被上官靖干得神智渐渐恍惚起来,全身的香肌忽然起了阵阵痉挛,
四肢紧紧缠绕住上官靖的背部,满是汗水的娇靥上扭曲着,声浪渐渐提高,叫着
:「嗯……嗯……啊……哦……我要……我要……唔……我要……嗯……要……
丢……丢出……来……了……我要……我要……升天……了……喔……喔……嗯……
嗯……」

  随着她的淫叫,一股股热流由她的子宫里直喷出来,烫得上官靖的大龟头好
舒服,阵阵阴精不断地泄出,沈雪姑的身体也不住地随着她的泄身而颤抖着,激
流由大变小,在最后一股热流之后,沈雪姑的娇躯整个儿瘫软在床上,缠着上官
靖的四肢也渐渐放松了,全身上下能够用力的只剩下眼皮的翻动和小嘴里微张轻
呼的娇喘。

  上官靖见她如此透支体力,停下大宝贝的动作,让她歇息着,双手再次揉弄
着她的玉乳,好让她享受干穴之后的余韵。良久,沈雪姑努力地撑开双眼,疲累
地道:「弟弟……你还没……泄身……云妹妹没有说错……你真强……要不你就
趴在我的身上……再干一会儿……到你泄出精水来吧……」

  上官靖见她已经累得这等模样,还挂念自己还没尽兴,不由得感动地伏在她
的脸上蜜吻了一阵子,才道:「好姊姊,你今天太累了,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
机会,也不急在一时,还是让你恢复了再说。」

  沈雪姑突然听到李小云以「传音入密」道:「大姐,让他去找小青吧。」于
是勉力提起精神道:「弟弟,憋着会对身体不好,你去隔壁找小青吧,云妹已经
安排好了。」原来李小云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没想到沈雪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当下就去将假冒飞电的祝小青偷偷叫了回来,让她做好准备。

  上官靖本来想就算了,听她这样说,自然无法拒绝,亲了她一下道:「那……
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沈雪姑点头答应,把头一歪,很快抵挡不了睡魔的侵袭
而进入了梦乡。

  上官靖却悄悄地溜进祝小青的房间,祝小青果然正坐床边等着呢,看见他进
来,羞红着脸站了前来。上官靖伸手抱住了她,向後一压,把她压在了床上,上
官靖伏下身,挨近她的脸蛋,不停地亲吻着,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抚摸起
来。

  小青被上官靖出其不意的攻击弄了个措手不及,先是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但
那种挣扎对上官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上官靖稍一坚持,她便放弃了反抗,柔顺
地任上官靖亲吻、抚摸。经过上官靖温柔地亲吻、抚摸,她内心积蓄的春情欲火
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忘情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的面颊、额头、脖子上胡乱
地亲吻着,柔嫩的小手,也抱住了上官靖,在上官靖的後背上不住地来回抚摸着。

  上官靖继续亲吻着,手也由大面积抚摸转而开始向她的性敏感区作专门的重
点进攻,先是抚摸她那双丰满的玉乳,接着又向下移动,隔着裤子在她的阴部来
回揉摸,弄得她刺激无比,开始呻吟起来:「痒……痒……好大哥……你真好……
小青靖受不了啦……」

  於是,上官靖伸手开始脱小青身上的衣服,解开了粉红小袄上的钮扣,又拉
开了她小内衣上的系带,双手一分,全部的上衣一下子敞开了,出现在上官靖面
前的是一对粉嫩、光滑、高耸、丰满的玉乳,褐红的乳晕、猩红的乳头,支支愣
愣地来回弹跳着,彷佛在向上官靖招手。

  上官靖一扎头,伏在她的胸前,一只手掬着她的左乳,使她那红嫩的乳头向
上突出,上官靖伸口含住这只乳头,拚命地吸吮着,另一只手在她的右乳上不停
地揉弄起来,然後两只乳房交换,亲右乳摸左乳。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弄得小青
全身颤抖,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上官靖的头,向她自己的胸前用力按,使上官
靖对她的双乳的刺激更加直接,口中娇喘不已:「啊……太美了……太舒服了……」

  上官靖不急不燥地继续着,继续挑逗着她的欲望。终於,祝小青忍受不住这
种强烈的身心刺激,浑身扭曲着、呻吟着,再也控制不住了,将她的小手伸向她
自己的腹部,哆哆嗦嗦地去解开那大红的丝绸腰带,然後一把抓住了上官靖正在
揉弄她乳房的右手,插入了她的亵裤,然後微闭杏眼,等待着那既渴望又可怕的
一瞬。

  上官靖并不急於行事,而是将她那青缎面长裤连同粉红的小裤头,从腰际一
抹到底,她自己也急切地双腿互曲,褪出了裤筒,然後又一蹬腿,将裤子踢到一
边。上官靖伏身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祝小青这麽主动、这麽合作,原来她已
是春潮泛滥、浪水四溢了。

  只见那光闪闪、亮晶晶的淫液,已经将整个的三角地带弄得一片黏糊了,黄
色而弯曲的阴毛上,闪烁着点点的露珠,高耸凸起的小丘上,好像下了一场春雨,
温暖而潮湿。两片肥大而外翻的阴唇,丰满鲜嫩,阴蒂饱满圆实地整个地显露在
阴缝中。一股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地扑进上官靖的鼻孔中。还有那粉白的玉腿、
丰腴的臀部,无一不在挑逗着上官靖,勾引着上官靖,使上官靖神魂颠倒,身不
由己地伸出双手,张开十指按住两片阴唇,缓缓地向两侧掰开,露出了里面鲜红
的嫩肉,浸满了汪汪的淫水。

  上官靖的冲动难以抑制,低头伸出舌头,轻轻地刮弄着那又凸又涨的阴蒂,
每刮一次,祝小青的全身便抖动一下,随着缓慢的动作,她的娇躯不停地抽搐着
:「啊……大哥……小青的心……直打颤……浑身……痒得钻心……」

  「靖哥哥……求求您……别再折磨小青了……又麻又痒……难受死了……大
哥……你快……快救小青吧……」小青扭动着肥白的屁股,小浪穴里充满了淫水,
一股一股地涌出,顺着穴沟、肛门,不住地向下流淌着,把床单都弄湿了一大团。

  上官靖抬头看祝小青,只见她红霞满面,娇喘吁吁,浪吟不已,腰臀乱舞,
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於是握住早已胀得红中发紫的大宝贝,在她的阴唇中上下滑
动了几下,使它蘸满了淫水,然後对准她的洞口,全身向下一压,随着「滋」的
一声轻响,大宝贝一下子插入了她的小穴中,进去了三分之二。

  这下子弄得祝小青「啊」地一声惨呼,流出了眼泪。上官靖感觉宝贝插入後,
她的小穴挟得很紧很紧,而且穴壁急剧收缩,好像一下子要把宝贝挤压出去,上
官靖知道这是剧烈的疼痛引起的肌肉收缩,只好停下,使她的疼痛减轻,才能开
始抽插。

  「好些了吗?别紧张,一会儿就过去了。」

  「大哥……好痛……你真坏……」祝小青满眼噙泪。

  「小青,你不知道,每个处女第一次让男人都是这样,都要痛的。不过只痛
这一下,接下来你就会尝到美妙的滋味的。」说着,上官靖开始了缓缓的抽送,
同时用左手揉摸小青的乳房,用右手搂住她的脖子,不断地亲吻她,这一套同时
进行的动作,从上中下三个方面攻击她,不大一会就平息了她的疼痛,她开始舒
服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淡淡的微笑。

  上官靖从祝小青的表情上知道她的疼痛已经过去,便开始了猛烈的袭击,在
她的粉脸上用力地亲吻着,左手捏着涨满的乳头,不停地拈动着,下边的大宝贝
更是用力地快速抽动着,越插越猛、越插越快、越插越深。祝小青被上官靖这一
阵的抽插,弄得欲火大增,扭动着屁股,用力向上迎合着上官靖,又用腿圈着上
官靖的屁股拼命向下压,让宝贝更深地弄进她的阴道深处,让宝贝和她的小穴紧
紧地结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空隙,好止住她心头的那高涨无比的欲火。

  「靖哥哥……你真好……美死了……」

  「怎麽样,大哥没有骗你吧?舒服吧?过瘾不过瘾?」

  「舒服……极了……过瘾……极了……小青真爱死你了……想不到这种事……
是这麽舒服……早知道……早知道就早让你了……啊……好爽喔……你的那个东
西……好长……好大……好硬……插得小青舒服死了……唔……顶得好深啊……
啊……喔……唷……美死了……」

  祝小青的淫声浪语不断,她真浪,不停地叫着床。她的淫声浪语刺激着上官
靖,令上官靖更加用力地干她。她已经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了,但仍不停地向上
挺送着,仍不断地呻吟着:「啊……靖哥哥……往里面插点……里面又痒了……
对……就是那儿……好……好准呀……小青爽死了……」

  上官靖用力地、狠狠地抽插着,不停地向她发动着攻击。就这样不停地干了
几百下,祝小青已经四肢无力、周身瘫软了,无力地躺在上官靖身下,任由上官
靖在她身上肆意驰骋、肆意疯狂,但口中的淫语仍不断涌出:「啊……我不行了……
快断气了……啊……啊……」

  终於,祝小青再也支持不住了,浑身抽搐了几下,淫精如喷泉似的从子宫中
汹涌而出,迸溅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猛烈地抽送了几
下,就也一泄如注了……

  高潮过後,俩人瘫软地交头躺着,上官靖吻着她,问道:「怎麽样,美不美?」

  「美死了,真太美了,谢谢你,靖哥哥,让小青尝到了这美妙无穷的滋味。」
她满足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耳边呢喃着。

  上官靖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看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轻声道:「小青,我还
要……」翻身压住她,在她颊上、嘴上、脖子上,雨点似的吻个不停。

  「大哥……你怎么……」祝小青也浪了起来,伸手去摸上官靖的大宝贝,上
官靖的大宝贝早已胀得像铁石一样坚硬了。

  「大哥,你怎麽刚泄过,就又硬得像铁棒似的?」她感到不可思议。

  「谁让你这么可爱,大哥怎么忍得住?要不是因为你是第一次,非把你弄死
不可。」

  「真的吗?你有那麽厉害?我不信。」

  「不信咱们就来试试。」说着,上官靖下身一用力,将那硕大坚硬的宝贝送
进了祝小青那迷人的小穴中,开始第二次的冲击……

  次日晚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上官靖、沈
雪姑、李小云、王牙婆、孙小乙几人就随着一同回到了静室。沈雪姑吩咐飞电、
飞霜两人道:「你们去厨房提一壶开水来。」

  两人领命,来至厨房,只见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问道:「两位姑
娘,可是提水来的,祝姑娘怎么没跟来?」

  飞电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风寒,咳嗽发烧,身子不舒服,沈姑娘要她多休
息,所以没来。」

  那老婆子忽然低声道:「方才听说刚赶回来的卞姑娘,是梅香假扮混进来的,
你们总看到了?」梅香假扮卞药姑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万松山庄的人,全已
知道了。这是章总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飞霜抢着道:「我们自然看到了,不是沈姑娘机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
谁也看不出她是易过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问道:「沈姑娘怎么看出来的呢?」

  飞电故意撇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说错了话,我想沈姑娘也未必看得出来。」

  那老婆子低声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道:「飞电姐姐,你说给崔嬷嬷听吧,我去倒水。」飞电就把当时情形,
详细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四顾无人,迅快把纸团塞了过来。飞电赶紧捏在手里,
塞人衣袋之中。

  飞霜从灶上提了一壶水下来,两人就并肩跨出厨房,回到静室,替大家泡好
茶,飞电朝沈姑娘眨眨眼。沈雪姑朝两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经练成,你们两个,
还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飞电留在房中,晚上再换飞霜,这样就有一个人可以
休息,不用两个人一起伺候,飞霜去休息好了。」飞霜应了声「是」,就先退了
出去。

  沈雪姑抬头道:「小乙,你站到门口去,别再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孙小乙道:「不会的。」就掀帘走了出去。

  沈雪姑就朝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问道:「你发现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祝小青就把厨房里的崔嬷嬷,方才向自己两人打听梅香的事,和塞给自己一
个纸团,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得不觉一愣,道:「厨房里的崔嬷嬷会是贼人一党?
若是她在饭菜中下了毒,那还得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想她暂时还不敢,因为这一来,她就潜伏不下了。「祝小
青已把纸团取了出来,递给沈雪姑。

  沈雪姑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伺机灭口」,这就把小纸团
递给老夫人,一面道:「看来这崔嬷嬷的身份还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纸条给大家传阅,一面说道:「照字条上的口气
看来,不但崔嬷嬷有生杀之权,而且飞电的一身功夫,也相当不弱,要不是沈姑
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时还制不住她呢。」

  上官靖道:「雪姐姐,现在怎么办?」

  沈雪姑道:「你去叫小乙请章总管来。」上官靖答应一声,立即走到门口,
和孙小乙低低说了两句,孙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会,章守勤掀帘走入,拱手道:「沈姑娘召唤在下,不知有什么吩咐?」

  沈雪姑道:「我想问你一个人,厨房里的崔嬷嬷是做什么的?」

  章守勤不觉一怔,望望沈雪姑道:「崔嬷嬷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她烧得
一手好菜,所以庄主和庄主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料理的,自从夫人过世之后,
她就一直留在厨房里,因为大伙房另有两个厨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买菜的事务,
其实买菜也另有两个庄丁负责,她只是管理厨房伙食银钱出人罢了。」

  沈雪姑沉吟道:「她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欢多嘴,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沈雪姑道:「越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就越会有问题。」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着沈雪姑没有说话。他身为万松山庄的总管,当然听得
出沈雪姑的口气,但他却不好多问。沈雪姑从几上取起字条,递了过去,说道
:「章总管请看这个。」

  章守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诧异地道:「伺机灭口,这字条……」

  沈雪姑就把早晨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飞电,方才崔嬷嬷
如何探听梅香的消息,把这个字条塞给祝小青,大概的说了一遍。章守勤听得身
躯一震,骇异地道:「这……怎么会呢?崔嬷嬷怎么会是潜伏的贼党?太令人感
到意外了。」接着,拱拱手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崔嬷嬷不但是贼人一党,而且身份还不低呢,咱们必须立时采
取行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章守勤迟疑地迫:「这事要不要报告庄主呢?」

  沈雪姑道:「事不宜迟,只好先把她拿下了再说。」一面抬头,道:「小乙。」
孙小乙应了一声,急忙举步走入。

  沈雪姑道:「你立即和万点星到厨房后面的墙外去,不论是什么人,若是越
墙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顽抗,尽管出手。」

  孙小乙道:「小的得令。」他急步奔了出去。

  沈雪姑目光一转,又道:「二妹,你和三妹、飞霜二人,再去厨房提水,但
要明白告诉飞霜,咱们要去捉拿崔嬷嬷,你们三人在我和章总管来到以前,要稳
住她,我们到了以后,务必及时堵住她。」

  李小云、祝小青点头道:「我们省得。」说完就相偕走出房门,要飞霜同去
厨房。

  沈雪姑也随着站起,说道:「王婆婆,你随我们一起。」

  上官靖问道:「我呢?」

  沈雪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练功了,你留下来陪伯母吧,再
说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我们走。」

  李小云和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飞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飞霜耳
边说道:「我们这次到厨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逮人的。」

  「逮人?」飞霜听得一怔,忍不住回头问道:「逮谁?」

  祝小青道:「奸细,谋刺老夫人的主犯。」

  飞霜听得更奇,问道:「谋刺老夫人,这会是谁?」

  祝小青道:「就是那个崔嬷嬷,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绊住她就好
了,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飞霜点点头道:「我知道。」三人跨进厨房,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厨房里最
空闲的时候,只有几个打杂的在扫地、闲聊。

  祝小青问道:「开水开了没有?」

  一名打杂的忙道:「刚才前厅打去了两壶,刚加了冷水,大概要等一会。」

  「那就等一会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转,问道:「崔嬷嬷呢?」

  那打杂地道:「崔嬷嬷没事,自然在她房里了。」

  祝小青问道:「崔嬷嬷的房间在那里?」

  打杂的一指东首一排房屋,说道:「姑娘没去过吗?崔嬷嬷就住在那边中间
的一间。」

  祝小青转身道:「李姑娘,水还没有开,我们到崔嬷嬷那里坐一会吧。」

  李小云道:「也好。」

  当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厨房,朝东首一排房屋走去,绕过长廊,出
了一道腰门,这里敢情就是庄令佣阳住的地方,一排七间侧屋,自成院落,屋前
还有一个院子。祝小青跨进院子,就叫道:「崔嬷嬷,李姑娘来了。」

  她这一叫,只见崔嬷嬷从中间一间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朝祝小青、飞霜两人
道:「二位姑娘怎么有空找到老婆子这里来?哦……这位姑娘……」

  祝小青忙道:「她是李姑娘,我们原是到厨房里提水的,水还没开,才到崔
嬷嬷这里来的。」

  「啊。」崔嬷嬷慌忙地朝李小云行礼道:「原来是李姑娘,请恕老婆子无状,
祝姑娘来过几次,老婆子认识,李姑娘第一次到厨房来,老婆子没见过。」

  李小云含笑道:「三妹受了风寒,所以由我和她们同来的。」

  崔嬷嬷连忙抬手道:「李姑娘快请里面坐。」

  领着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庄主夫人随嫁来的,如今又是管理厨房事物,在
庄中一般佣妇之中,地位较高,所以一个人住了两间房。外面一间是起居室,打
扫得十分干净,上首还供奉着一尊玉石雕刻的观音大士,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左首一间挂着棉帘,才是卧室。

  崔腑娩陪着笑道:「李姑娘请坐,老婆子这里又脏又乱,李论娘别见笑,啊!
老婆子这里连茶水也没有……」

  李小云含笑道:「崔嬷嬷快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她故意在靠近左首
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飞霜只是使女身份,她们不敢坐下,只是站
在边上。

  崔嬷嬷眨着眼睛,似是对三人来意,有些怀疑。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王牙婆
的声音叫谴:「崔嬷嬷,章总管找你,还不赶快出来?」

  崔嬷嬷听到王牙婆的声音,不觉脸色微变,不但没有出去,反而举步朝房门
走来。李小云立即站了起来,咦道:「崔嬷嬷,有人在叫你呢。」

  崔嬷嬷道:「章总管大概是来查帐的,老婆子进去拿帐册。」

  李小云道:「你……」

  崔嬷嬷因她挡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拨,急道:「你让开。」

  李小云早就蓄势以待,看她右手拔来,不觉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动手?」
食中指随着划起一个小圈,朝前点出。

  崔娘姬反应极快,赶紧身形一矮,「嗤」,地一声,一缕指风从她头顶掠过,
她已像地鼠一般从李小云身边钻过。祝小青那还怠慢,跟着一指朝她背上戮去。
崔嫂姬身形快速无比,一下就钻进卧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还是慢了半步,指
风戮在棉帘之上。这原是一句话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经掠了进来。

  李小云没有截得住她,怒声道:「好个老虔婆。」一把拉下了棉帘,当先追
进房去。祝小青、飞霜也跟着掠人,只见后窗敞开,房中那还有崔嬷嬷的影子?


  李小云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声音笑道:「李姑娘,她逃不走的。」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响起万点星的喝声:「崔婆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孙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样就缚的。」

  崔嬷嬷厉声道:「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声道:「难道她会……」

  这时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业已相继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着从窗口
掠出去。后窗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地,距离围墙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墙而
出,就是庄外了。但围墙上早已站着万点星和孙小乙,是以,崔嬷嬷只好在草地
中间停了下来。

  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围上去。王牙婆在后叫道
:「李姑娘快站住,她是刘媒婆,小心她使毒。」崔嬷嬷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一个人好似怔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时只见沈雪姑从屋脊上飘飞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万老大、
小乙,你们可以下来了。」万点星、孙小乙依言飞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趋前一步,朝沈雪姑拱手道:「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嬷
嬷是敝庄多年老人,居然会是贼党,当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事。

  李小云道:「大姐,王婆婆说她是刘媒婆呢。」

  沈雪姑问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来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识了几十年,怎么会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
来?」

  沈雪姑点点头,道:「如此看来,真的崔嬷嬷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嬷嬷
的。」一面回头朝万点星、孙小乙二人吩咐道:「你们押着她到前面去,等老夫
人运功醒来,再亲自问她们。」

  然后又朝章守勤道:「章总管,现在请你去禀报万庄主,说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应了声「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老夫人运功完毕,已是申牌时光,
王牙婆、李小云,押着刘媒婆走入。章守勤、万点星和孙小乙则守在静室门口。
老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着两人,则是上官靖和沈雪姑。

  王牙婆尖声道:「刘大姐,该你说话了吧?」

  刘媒婆气愤地道:「你们怎么会把老婆子当作刘媒婆的?老婆子在万松山庄
干了几十年活,你们不信可以请庄主来,庄主会给老婆子证明的。」她方才被点
了昏穴,还不知道李小云已经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药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万庄主还在忙着,咱们已请来了铜先生,一样可以证
明你崔大姐的身份。」她这话听得李小云想笑。

  刘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认识铜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认识铜先生,铜先生却认识你。」一面回头道:「李姑娘,
你请铜先生出来和她照照面。」

  李小云忍着笑,手中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刘媒婆面前,轻笑道:「崔嬷嬷,
铜先生在这里,你自己瞧吧。」

  刘媒婆抬目望去,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是她脸长如驴的本来面目,已经不是崔
嬷嬷了,心头不觉一沉,尖声道:「我是刘媒婆,又怎么样?」

  王牙婆道:「刘大姐,咱们是几十年来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劝你还
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刘媒婆泄了气,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摇摇头道:「老婆子说出
来了也难逃一死。」

  老夫人和气道:「刘媒婆,你既然难逃一死,为什么不肯说呢?说出来,也
许不见得死。」

  刘媒婆脸上忽然有凄凉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终于还是被人下
了剧毒,死原无可怕,但毒发之时,却比死还要难受,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夫人问:「是管巧巧下的毒?」

  刘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须服下一颗解药,他们答应
老婆子,此行任务达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任务达成,当然是
指袭杀老夫人了。

  老夫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呢?」

  刘媒婆道:「自然是秦皓总管了。」

  沈雪姑问道:「飞电那筒黑芒针是你交给她的?」

  刘媒婆道:「不错,那是秦总管交给我转交给她的。」

  沈雪姑又道:「那么你要飞电对梅香下手,是谁给的命令?」

  刘媒婆道:「秦总管怕她招供,只好杀以灭口了。」

  沈雪姑追问道:「咱们识破梅香假扮药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纸团给
飞电,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是什么人给你消息的?」

  刘媒婆道:「是厨房里的小厮张四。」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快去告诉章总管,别让张四跑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走到门外,把话告诉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领命而去。

  沈雪姑又道:「刘媒婆,王婆婆也是从碧落山庄投过来的:她如今也好好的
活着,还有许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个都没死,毒虽未解,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迟早会找到解药的,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媒婆俯首道:「老婆子还有什么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愿意
追随老夫人,决无二心。」

  老夫人领首道:「好,老身相信你,沈姑娘,你替她解开穴道。」

  沈雪姑走过去,伸手拍开刘媒婆的穴道,说道:「你是王婆婆向上官伯母力
保的,希望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刘媒婆连声应是,朝王牙婆枉礼道:「老姐姐,我真该谢谢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沈雪姑叫道:「飞电、飞霜,你们可以把梅香押出来了。」飞电「祝小青」、
飞霜答应一声,押着梅香从帐后走出。

  原来她们早就藏在锦榻后面,这时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飞起一腿端
在梅香的腿弯上,喝道:「见了老夫人还不跪下?」梅香身不由己,双膝一屈,
扑地跪到地上。

  沈雪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刘媒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纸团,就是
秦皓授意刘婆婆转交飞电,要飞电杀你灭口的,你拿去看看。」她左手一抬,把
纸团掷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刘婆婆说的话,小婢都听到了。」

  沈雪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你已经死在黑芒针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沈雪姑道:「你在万松山庄叫梅香,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道:「小婢本来叫绿梅。」

  沈雪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梅香道:「是副总管。」

  沈雪姑道:「叫你和什么人联络,是不是刘婆婆?」

  梅香抬起头,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刘婆婆只是传递消息的人,小婶奉
派前来是……是听命于飞电姐姐的。」她只当飞电既把刘婆婆交给她的纸团交给
了沈雪姑,自然全说出来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自己还当秦皓派刘媒婆来,是他们在这里的主脑人物,
原来潜伏在这里的主脑人物,竟是飞电。」她一面问道:「你假扮卞药姑前来,
卞姐姐人在何处?」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庄了。」

  沈雪姑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泪道:「秦总管要杀小婢灭口,小婢能够不死,已是天大
幸运,更没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开恩,小婢愿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诛
地灭。」沈雪姑站起身,举手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连连叩头,说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来吧。」梅香依言站了起来。

  沈雪姑道:「三妹、飞霜,你们去把飞电押进来。」

  祝小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现在不用再扮飞电了吧?」一
面又朝飞霜笑道:「你随我来。」

  飞霜直到此时,才知飞电已经被拿下来了,这就随着祝小青身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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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七章诡计迭出

  女客宾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飞霜二人,很快地就挟持着扮成祝小青被点
了睡穴的飞电走入。李小云先替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再出手点了她两肩穴道,
才替她解开睡穴。飞电睁开双目,身子已经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着不少人,
不由心头一紧,立即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飞电,你跟老身多年,只要照实说出来,老身不会为难你的。」
飞电垂着头,没有说话。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问你的话,你还不快说?」飞电依然垂头不语。

  祝小青怒声道:「你再不开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用脚尖在飞电的腰上轻轻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虽轻,飞电上身却朝前一
扑,就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刘媒婆咦了一声道:「她情形有些不对。」

  飞霜急忙弯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声道:「老夫人,飞电她……
自杀了。」没错,她扑在地上的人,从口中缓缓地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来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党。」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章守勤的声音,道:「上官少侠,在下告进。」

  上官靖忙道:「章总管请进。」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沈雪姑抱抱拳道:「沈姑娘,在下惭愧,那张四已经闻
风跑了。」

  沈雪姑道:「张四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并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
一面朝扑卧在地上的飞电一指,又道:「飞电服毒自杀,章总管要人抬出去把她
埋了吧。」章守勤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们随老身找万庄主、卞药师去。」当下由老夫人
为首,率领众人,一起来到万青峰的书房。

  这时大家都在休息,书房中只有万青峰、卞药师和苍龙宁胜天三人,正在喝
茶聊天,静候老夫人询问的结果。此时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卞
药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卞药姑的下落了,迎着便问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说出药
姑的下落吗?」

  老夫人道:「令媛已被送往碧落山庄,药师但请放心,老身自会把药姑救出
来的。」一面朝万青峰说道:「万庄主,假扮崔嬷嬷的刘媒婆和假扮卞药姑的梅
香,她们都已发誓悔过自新,希望庄主不念旧恶,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带她
们同行,前去碧落山庄,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药,二来好把卞药姑救出来……」

  万青峰听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索药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说道:「这两件事,只有老身亲自去,才可以办得
到。」

  卞药师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依兄弟之见,最好大家磋商磋商,
因为咱们这里的情形,对方有人潜伏,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但碧落山庄,自从
老夫人来了这里,他们究竟如何安排,咱们一无所知,兵法上所谓知彼知己,岂
非先已棋输一着?老夫人贸然进人,容易中他们的诡计,还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轻哼道:「就凭秦皓、管巧巧他们敢对老身怎么?」

  宁胜天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如今
名正言顺的回到碧落山庄去,这是出其不意,给秦皓、管巧巧来个措手不及,倒
也不失为一着奇兵。」

  万青峰道:「既然宁教主也赞同老夫人的意见,咱们如何调遣人手,也要预
先有个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随来的几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带他们几个去就够了。」
她指的自然是上官靖、沈雪姑、李小去、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梅香、飞霜
和万点星、孙小乙等人。「

  宁胜天道:「老夫人率领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去,如论实力,当然够了,
但这次也可以说是犁庭扫穴,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才能取得到解药,兄弟之意,
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后援也不可缺少,才能克敌至胜。而且咱们这里,乃
是根本重地,又有许多中了剧毒躺卧在床的人,也不能让人乘虚而人,再把人劫
走,所以哪些人作为老夫人的后援,哪些人留下来,作为留守,还得大家好好斟
酌才是。」

  卞药师笑着道:「你宁教主原是这里的总指挥,此番不用说,仍该由老哥担
任总指挥了。」

  「谁是总指挥?」南宫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又有情况了?」
他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少林智虔、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八卦门封居易、
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他们都住在宾舍东厢之中,是以一起来了。

  宁胜天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征北大元帅在此,正要升帐点将呢。」

  智虔大师合十当胸,问道:「宁老施主是说要去进剿碧落山庄吗?」

  宁胜天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上官老夫人因这许多中毒之人,急
需解药,卞药师的女公子又被贼人劫持,送去碧落山庄,时间不能再担搁了,所
以决定赶去碧落山庄,兄弟之意,咱们该把现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由上官
老夫人为首,第二拨是后援,第三拨是留守,至于如何调遣,正待大家商量后决
定。」

  青松道长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总指挥,上次运筹帷幄,杀得宓飞虹片甲
不留,这回大家自然悉凭调遣,但等大元帅发令就是了。」

  「哈哈。」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兄弟这征北大元帅是当定下。」他是
神灯教教主,神灯教在江湖上总是一个帮会组织,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宁胜天为
人正直,结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没有把他视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
乎黑白之间而已。

  如今居然连少林、武当、八卦、形意、武功等门派的人,还包括了三代武林
盟主黄山世家在内,都得听他调遣,无怪他踌躇满志,纵然身中「对消散」,还
是意气风发,巨目抡动,手指略为盘算,洪声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
着又道:「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
婆及刘媒婆、梅香随行……」

  孙小乙急道:「小将呢?」

  「你不用急。」宁胜天微微一笑,续道:「碧落山庄地方极大,第一拨只有
这几个人,进入偌大庄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万点星、孙小乙率领神灯教二
十名武士,以供差遣。」说到这里朝郑玄通吩咐道:「郑香主,你可挑选本教身
手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给第一拨,二十名交第二拨。」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遵命。」

  宁胜天又道:「第二拨是后援,由青松道长为首,卞药师为辅;八名武当弟
子随行,另由赵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边的飞霜姑
娘由李小云替她易容改扮男装,作为向导。」

  青松道长稽首道:「贫道遵命。」

  宁胜天接着又道:「现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负责留守本庄的人,由少林智
虔大师为首,陆其昌」八卦「、何律航」武功「为辅,另由郑玄通率本教武士,
章守勤率本庄庄丁,分日夜巡逻。」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遵命。」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一声,道:「宁教主雄才大略,调兵遣将,指挥若
定,老夫无比钦佩,只可惜遗漏了一个老夫,难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堪任用了吗?」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如论辈份,大家都得尊称你一声前辈,但这里年纪较
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欢人家称你前辈,都称你一声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
喜欢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务,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缚吗?所以在下之意,你老
愿意去碧落山庄,就看哪里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帮忙,你老如是愿意留在这里,
也是一样,一旦有警,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这样岂不无拘无束,任你老自
由行动,不知你老哥觉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气原来都给教主摸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是有,
凭智虔大师在此,谅来也一定罩得住,老夫还是到碧落山庄去瞧瞧的好,说不定
也可凑个热闹呢。」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封居易环视宁胜天、万青峰、金赞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师几人,感慨的道
:「可惜咱们几个人都中了贼人的」对消散「这场除魔卫道亡战,咱们竟然心有
余而力不足,说来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宁胜天大笑道:「据兄弟推测,贼人真正主脑,却一直隐居幕后,至今不曾
露过一次面,足见此人心机极为深,碧落山庄不过是贼人一个在明处的巢穴,可
有可无,即使破了碧落山庄,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脑人物,咱们只要解去」对
消散「,还怕没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当,事不宜迟,老身准备今晚晚餐之后
就动身,李姑娘,你现在就去给飞霜易容,万点星、孙小乙二位,也可趁现在先
去向郑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领来,也可以先互相认识一番。」万点星、孙小乙领命
而去。

  李小云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飞霜,说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
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贴就好了。」飞霜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青松道长问道:「上官老夫人晚餐后就动身,那么咱们第二拨,该当什么时
候动身呢?」

  宁胜天笑道:「这个该由道长和卞药师去商量决定就好,兄弟只管分配人手,
不管你们何时动身。」

  卞药师道:「兄弟认为上官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后出发,咱们第二拨在
二更光景,也该出发了,这样前后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可以互相呼应,才是后
援,如果两拨人距离太远了,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的人就一无所知,还叫什
么后援?」

  青松道长点头道:「药师说得是,那咱们就决定二更出发,赵、徐二位道兄,
可与万、孙二位施主互相约定记号,以资联络,才不致失误。」赵之欣、徐永旭
躬身领命。

  事情就这样决定,总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厨下,傍晚时候就准备开饭。晚餐之
后,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马,首先上路。

  二更时分,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拔人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离
开了万松山庄。这是第七天的傍晚时光,由老夫人率领的第一拨人,已经赶到香
涧湖的南首;孙小乙带了几名武士去附近港湾,找来了两艘民船,大家相继落船,
直往对岸驶去,同时就在船上吃了携带的干粮。

  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过,才行靠岸。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
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两名武士随原船折回,到对岸去等第二拨人马。老夫人
一行人上岸之后,万点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开路,孙小乙就率领十名武士作为后
卫。

  此行虽然乘着黑夜赶来,但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从大
门进入,并不打算偷袭,是以不用掩饰行藏。武士们一手执刀,一手高挑气死风
灯,循着石板路直奔碧落山庄。碧落山庄在空蒙夜色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房
舍,和高大的围墙,看去竟然不见一点灯光。

  万点星走近门前约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们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
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庄上一无动静,咱们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们不点灯火,就能阻止得了咱们进去吗?」接着朝万点
星说道:「烦劳壮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来见我。」

  万点星拱手道:「在下遵命。」举步跨向前,大声喝道:「老夫人在此,要
秦皓、管巧巧出来迎接。」这话声是以内力发出,庄上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得到,
但过了半晌,庄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老夫人道:「靖儿、雪姑你们随老身进去。正待举步走去。

  万点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让在下开路。」口中说着,左手一挥,喝道
:「你们随我来。」

  率同十名武士当先走上石阶,挥手一掌朝大门劈去。一道掌风撞上大门,两
扇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经他掌风推动,立即呀地开启了。万点星呛地一声拔剑
在手,身先士卒跨进大门,十名武士随着涌人,灯光照处,但见空无一人。

  老夫人、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也相继走入,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也跟着进
来。就在大家进入大门之时,万点星已仗剑进入了第二门,二门当然也是虚掩着。
越过大天井,万点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阶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厅,依然不
见半个人影。六名武士分别在大厅上点燃灯烛。老夫人一行人也随即走入大厅。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怒哼道:「难道这些贼子不敢见我,都
躲藏起来了?靖儿,你和万壮士率领五名武士,由左廊进去,雪姑和小乙率领五
名武士由右廊进去、给我搜,无论何人,见到了就给我拿下,如敢顽抗,就格杀
勿论。」

  上官靖、沈雪姑答应了一声,就和万点星、孙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
右长廊往里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厅前面、分左右两排站立。老夫人要王牙婆、
刘媒婆一起坐下来休息。李小云、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两旁。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由长廊回出,走入厅
来。老夫人问道:「怎么,没遇到人吗?」

  上官靖道:「孩儿和雪姑分两路人内,在最后一进会合,搜遍全庄房屋,一
个人也没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沈雪姑道:「据侄女察看,他们撤走,最多也不过一二天,大概听到伯母进
来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

  老夫人问道:「你们没进后园去搜?」

  沈雪姑道:「侄女是怕时间太久了,伯母会不放心,才退出来的。」

  老夫人道:「这里可由王牙婆、刘媒婆和万壮士留守,孙小乙率领十名武士
随咱们进去。」当下由老夫人亲自率同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梅香
和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后园而来。

  沈雪姑问道:「侄女听靖弟说,后园分东西两个园,伯母住西园,不知东园
住的是什么人呢?」

  老夫人含笑道:「东园并没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庙,是原先屋主盖的,有一
个老尼姑当住持,庙后还有三间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卖了,
但保留了东园,说是老主人出远门未归,要等老主人回来,运柩返乡,才能把东
园腾出来,这是当时契约上说明的,所以把后园划分为二,中间还砌了一道墙……」

  沈雪姑道:「伯母不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老夫人点头道:「当时老身是听秦皓这么说的,如今想来,其中确实不无问
题。」说话之时,已经进入后园。

  这座后园占地极广,林木葱郁,亭台楼阁,水树、假山,布置得极具匠心。
老夫人在人园之后,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两名武士执灯,走中间大路;
另由上官靖、孙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径;沈雪姑、李小云率武土四名,走
右边小径;包抄过去,约定至中间老夫人住的一幢楼宇前面会合。

  虽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园,但大家搜索前进,依然花了顿饭工夫,才相继赶到
一座楼宇前面。老夫人命孙小乙率领武士在楼下停住,自己领着上官靖、沈雪姑
等人登楼,巡视了每一个房;只见桌椅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见自从
老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个月时间,对老身来说,恍如隔世。」

  上官靖道:「娘如今练化魔功,逼出奇毒,应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蔼然笑道:「娘自然高兴,要是没有你义父相助,娘现在还是贼人的
一个傀儡,任人家牵着鼻子定呢,只是娘在这里住过十八年,今晚旧地重来,多
少总是会有点感触的。」

  沈雪姑及时把话题岔开去,问道:「伯母,这里也没有贼人的影子,我们要
不要去东园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东园和地室虽然不无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
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迟。」接着目光回顾又道:「好了,
我们出去吧。」

  李小云道:「伯母就在这里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庄院,咱们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
散了,万一贼人乘咱们不备,来个袭击,岂不予人以可乘之机?园中地方辽阔,
咱们还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后园,回到前厅,万点星已命武士升火烧水,沏好了茶。大家就
在厅上坐下,喝茶之际,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拨人,也相继赶到,走了
进来。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道长、药师,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盅
热茶。」

  青松道长稽首道:「多谢老夫人,这里没有发现敌踪吗?」

  「没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贼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药师心急女儿安危,问道:「这里全搜过了吗?」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刚从后园搜索回来,不见有人。」

  卞药师双眉紧蹙,他搓着手道:「他们刚从这里撤离,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沈雪姑道:「伯父只管放心,无论他们撤向何处,侄女会把卞姐姐救回来的。」
大家一齐落坐之后,一名武士送上茶来。

  突听大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碧落山庄的人听着,白虎门侯休、
金刀门柴昆、黄龙寺慧修、慧持,特来拜山,叫你们老夫人出来答话。」此人话
声阴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了进来。

  李小云道:「是虎伥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请他们进来。」

  孙小乙领命走出大门,只见庄前四五十个人,有僧有俗,一个个手抱钢刀,
看去杀气腾腾,这就在阶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请诸位
入内相见。」

  黑豹侯休哼道:「你们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诉她,咱们既然来了,要
她出来答话,就以一盏热茶工夫为限,如若再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庄去。」

  虎伥夏侯前就站在石级左侧,阴恻恻说道:「小子,听清楚了,快去叫你们
老夫人出来。」他口中说着,暗藏袖内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孙小乙出来的时候,早就处处留心,凝视戒备,虎伥话声尖细阴沉,听来怪
不舒服,自然特别注意,此时见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团阴气袭人而来,口中喝道
:「夏侯前,你敢出手伤人?」

  立即左手抬处,食中二指迅速划起一个圆圈,两指朝圈中点出。袭到孙小乙
身前的一道阴风,被他两指一圈,就像遇上墙壁,再也无法迈进,但孙小乙从圈
中点出的指风,却如穿云之箭,穿透阴风直射过去。虎伥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敞
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极高,他拍出的一记「阴风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时就
发觉了,等他发觉之际,「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已戮破「阴风掌」,穿射过来。

  夏侯前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竟会有如此高明的指
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开,当胸推出。但听「笃」地一声,指风击在扇
面上,震得他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这还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无事,
心中不禁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指法?」

  黑豹侯休眼看夏侯前被孙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
进去传话,还敢在大爷面前逞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不用他传话,老身出来了。」随着话声,
从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老夫人由飞霜、梅香随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上官靖、沈雪姑、李
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等人。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气死风灯,走出大门,
就分左右排开,大门前经八盏风灯照射,立时大放光明。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阶,
才朝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点头为礼,徐徐说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儿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身黑袍,圆脸浓眉的黑豹侯休,他洪声应道:「在下侯
休。」

  第二个紫膛脸汉子,应道:「在下柴昆。」

  接着是两个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贫僧黄龙寺慧修、慧持。」

  另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限的青年,大声道:「还有我郭勇。」他是金刀无敌
郭东升的儿子。

  老夫人徐徐点头道:「诸位要见老身,不知有什么事吗?」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咱们大伙找上碧落山庄,自然有事。」

  老夫人道:「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请夏侯先生明白见示。」

  夏侯前阴笑一声,徐徐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咱们找来,有什么事,
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问你,就是想听听诸位来意。」

  夏侯前冷笑一声道:「好,那在下就告诉你,咱们此来,一共是两件事,第
一,咱们虎头庄老主人,金刀门郭掌门人,黄龙寺老当家,都是死在你们碧落山
庄的旋风花之下,这三位遇害的后人,要不要替先人报仇?」

  老夫人问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庄不知用什么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们驱策,
白虎门暴掌门人,金刀门邢前辈,黄龙寺监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师,如今都在你们
碧落山庄之中,咱们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武林同道,
然后血债血还,各凭所学,拼个生死存亡。」

  沈雪姑暗暗皱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刚刚赶来,他们
就找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说的都是实情,只可惜诸位来迟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刚刚赶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屋,据迹象判断,碧
落山庄总管秦皓等人早在两天前已经撤离此地……」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个月以前是,现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头庄老主人死在几个月前,就是暴掌门人等人,被迷失
心智,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你现在纵然不是,那是你们巢里反;怨有头,债有
主,咱们要找的是碧落山庄的头子,并不是找你们总管来的,总管做事,总是泰
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诿,推诿也是没有用的。」

  柴昆洪声喝道:「夏侯老哥说得极是,你们以为走了一个总管,就可以把事
情都推干净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齿道:「老贼婆,血债血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难雪我
不共戴天之仇。」

  上官靖喝道:「你们事情没搞清楚,就如此胡说八道。」

  夏侯前阴恻恻地说道:「事情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老夫人道:「靖儿,你不要多说,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月道:「诸位
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吗?」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上官平,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处山谷石窟中得
到一册达摩祖师手着」洗髓经「,先夫好友长安水胜镖局罗水椿为了谋夺秘笈,
勾结黑虎神侯敞……

  黑豹侯休听得大怒,喝道:「老贼婆,你敢诬蔑先父。」他探手一掌朝向老
夫人袭来。

  他含愤出手,这一记「大风掌」。虽没有暴本仁使出来的威力,但一道狂随
卷撞过来,劲风四溢,声势也非同小可。上官靖冷吟一声,左手外扬,以「接引
手」把对方手中左带出,但听「呼」地一声,有如黄河决堤。一道强猛掌风呼啸
着朝广场左首空地泻泄出去。

  黑豹侯你不觉大为惊凛,目注上官靖,喝道:「你是南宫靖。」

  上官靖喝道:「在下上官靖,侯休,你最好稍安勿躁,听我娘把话说完了。」
他这一手确实把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老夫人续道:「当时谋夺先夫秘笈的还有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郭东升、和皖
西三侠等人,黄龙寺智明同样心怀觊觎,把这些人邀上黄龙寺,却暗中下毒,被
郭东升发现,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黄龙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诱之侯敞,大家
就这样动起手来,就因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谋夺经书,几乎把先夫当作了目标,
以致先夫在敌友难分之下,身中十数剑,当场伤重致死……」

  柴昆冷冷问道:「后来那经书落在谁的手上了呢?」

  「都没有得到。」

  老夫人续道:「因为当时有一位武林前辈眼看大家心存偷觑,先从先夫身上
取走,以为可以釜底抽薪,这些人从先夫身上找不到经书,就纷纷赶去寒家,所
幸这位武林前辈早一步赶来,劝老身及早离去,他也把小儿带走了……」

  柴昆问道:「此人是谁?」

  「五行叟南宫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当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一处尼庵避难,那
位老师傅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的功
夫,就练成魔火阴功,并引介她小师妹管巧巧协助老身,来至碧落山庄。诸位也
许不信,老身服了那颗药丸,就是魔教」金刚散「,从此就担任了碧落山庄的傀
儡主人,庄中一切事物,均由总管秦皓作主……」

  「哈哈。」柴昆大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
说碧落山庄幕后主使人是死灰复燃的魔教,那么就应该做出危害武林的阴谋异动
来了,譬如少林、武当、八卦、形意、华山、峨嵋,和黄山世家,都是当年围剿
魔教最出力的门派了,应该先去杀害这些门派的人。但碧落山庄杀的、掳的人,
却都是昔年谋夺经书的人,你说你被魔教下毒,当了他们傀儡,这话有谁能信?」

  「不错,不错,这话老夫也是不信。」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门门楼上
传了下来。

  大家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签,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
人,半蹲半坐在门楼榴角上,背后还插着一支细长的钓竿。虎伥夏侯前一见此人,
不觉大喜,连连上前打着拱,道:「原来是钓叟前辈在此,那就好极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谁是你们的前辈?」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着笑,道:「钓叟前辈在此现身,自然是为了找
寻金鞭叟田前辈来的了?贵派田前辈也是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
落山庄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们今晚找上碧落山庄,正是救人来的,钓叟前辈
和咱们虽非一路,也总是同仇敌忾的人了。」

  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这白眉老人,正是终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钓叟姜超
然。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礼,道:「前辈大概是终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钓叟姜大侠了?」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个钓叟的渔翁,不是什么大侠。」

  老夫人仰首道:「前辈虽然不相信老者身则才说的话,但真理愈辩愈明,前
辈请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老夫觉得金刀门柴昆所说的极为有理。」

  天池钓叟一阵嘿嘿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来。他从三丈高的门楼上一步跨下,
就如一般人举步跨下一级石阶一般,不见他施展什么身法,就跨到了广场众人面
前,目光如刀,冷冷地道:「老夫下来就下来,难道还怕你们碧落山庄暗算不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来,莫非是碧落
山庄贼人预先布置好的阴谋不成。」

  老夫人道:「钓叟前辈不相信老身说的话,那是因为前辈认定老身是碧落山
庄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钓叟沉声道:「难道老夫这想法不对?」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证呢。」

  「好!你有什么人证?」天池钓叟道:「你叫他出来。」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请青松道长几位出来。」李小云答应一声,
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只见青松道长、卞药师、赵之欣、徐永昶四人,缓步从大门中走
出。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姜前辈也来了,贫道这里有礼了。」

  卞药师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终南采药,和姜前辈一别已经快八年了,前
辈风采依然,今晚什么风把前辈也吹来了。」

  天池钓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觉一怔,说道:「青松道兄、卞药师,你们也在这
里。」

  夏侯前阴笑一声,道:「连终南五老的田前辈,金刀门名宿邢前辈,都会被
碧落山庄迷失心智,受人驱策,武当青松道长、卞药师被碧落山庄利用,那也并
不足奇。」他这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上官靖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拨,惟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说的那里不对了?」

  老夫人一摆手道:「靖儿,不许插嘴。」

  青松道长呵呵一笑道:「你看贫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吗?」

  卞药师笑道:「就算青松道长和在下被碧落山庄迷失了心智,姜前辈何妨听
听青松道长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证说的话,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钓叟顿首道:「好,青松道兄说来听听。」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

  他从万青峰、宁胜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师、联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
人,为了调查三个月前无故失踪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对消散」
说起,如何分函各大门派,聚会万松山庄,自己就是奉武当掌教之命,前去万松
山庄支援的。

  后来宓飞虹如何答应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双方如何动手,无形刀邢铿、金鞭
里田五常随同宓飞虹如何突围,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南宫老人,母子重逢。卞
药师的女儿卞药姑远上天台求取解药,中途遭碧落山庄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
救人及索取解药来的,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么说,老三到哪里去了呢?」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田前辈自然还在碧落山庄的手中了?」

  话声甫出,突听郭勇「啊」了一声道:「不对。」砰然一声,朝地上跌坐下
去。

  柴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郭贤侄怎么了?」他问出话来,还没有听到郭
勇回答,身后二十名刀客,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门的人,黄龙寺十六个灰衲僧人,虎头庄八名庄丁也同时像木排
般无声无息地往地下倒去。虎伥夏侯前厉声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
们竟然趁武当青松道长说话之时,施放毒药,咱们和他们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开,一个箭步朝阶前的老夫人扑了过来。此时广场上没有
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较高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和黄龙寺慧
修、慧持几人。慧修、慧持功力较逊,虽没跌坐下去,但已感到头重脚轻,上身
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连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
等人都出乎意料,给怔住了。

  天池钓叟、柴昆、侯休眼看已方的人,几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认定是老夫
人这边的人使的毒,经夏侯前这一喝,更加气愤填膺。天池钓叟双目圆睁,怒喝
一声:「好个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们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老
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四尺长的钓竿,随手一抡,竿中藏竿,立时
变成了一支八尺长的竿,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就洒出无数支竿影,像一片网
罢,朝青松道长当头罩落。到了此时,已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青松道长自然知道终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后退数步,口中叫道
:「姜老施主,快请住手,这是误会,请听贫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一口真气,钓叟轻轻在地上一点,又飞身而起,口中喝道:「老
夫已经听你说了半天,不用再说了。」长竿挥处,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击过来。

  青松道长眼看一时也解说不清,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再不拔剑,只怕无法躲
得过几招,只好掣剑在手。青松道长剑划弧形,身随剑走,一阵叮叮轻响,化解
攻势,一面叫道:「老施主务必请住手,老施主纵然不相信贫道,总该相信武当
派……」

  天池钓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当派,才会让你们得手,武当派还能相
信吗?」钓竿连挥,劲急啸声,挟着丝丝竿影,急袭过来。

  青松道长面对这位无法理喻的超级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运剑,小心翼
翼的化解攻势。虎伥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扑来,上官靖左掌拍出一掌,喝道:
「夏侯前,你给我站住。」一道掌风朝夏侯前涌去。

  老夫人忙道:「靖儿,不可伤他。」

  上官靖道:「孩儿不会伤他的。」

  夏侯前扑来的人,给掌风一挡,宛如撞在一堵气墙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
了下来。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上身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跌倒
下去。黑豹侯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黑虎爪,他是在虎伥夏侯前发招之后,抢上
来的,自然比夏侯前迟了一步,此时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扑倒在地上,心头
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别说出手,连话都只说到一半,也砰然跟着倒下。
风云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药师,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会助
封为虐,看刀。」手中金刀随着他掠来之势,直取卞药师胸口。

  卞药师身形一侧,忙道:「柴老哥有话好说。」

  柴昆眼看随同自己来的金刀门弟子和师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还容你说
话,喝道:「咱们没有好说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金刀挥
动,一片刀光有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前,真不愧他风云刀之名。

  卞药师在对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拔剑自卫,口中依然叫道:「这是贼党
的阴谋,柴老哥先请住手,让兄弟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柴昆此时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们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刀招愈
逼愈紧,记记俱是他风云刀的杀着。

  卞药师明知这是贼人的毒计,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却除了招架,不好还击,
自然被逼得步步后退。不过十来个照面,卞药师已是汗流侠背,虽无败象,却也
十分狼狈,就在此时,突觉柴昆的攻势居然渐渐和缓下来。

  不,他刀法渐乱,上身摇幌,砰的一声,跌坐下去,金刀也随着脱手坠地。
卞药师吁了一口气,急忙收剑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风云刀柴昆究竟中的是
什么毒?突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人还未到,一道强烈的掌风已涌到身前。

  卞药师急忙吸气后跃,举目看去,广场中已经多了三个老人,后面还有四五
条人影,相继掠来。这三个老人,卞药师全都认识,那正是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
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后面跟来的是罗尚武「永
胜镖局罗永椿之子」和终南派四个弟子。这一记发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药师拱拱手道:「陶前辈,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并无
恶意。」

  正在和青松道长动手的天地钓叟姜超然听到笑声,就洪声道:「老大、老二、
老五,你们来得正好,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庄的毒,今晚决不能放过他们。」

  青松道长一面举剑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误会,快请姜
老施主任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们的剧毒,青松老杂毛也是碧落山庄一
党的,你们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口小喝着,一支钓竿忽东忽西,幻起一排接
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长左右前后,层层包裹了起来。

  青松道长大声道:「终南、武当一向友善,老施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夫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的,终南派和武当派虽然一向
友善,但你老杂毛已投到碧落山庄,还算是武当派的人吗?」身形再次腾空而起,
长竿一挥,抖出一篷竿影。

  他这一阵抢攻,原是仗着数十年修为,硬把剧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开攻
势,又要开口说话,身内剧毒,如何还逼得住?话声甫落,人已从空中突然一个
倒栽葱,跌坠下来,落到地上,再也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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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八章害人害己

  竹筇叟易南轩见天池钓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长面前,厉声
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长呛的一声,长剑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总看到了,姜老施主一
再抢攻,贫道可曾还手吗?这是贼人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一场
火拼,贫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发了剧毒。」

  银拂叟一身道装,面色红润,右手中指挂着一柄银拂,目光湛然,一摆手道
:「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颗辟毒丹再说。」竹筇叟易南轩依言从怀中取出一个葫
芦,倾出一颗药丸,纳入天池钓叟口中。

  银拂叟才目视青松道长,徐徐道:「道兄说是误会,此话怎说?」

  青松道长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赶来碧落山庄,原是救人来的,但
庄中贼人,早在二日前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们刚刚赶到,这些人也
不约而同的赶来,而且在贫道述说经过时,有人暗中下毒,岂非贼人早就安排的
诡计?」

  银拂叟目光转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伸手一指,说道:「除了贵派,这是白虎门的人,这是金刀门的人,
这是黄龙寺的人,连同贵派,一共是四个门派,也就是说,四拨人应该来自四个
不同的地点,何以会不约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时赶来?这就很明显是贼人事前分别
通知了贵派等四拨人,他再乘贫道说话之时,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让向
老施主等几位随后赶来的人,一眼就看到许多人中毒,不用说一定是咱们下的毒
了。此中情形,十分复杂,还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让贼人狡计得逞才好。」

  南山憔于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会说道友投了碧落山庄?」

  青松道长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这位上官夫人,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主人,贫
道和卞药师是随同上官夫人刚从万松山庄赶来,他们才硬指上官夫人是碧落山庄
的贼人一伙,连贫道也成了碧落山庄贼人的党羽了。」

  银拂叟道:「听来果然复杂得很。」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长和来人答话,她原
是碧落山庄的主人,此时自然不开口的好,故而一直没有插口。

  现在青松道长煞费唇舌,总算把终南三老给说动了,这才上前一步,裣衽道
:「三位前辈请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难尽,是否可以移
驾人内,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银拂叟道:「老四服了敝门辟毒丹,尚未清醒,还有这些人,究竟身中何毒,
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紧,且先替他们救治了再说。」

  沈雪姑走到卞药师身边,蹲下身去,问道:「卞伯父,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
毒,你老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百步散「。」

  卞药师双眉紧攒,缓缓站起身,沉吟道:「怎么又扯上了四川唐门,真使人
百思不解。」

  沈雪姑道:「那一定是唐纪中干的了。」

  卞药师微微摇头:「广场上虽有这许多人,但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唐纪
中如何能混迹其间?唐门」百步散「,只能在较近距离撒出,闻入鼻孔,方能奏
效,唐纪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银拂叟道:「会是唐门」百步散「,药师不会看错?」唐门「百步散」只有
他们独门解药可解,终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药师道:「万松山庄被贼人潜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刚才切过柴
昆和侯休两人的脉,决错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药师愕然道:「你知道?」

  沈雪姑点点头,霍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闪电般点了虎伥夏候前身前几处
穴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长、卞伯父、上官伯母请陪终南三位前辈,
到里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晓。」一面回头道:「二妹、三妹、王、刘二位婆婆,
和万老大」万点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这里,守护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接
近。」接着又朝孙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进来。」

  话声一落,又以「传音入密」向孙小乙说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银佛叟眼看沈雪姑调度得井井有条,忍不住朝青松道长问:「道兄,这位小
哥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以「传音入密」道:「她是沈雪姑姑娘,千手观音的传人。」银拂
叟听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千手观音的门人,当然不会和魔教勾结的了。

  当下由青松道长、卞药师、老夫人陪同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
竹筇叟易南轩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进人大厅。罗尚武和顾炎尧等四个终南
门人,则留在广场上守护着中毒昏迷的天池钓叟姜超然。上官靖、沈雪姑、赵之
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着虎伥夏侯前的孙小乙一起入内,孙小乙把夏侯前放
在地上。

  老夫人请大家落坐之后,朝沈雪姑问道:「雪姑,唐门」百步散「真会是夏
侯前所下的吗?」

  沈雪姑笑笑道:「八九不离十,侄女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问他呢?」

  沈雪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到
这里,走近夏侯前身边,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后颈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
十分利落,但听夏侯前张嘴「喀」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小珠。

  沈雪姑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泄露身份,
就会服毒自杀。」说着右手轻轻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
苦肉计已经失败了,还不坐起来好好答话?」「苦肉计」,就是说他假装中毒了。

  夏侯前依然扑卧如故,一动不动,恍如未闻。沈雪姑冷笑道:「夏侯前,你
在装死,姑娘就不客气了。」夏侯前还是不言不动,躺卧如故。

  沈雪姑柳眉微挑,虽然她手指并未触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缕指风却无声无息
的袭上夏侯前身上五处穴道。因为她不是用手指点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指风点
的是什么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轻弹之际,夏侯前身躯似乎微微一动。

  接着只见夏侯前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脸有惊怖之色,张目道
:「你点了老夫什么穴道?」说完,用力咬牙。

  沈雪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没有用,你们这点伎俩,如何瞒得
过我?你看清楚了,毒药已经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夏侯前目
光一瞥,果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色药丸,不觉横上了心,闭目不语。

  沈雪姑在椅上坐下,续道:「你此时不说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看你能
倔强到几时?」

  终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贼心虚,何用畏
罪自杀?因此对青松道长方才说的话,不觉相信了几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夏侯前坐着的人,身躯突然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他一身武功精纯,自然要拼命
的强自忍耐;但一个人武功再高,被点了五阴绝脉,全身气血逆转,你就无法运
行真气,只有听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还能勉强忍受,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目通红,头上青筋一根
根绽出,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来,看样子已经支持不住,一下扑倒下去,只
是满地乱滚,双手颤抖,五指如爪,向空乱抓,双脚也不住地牵动。这自然比死
还难过,其状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长口中连声说道:「善哉,善哉。」就是终南三老也不觉有侧然之色。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可以让他安静些么?」

  沈雪姑冷笑道:「广场上数十条人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招供,
这几十条人命,岂不都没有救了?」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声叫道:「沈……姑娘……我……
说……我说……说了……」

  「好像还差一点。」沈雪姑冷冷的道:「不给你一个厉害,你肯全盘说出吗?」

  夏侯前颤声道:「我……全说了……你快……快……解开……我……我穴道……」

  「好。」沈雪姑依然缓缓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我会加倍给你厉害的。」

  夏侯前张大了口,喘不过气来,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快……求求……你……」
沈雪姑冷笑一声,连站也没站起来,只是右手衣袖轻轻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着的人猛地上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跌了出去,这一跌跌得不轻,
夏侯前口中闷哼一声,立即昏了过去。银拂叟道:「沈姑娘,他……」

  沈雪姑道:「不要紧,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气血
由逆转顺,一口气一时透不过来,才会闭过气去。」说话之时,又振腕一指凌空
点了过去。

  夏侯前大叫一声,果然立时睁开眼来,他余悸犹在,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
沈雪姑一眼。沈雪姑唱道:「夏侯前,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着头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沈雪姑问道:「令使?是什么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谁?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沈雪姑道:「唐门」百步散「也是他交给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沈雪姑道:「今晚有没有同党?」

  夏侯前迟疑了下,才点头道:「有。」

  卞药师道:「他还有同党?」

  沈雪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再说他一个
人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岂不也可以把我们一起毒翻了?」

  银拂叟道:「姑娘高见。」

  沈雪姑道:「你有几个同党,快说?」

  「三个。」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说,接着道:「虎头庄、黄龙寺、金刀门各有一个。」

  沈雪姑问道:「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他们只好听在下的了。」

  沈雪姑哼道:「今晚这场阴谋也是你策划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极口否认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门,再
由金刀门分别通知黄龙寺、永胜镖局,和虎头庄。」

  沈雪姑问道:「通知怎么说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头传说的,大意是碧落山庄老夫人今晚会回到碧
落山庄,大家为了救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碧落山庄会合。」

  银拂叟道:「不错,老夫听罗尚武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道:「好,解药呢?」

  夏侯前道:「解药不在在下身上。」

  「那个令使交给你可以毒翻数十人的」百步散「,不会不给你解药?」

  沈雪姑又道:「解药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里?」

  夏侯前似是被沈雪姑说穿了,只得点头道:「令使确实交给在下一瓶解药,
在下不敢带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
说下去了。

  沈雪姑冷声道:「你还不快快说出来。」夏侯前道:「你们可以派人跟在下
去拿,只是取得解药之后,就得释放在下,这是在下唯一的条件了。」

  沈雪姑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出解药在哪里了。」

  夏侯前道:「离这里并不远,沈姑娘派谁去,在下可以领他去,因为那个令
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谁,在下说出地点来,万一他先一步把解药取走,在下岂不交
不出解药来了?」这是老江湖说的话,说得极为合理。

  沈雪姑道:「好,我先解开你双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双手穴道,等取到
解药,我自会给你解开的。现在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点穴手法,没有人可解,
也无法运气冲穴,你若有什么诡计,那么你这双手就会永远残废,无法复原了。」

  夏侯前道:「在下省得。」

  沈雪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开了双足穴道,说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夏侯前站起身说道:「沈姑娘派谁跟我下去呢?」

  沈雪姑道:「我跟你去拿。」

  上官靖道:「沈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沈雪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时道:「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是让靖儿同你一起去吧。」

  卞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老朽在这里也没事可做,陪你们一同走一趟。」

  沈雪姑道:「本来由侄女一个人去就够了,上官伯母要靖弟去,已足可对付
任何强敌,伯父还是留在这里,不用再劳动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药师,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说着,他就回身坐下。

  沈雪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头,自然十分合作,垂着双手,举步朝外走去,上官靖、
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

  李小云迎着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跟他去取解药,你们守在这里,千万小心。」说完,急步
跟了上去。三人越过了场,夏侯前忽然转身朝左首一条小径行去;他双足穴道已
解,是以奔行得极快。

  不过盏茶光景,已奔出五里来路,到了一座庙宇前面。庙上横额写着「文武
殿」三个金字。沈雪姑心头不禁暗暗一动,忖道:「看这座庙宇,最多不过盖了
三五年光景,这里和碧落山庄近在咫尺,岂容外人在这里盖庙?今晚自己等人连
夜赶来,碧落山庄已只剩下一座空宅,贼人一个不见,试想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
岂肯弃之而去?如今看到这里有一座庙宇,那么碧落山庄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在
这里了。」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这座庙宇邻近碧落山庄,很
可能是贼人的另一巢点,我们进去,务必小心。」

  上官靖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夏侯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你们跟我进去。」说完,大步走上,举
起右足轻轻一蹬,原来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的,立即呀然洞开。

  夏侯前当先走入,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脚下没
停,从神龛左首绕到龛后,那是通向第二进的门户,再穿过一座天井,笔直朗第
二进大殿上行去,两人紧随他走入,只见殿上供的是观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龛
前面站停下来。

  沈雪姑问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夏侯前抬目望着神宪里面的供案,说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杨枝的水瓶里
面。」他双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来表示了。

  神龛里面是一尊丈许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张供案,案上左首果
然有一只两尺高的描金水瓶,插着一支杨枝,那是观音大士普救众生用来洒甘露
的。上官靖道:「小弟上去。」

  沈雪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离地约有三尺来高,上官靖纵身跃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杨
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后掳起袖管,把手伸了进去。沈雪姑仰面问道:「里
面有没有药瓶?」

  上官靖道:「有。」

  他伸手抓起药瓶,突觉手背上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
声,急忙把手退了出来。沈雪姑听到他无故发出这声惊「啊」,急忙问道:「你
怎么了?」

  上官靖道:「解药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沈雪姑急道:「你快下来。」

  就在她这一分神之际,耳中突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夏侯前双
脚—顿,一个人迅快地朝地下钻去,要待出手,一块石板已经翻了上来。原来他
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这时乘沈雪姑不注意,就双足一顿,逃了下去。

  上官靖跃落神龛,沈雪姑忙道:「你快给我看看,被什么东西咬了?」上官
靖举起手来,只见手背上有两个极细的齿印,在齿印四周,已有铜钱大一圈,呈
乌黑色。

  沈雪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毒物咬的?快闭住穴道。」

  突听夏侯前的声音说道:「老夫怕人家窃取了解药,所以在水瓶里放了一条
苗疆最毒的乌金丝。因为它正在冬眠时期,没人动它,是不会咬人的,但这位上
官老弟拨出杨枝,已经把它惊醒,再取起药瓶,触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触怒了,
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沈雪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上官靖的左手,暗中以「传音入密」道:「快
运」太素神功「,把剧毒从太素脉逼出,不可说话。」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
你不要忘了双手穴道被我」无极神指「所制,除了我,无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并没有忘记,但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乌金丝咬了一
口,解药也只有老夫才有。」

  沈雪姑哼道:「你想怎样?」

  夏侯前阴笑道:「沈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意思,你还会想不到吗?」

  沈雪姑道:「你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说了。」

  夏侯前道:「只要沈姑娘说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时给你乌金丝的解药。」

  沈雪姑心头突然一动,暗忖:「自己答应取到解药,就会替他解开穴道的,
如此说来,难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药竟然是假的不成?」一面哼道:「我本来就答
应过你,取到解药,就会给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举呢?」

  「不然。」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脱身,你们还会把老夫押回
去,现在你们已经取到解药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劳,你只要说出解穴方法来就好,
至于被乌金丝咬到的解药,只能算是老夫的赠品罢了。」

  沈雪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这瓶药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着问话,来拖延时间,「太素脉诀」,原是治病灵诀,阴阳合渗,
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伤。上官靖虽被苗疆乌金丝咬伤,运
起神功,自可把蛇毒从伤口退出。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这瓶解药,乃是令使交给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
不得而知,这要服用之后,才能知道。」这话说得很含糊,解药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沈雪姑开口,又道:「但乌金丝是老夫豢养之物,它的解药却是千真
万确,药到毒消,这位上官老弟被乌金丝咬伤,不出顿饭工夫,剧毒就会随血行
散,不及早施救,一个时辰,毒血攻心、那时纵有仙丹,只怕也为时已晚,因此
老夫认为沈姑娘还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说出来,免得误人误已。」

  沈雪姑用右手握着上官靖左手,就是以真气助上官靖运功,把两人真气合而
为一,气息相通,不用上官靖告诉她,也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把蛇毒经太素脉从伤
口退出,只是为了怕余毒未清,仍须再继续运功一周。冷冷地道:「这是交换条
件,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阴笑道:「这个咱们只怕谈不拢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将发
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气逼住剧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用姑娘的一句话,老夫有的是时间,上官老弟的时间却不多,老夫认为姑娘就先
说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沈雪姑在他说话之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快装作支持不住,
席地坐下。」上官靖此时已把蛇毒逼出体外,手背上先前流出来的还是黑血,如
今流出来的血色,也业已正常,闻言故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沈雪姑和他依然双手互握,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快坐下来。」
上官靖没有作声,依言缓缓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没说错吧,姑娘纵然运气助他逼住剧毒,上官老
弟还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诉你解穴之法。」沈雪姑似是下了决心,道:「但你必须遵守
诺言,交出蛇毒解药来。」

  「这个当然,夏侯前催道:」时间宝贵,姑娘请快说吧。「

  沈雪姑随口念道:「意存」紫宫「,鼓气上」天突「、」百会「,再分左右
下」巨骨「,直贯五指,你双手就可以动了。」

  她说的「紫宫」在胸前,属任脉,「百会」在头顶,属督脉:「巨骨」在双
肩,属阳脐,这是奇经八脉的穴道。任脉起于「中极」,循腹里,上「关元」。
沈雪姑说的,正是顺行的路线,夏侯前当然不疑她。但沈雪姑以「无极神指」,
点他奇经四处穴道,要冲开禁制,应该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冲,
才能冲得开,顺行,岂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无极神指」制穴是无形的,他如何识得透?当下
立即依言意存「紫宫」,鼓起全身真气,上「天突」、「百会」,分左右下「巨
骨」,直贯五指。这一运气,果然如洪水暴发,沛然直上,但觉「紫宫」、「天
突」、「百会」、「巨骨」四处穴道一齐震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比」、「比」
细响,旁人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却可听得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穴道已经冲开,那知这般真气直贯双手五指之际,顿觉五指有肿
胀之感,双手依然下垂,还是无法举列。沈雪姑却在此时,冷声问道:「夏侯前,
你运气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经依法运气,只是双手还是举不起来。」他做梦也想不
到,沈雪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这一运气,四处经穴悉被他自己强大真气震伤,
不但双手从此再也举不起来,而且此后再也不能练功了。

  沈雪姑并没说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练的不是本门的」太素玄功「,我纵
然传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现在明白了吗?」口中说着,左手扬处,骈起食中二
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点去,只听「啪」的一声,把一只二尺高的青瓷水瓶击
得粉碎。

  夏侯前怒声道:「你怎么把老夫辛苦饲养了三年的乌金丝击毙了?」

  沈雪姑冷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之何用?」她已倾听了多时,暗察夏侯
前说话之处,应该就在刚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随时可以翻动,纵然由机关控制,应该不会太厚,自己只要
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药来。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
说道:「靖弟,你从水瓶里取出的解药,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机极深,不把他
擒住,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守在这里,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来。」她口中说
着,暗暗运起玄功,双足一点,飞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顿下。

  这一下她功凝双足,力逾千钧,但听「啪」的一声,石屑四溅,一方青石板
登时被蹬得粉碎,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落去。沈雪姑身形飞落,早已凝注目光,朝
早已听准夏侯前发话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过
两丈来远,果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往左闪去。

  沈雪姑一声娇叱:「夏侯前,你还往那里走?」

  身形一晃,朝前扑去,等她追到,哪里还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现在眼前的却
是一直一横两条十字形的岔路。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闪出的,自然理不
考虑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走了不过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十字形的岔
路。

  沈雪姑脚下不得不稍微一停,运神凝听,发觉左首岔路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远去。那当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飞身掠去,这条岔路差不多有二十来丈远近,前
面又出现了十字岔路,那轻微的脚步月却是从右首岔路传来。

  沈雪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这样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现,那轻微的
脚步声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却始终迫不上夏侯前。沈雪姑突然心生警觉,暗
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么会一路上只闻脚步声,不
见人影的呢?那只有一个解释,夏侯前在这座岔路交织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
羽党,他们故意或左或右的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来诱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进来之时,没有留下记号,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
也会迷失方向了。当即脚下一停,提高声音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经
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现身出来见我,终身将成残废,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话声甫落,突听夏侯前的声音从身后南道中传了过来,道:「沈雪姑,你已
经进入地下迷阵之中,这座迷阵,一里方圆有数以百计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眠,
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劝,此时告诉老夫解穴之法,老夫还可
以放你出去。」

  沈雪姑霍地回过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说过只有我可以亲手解穴之外,
别无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没有作声,过了半响,只听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阴笑道:
「沈雪姑,你不肯说,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说。」

  他方才半晌没有作声,自然是从另一条岔路转到了沈雪姑的后面来。沈雪姑
又很快的转过身去,冷笑道:「凭你,能把我拿下吗?」

  夏侯前大笑道:「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
就在每个十字路口,喷出毒烟,用不着和你动手,你就会乖乖束手成擒。」

  沈雪姑听得暗暗一惊,在地道之中,如论武功,自己当然不怕他有多少的党
羽,但如果施放毒烟,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心念迅速一转,忖道:「如果他
要施放毒烟,早就放了,何用告诉自己?他这样说,大概只是虚言吓吓自己而已。」

  这就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养的苗疆乌金丝,不是最厉害的毒蛇吗?老
实告诉你,上官靖虽被你的乌金丝咬了一口,但此时早巳没事了,姑娘连乌金丝
剧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惧你放毒烟?你不防把毒烟喷出来试试,看能把姑娘毒倒
吗?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我都不会再给你解穴,你
只好终身残废。」

  夏侯前似是一愣,问道:「你当真把上官靖的乌金丝剧毒治好了?」

  沈雪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着出去瞧,上官靖纵然剧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
几个极强的高手,正在动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会押进来了。」上官靖
果真遇上了极强的高手吗?

  那是沈雪姑走后不久,上官靖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待过去看看;
突然听到神龛两侧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要知他目前不仅「易筋经」已有八
九成火候,又练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经」,一身集佛、两家之长;十丈之内
就是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况是脚步声了?「心中暗暗忖道
:」光听这五人的脚步声,一身功夫,就不是寻常之辈了,雪姐姐说得不错,这
座庙宇,看来真是碧落山庄的另一处巢穴了。「

  思忖之际,故意不作理会,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
下望去,只见窟窿下面,离地约在三丈来高,果然是一条地道,还隐隐传来沈雪
姑叱喝之声。他对沈雪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过,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又听到左首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移动,不觉回过身
去,微哂着道:「阁下既然要出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好吗?」

  「哈哈。」一个尖沙阴沉的笑声乍起,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人已从神龛左
侧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南宫公子果然耳目灵异,老朽是听说公子中了乌金丝
蛇毒,特地赶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这人是碧落山庄的总管秦
皓。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原来是秦总管,你不在碧落山庄当总管,却跑
到这里来当庙祝了,在下是上官靖,已经不是南宫靖了。」

  秦皓拱拱手,笑道:「上官公子这是跟老朽开玩笑了,试想老朽追随老夫人
十多年,她老人家轻信人言,对老朽有了极大的误会,今晚盛怒而来,老朽那敢
待有碧路山庄,因此只好在这里暂时避风头了。」

  上官靖问道:「管巧巧呢?」碧落山庄前面,有几十人中了唐门「百步散」,
管巧巧善于使毒,所以要问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总管不在这里。」

  上官靖道:「管巧巧既然不在这里,遇上你秦总管也好,你总有唐门」百步
散「的解药了?」

  「上官公子说笑了。」

  秦皓诡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门秘制的毒药,老朽不是唐门中人。那
里会有解药?」

  上官请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上才有解药?」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堆起了满面笑容,说道:「自然只有唐门中人才有,上
官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个人去取。」

  上官靖望着他问道:「谁?」

  他这一望,只觉秦皓一双目光似是十分深遂,瞬息之间,变幻不定,古铜脸
上笑意也愈来愈深,好像每一条皱纹都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古怪。心中暗暗觉得
奇怪,忖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摄魂大法」,如以现代话来说,该是「催眠术」
了。这种功夫,一经施展,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会坠他术中。在几个月之前,连
大名鼎鼎的终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金刀门名宿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
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侠等人陆续失踪,都是被他「摄魂大法」所迷,才落人碧
落山庄手里的。如今他对上官靖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上官靖身兼佛、道两家上
乘内功,岂是魔教「摄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脸迎人,目光不住变幻,只是站着不动,却看得上官靖深感奇怪,忍
不住问道:「秦总管,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皓听得一怔,他不相信「摄魂大法」会迷不住上官靖,口中发出低沉的声
音,道:「老夫想请公子到一个地方去。」

  身形闪电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上官靖肩头拍来,他这一拍,原也是「摄
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头,你就会乖乖的跟他走。但上官靖在心灵上丝
毫没有受他的影响,看他忽然欺身而上,举手拍来,还以为他突然出手袭击,右
手随着疾发,朝他掌上迎击而去。

  秦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摄魂大法」,居然会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这
个例子,就是千万人中间也难得遇上一个的。他这一拍,施展的既是「摄魂大法」,
自然不会凝聚真力;但上官靖这一掌,却是硬接他拍下掌势的,掌上少说也用了
六七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乍接,秦皓一个人猛地被震得凌空倒飞
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极为了得,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飞出八九尺远,便
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桩,一张古铜脸上,尽是惊诧之色,望着上官靖半晌不得作
声,心中暗道:「这小子竟会不接受」摄魂大法「?」

  上官靖一掌出手,才发觉秦皓掌上根本并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道:
「你现在可以说出」百步散「解药,向谁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经告诉过你,只有唐门中人才有。」

  上官靖道:「唐纪中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他交出来。」

  秦皓道:「他是唐门弟子,如何会在这里?」

  上官靖道:「那好,你随我到碧落山庄见我娘去?」

  秦皓诡笑道:「老朽也想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上官靖道:「谁?」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上官靖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来,公子应该是非常乐意去见她的,也非去不可。」

  上官靖点头道:「所以你在神龛两侧,埋伏了四个高手,准备和在下动武的
了。」

  秦皓听得一怔说道:「公子好灵的耳力。」

  上官靖道:「你不妨叫他们出来,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请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来请公子,原无和公子动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坚持不肯
随老朽进去,老朽就难以覆命,那就说不得只好动武了。」话声一落,口中就发
出一声低沉的啸声,啸声甫起,从神龛两侧立即闪出四个头蒙黑布,只留出两个
眼孔的黑衣人来;这四人身法极为快速,宛如飞鸟一般,一下落到了上官靖的四
周。

  上官靖看他们身手矫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啸代替发
令,这四人大慨是被他们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总
管,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呢?」

  秦皓诡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们十招八招,已经很好了,老夫何用亲自出
手呢?」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突听神龛后面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娇脆声音叫道:「秦总管。」一
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步走出。

  秦皓问道:「飞虹,你来有什么事?」

  绿衣小丫环欠身道:「回总管的话,老夫人有谕,对上官公子不得无礼。」
上官靖听得不觉一愣,「老夫人」,他们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遵命。」

  绿衣小丫环没去理他,却朝上官靖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来请公子,公
子请随小婢来。」

  上官靖既然听到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他艺高胆大,自然要进去瞧个究
竟,这就点头道:「好,姑娘带路。」

  绿衣小丫环黠笑道:「小婢给公子带路,但公子必须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上官靖艺高胆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给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数十年来,还没有见过
像上官公子这样豪气凌云的人。」

  绿衣小丫环飞虹从身上抽出一方黑色丝巾,说道:「上官公子,你蹲下来些,
小婢才能替你缚上眼睛。」

  上官靖道:「好吧。」他依言蹲下了身子。

  飞虹给他缚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上官靖的手,娇声道:「上官公子,
请随小婢来。」说完,往龛后走去。上官靖只觉飞虹纤小的玉手,人握如绵,又
软又滑,她拉着自己还有些儿轻微的颤抖。

  转过神龛,好像后面还有第三进,上官靖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踏着石板铺成的
小天井,再拾级而上,那是第三进了,忍不住问道:「到了吗?」

  飞虹道:「还没有呢?」

  上官靖任由她拉着穿行大殿,又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飞虹才脚下一停,
伸手推开一道木门,走了进去。上官靖道:「现在总该到了?」

  飞虹轻笑道:「还没有呢?」她忽然放开了他的手,接着听她关上了门。

  这一瞬间,上官靖忽然发觉飞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几乎贴
着自己,不再走动,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闻到她秀发上清香的气息,和她身上
散发出来的淡谈幽香。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女孩子的这种香味总是十分诱惑
的。

  上官靖忍不住问道:「飞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飞虹笑道:「公子不用多问,就快要到了。」

  上官靖发觉她伸手朝壁上拉了两下,也隐约听到「铃」、「铃」两声极轻的
铃声,一面问道:「快到了,怎么你不走了呢?」

  飞虹轻笑道:「唉,你这人的话也真多。」

  上官靖笑道:「这间房很小是不是?」

  飞虹问道:「你看到了?」

  「没有。」上官靖道:「我是感觉到的,我们站得很近,在下还可以嗅到你
秀发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飞虹听得大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娇声道:「你……好坏。」接着幽幽地
道:「你不该进来的,进来了,就会出不去。」

  上官靖问道:「为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辘轳之声,起自屋顶,接着这间小房间,忽然起了一阵
颠簸。飞虹似是站立不稳,一下扑入上官靖的怀里。上官靖急忙双手一张,把她
抱住,一面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飞虹一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慌忙轻轻推开他双手,站直了
身子。这时小房间好像缓缓的往下沉落,飞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气如兰,低声
道:「公子进去之后,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触怒了老夫人。」

  上官靖一把抓住她纤手,低声问道:「老夫人是谁?」

  飞虹轻轻缩了一下手,但却挣得不重,并没挣脱,就任由他握着,颤声道
:「小婢不知道,小婢说的话,公子记住了就好,不可触怒她,因为你是走不出
去的……」

  下沉的房间在一阵震动之后,突然停住,飞虹的话也突然停止,随着又轻声
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她举手掠掠秀发,才推开房门,拉着上官靖的手走了
出去。

  上官靖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谱儿,这间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敢情是由辘轳
操纵,可以升降;方才这一阵缓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来了,无怪飞虹
会说自己走不出去的。心念转动,就暗暗的数着脚步。飞虹牵着他的手,一路行
来,好像转了一个大圈子,现在上官靖已可听到左前方不过三丈来远,有两个人
呼吸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过丈许光景,就朝左转弯,笔直行去,这两人站立之处,敢情是
一道门户了,因为飞虹牵着自己的手,就从两人的中间进去的,再定了约莫三丈
来远,飞虹就引着自己走了三级石阶,跨过一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就响起飞虹的声音,道:「上官公子,到了,你蹲下来些,小婢好给你
解去黑布。」上官靖依言蹲下身子,飞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上官靖倏地睁开眼来,但觉自己站立在一座陈设相当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张
高背舶锦椅上端坐着「老夫人」——蓝布衣裙,两鬓花白,脸上垂着绿纱,看不
清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葱绿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条,
脸上同样覆着一层绿色轻纱。这两人,用不着有人引见,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
夫人」,穿绿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见过,她是善于用毒的副总管管巧巧。

  这堂上地方并不太大,两边各有一排椅几,灯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
道这里已在地底,绝不会想到这是地室的,飞虹已经很快的退了下来。坐在上首
的老夫人开口道:「靖儿,来了,怎么不坐下呢?」

  她这一开口,上官靖不由得蓦吃一惊,这慈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他最熟悉
不过了,那不是娘的声音吗?若非自己刚从碧落山庄来,碧落山庄此刻有不少高
手在场,还包括了终南三老在内,娘绝不可能被他们劫持,至少也会怀疑娘已经
先到了这里了。

  但这两种想法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答,是娘离开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一
个「老夫人」来代替娘了。声音同样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学过变音
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两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
光一抬,问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靖儿,你以为娘是假冒的吗?」

  上官靖朗笑道:「难道不是?」

  老夫人缓缓举起手来,揭下了蒙面轻纱,蔼然一笑,说笑道:「你可知道是
别人假冒了娘,并非为娘假冒了别人吗?」

  她取下面纱之后,当然和娘的面貌一般无二,这对上官靖来说,早已是意料
中的事,是以并不觉得惊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对为娘所说的话,还丝毫不信了,唉!
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有先入之见……」上官靖看着她没有作声,心中却一直在
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老夫人看他没有说话,又道:「你心中一定认为在碧落山庄的是你娘了,为
娘不妨告诉你,那是娘要她装扮成娘的,其实她只是为娘的替身而已。」她每一
句话,都紧扣心弦,使人听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上官靖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称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
那么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应?」

  老夫人蔼然问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上官靖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对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
唐门的」百步散「,在下想请老夫人赐与解药。」

  老夫人没待他说完,勃然脸现怒容,举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举,厉声道
:「这些人都该死。」

  上官靖心中暗道:「你一脸慈祥,果然是装出来的了。」一面又说道:「老
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问道:「靖儿,你姓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复姓上官。」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上官平的儿子?」

  上官靖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声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替你
爹报仇?金刀门、白虎门、神灯教、终南派、黄龙寺、八卦门、武功门,这些人
那一个不和当年围攻你爹的人有关,难道他们都不该死?」

  上官靖道:「当年围攻先父的人,像金刀无敌郭东升、黑虎神侯敞、黄龙寺
智明、永胜镖局罗永椿、神灯教智多星金继能等均且先后死去,爹的仇也已经雪
了,何用再多伤无辜?」

  「住口。」老夫人怒声喝道:「什么叫做多伤无辜?这些门派,一向自号名
门正派,却纵容门人,有什么正义可言?不是为娘派人用旋风花杀了他们,十八
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替你爹伸冤?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但不给解药,连这
些门派,都要予以歼灭,一个也不能留。」

  上官靖冷笑道:「老夫人这样做法,那是假借先父报仇之名,只怕别有用心
吧?」

  老夫人双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为娘有什么目的?」

  上官靖倏的站了起来,目射棱芒,凛然道:「你是魔教什么人?假冒我娘,
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们为了昔年各大门派围剿之恨,要和各天门派为敌,尽可
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门派寻仇,上官靖不能让你们假借替先父报仇,更不允许你假
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乱。」

  管巧巧骇然道:「上官公子怎好对老夫人这般讲话?」

  上官靖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听说你擅于用毒,你给我
过来。」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无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两门
三种绝世神功,这一抬手,陡然间从他掌心涌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个
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管巧巧没有想到他会练成如此绝世功力,人被一股强
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觉失声惊叫。

  老夫人双目之中绿芒陡射,沉喝一声:「上官靖,你找死。」她挥出了一掌,
直拍过来。

  管巧巧也在此时急急向横里闪出,但她一张象面绿纱却被上官靖掌力吸得飘
落地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带惊慌之色。老夫人这一掌,是
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宛如开山巨斧,劲势凌厉
已极。

  上官靖冷笑道:「你终于出手了。」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听蓬然一声,
劲风四卷,上官靖凛立不动,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却白发飞扬,一身衣裙都吹得猎
猎作声。

  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畜牲,你敢和为娘
动起手来。」

  上官靖突然目射寒电,舌绽春雷,朗声喝道:「住口,在下方才已经说过,
绝不容许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上官靖今天就先劈了你。」他说话之
时,膨若天神,气势极为慑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声道:「反了,上官靖,你敢对老身如此说话,老身
就教训教训你。」随着话声,右掌徐徐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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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卅九章倩女情深

  她举掌的动作极慢,上官靖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见这一瞬之间,掌心渐渐
色呈暗红,缓缓的朝前拍来。掌势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流,像潮水
般涌来,心中暗道:「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炼形「和」九阴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时运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记「返照
神掌」朝前推去。他此时功力和半月前和沈雪姑联手,对抗娘的时候,又精进甚
多,何况又吃过「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的亏,因此这一掌上几乎用了全
力,但听「波」的一声,强大掌风有如狂陇乍发,把老夫人的掌风压得悉数倒卷
过去。

  接着又是蓬然一声巨震,把上首一张高背锦椅,和一座屏风震得粉碎,四壁
摇动,屋顶碎石沙土下落如雨,弥漫一室,视线为之模糊不清。上官靖几乎连自
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道,竟有这般的威力?直等弥漫的尘埃渐渐落定,凝
目看去,堂上那里还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踪影?

  这就回身退出,刚跨出门槛,就见阶下「天井」中,早已悄无声息的站着四
个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一般。上官靖虽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但方才已经见过,秦皓曾说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就可
知道这四人武功之高,决非寻常之辈了。这原是目光一瞥,脚下却并未稍停,举
步走下石阶,朝「天井」中走去。

  四个蒙面黑衣人从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上官靖,并未出手
拦阻,任由他走落「天井」,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间,下首两人突然身形一晃,
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一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把上官靖围在四方阵的中间。

  上官靖在走下「天井」之时,早已功凝双掌,蓄势戒备,看去虽然走得洒脱,
却是暗暗留神着四人动静,此时乍见前面两人拦住去路,而且一言不发,就挥动
拳掌劈击过来。左首一人振臂发拳,拳出无声,使的是关外「隔山打虎神拳」,
要等击中目标,才会变成一团阳刚拳劲,是外门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发
的是左掌,掌色腥红怵目,带起一股炙热掌风,练的分明是「赤煞掌」一类旁门
掌功。

  「这两人不知道是何来历?」上官靖心念一动,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天井」
中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朝左闪出。

  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陡觉身后左首那人也及时出手,响起一道细长的「通」
声,朝自己劈来,掌风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间的空气都裁了开来。上官靖
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无形刀,此人该是邢铿了。」他堪堪避开迎面击过来的
一拳一掌,来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横移五尺,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正好
擦身而过。

  只听身后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道掌风直劈过来。这虽是普通的
「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内劲极强,掌风有如汹涌狂涛,波澜壮阔。上官
靖心中暗道:「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十年功力,无形刀邢铿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
人很可能就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连连闪动,接连施展师门「游刃身法」,才从四道各具威力,像惊涛
骇浪的擎拳劲风中闪出。这四个人各占一方,把上官靖围在中间,当然不会发了
一掌就算;就因为他们第一掌被上官靖轻巧的闪避开去,四个人同声怒吼,第二
掌、第三掌就接连劈出。

  刹那之间,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天井」之中,掌风拳劲,来去如电,汇成一
片慑人盈耳的呼啸之声。上官靖志在突出重围,不愿和他们力拼,是以双掌虽然
凝聚真力,却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个人不住的闪动,从他
们拳劲掌风中闪避游走。

  在外人看来,还当上官靖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东躲西闪,其实以上官靖
此时功力而言,绝不在这四个蒙面人之下,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因
为他此刻接连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厉的掌风中游走,已经感到十
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罗汉不灭和尚独创的避剑身法。剑长不
过三尺,宽不过三指,用「游刃身法」闪避剑招,自可游刃有余;但掌风就不同
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汹涌狂涛。这四个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
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鸡,自可把鸡割了,如果用割鸡的刀去割牛,那就无法割
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趋避掌风,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这四个人在「天井」中站的虽是四角方位,但他们并没接受过四方阵的
合搏战术,也不见他们追扑搏击,只是各自为政,站立在原地发掌,遥击敌人。
这样才使上官靖有机会从四人中间穿定闪避。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个
人站着发掌,虽然没有迫扑过来,窖得上官靖有游走的机会,可是敌人若是追扑
过来,所发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们这样站着不动,发出来的掌力,
每一记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势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强得多。

  上官靖一连避过七八记掌风,才发现他们站立不动,分前后把自己围在中间,
自己若是仅凭闪躲,就极难冲得出去;看来只好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逼退当前
两人,就有机会可冲出去了。此刻正当四人一轮又一轮的挥掌劈来,上官靖突然
闪到「天井」右侧,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接引手」,把右前方击来的一
记「赤煞掌」朝有后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击过去。身形一个急旋,右手再次托起,
左手外引,随着又把左后方无形力邢铿劈出来的一记锐利掌风朝左前力「隔山打
虎神拳」送去。

  这两记「接引手」使得快如闪电,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
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上官靖无暇察看对方四人谁被震退?但他心中有
数右首两人「赤煞掌」对田五常,绝不会占了便宜,右首两人,以「隔山打虎神
拳」对「无形刀」,吃亏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

  他在这一瞬间,右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青阳剑来,双足一顿,连人
带剑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朝大门外飞纵出去。他练剑多年,根本连想也没有想
到过「身剑合一」,但这回在情急之下,纵身发剑,全身真气轰然而发,一下贯
注在剑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剑合而为一,一道剑光捷若神龙,寒芒四射,宛如
匹练激射出去。

  就在他飞射出大门之时,隐隐感到似有一团掌风击上身来,但也只是身躯轻
微的震动了一下而已;同时耳中也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哼。这不过是他身剑
合一飞冲出大门时电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离大门已在五丈之外了。眼
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随着掠起。

  好在目能夜视,进来的时候已经暗暗留下记号,那另每隔几步或是转弯之时,
都曾用脚尖在地上划下了线条;此刻所幸身后四人并未追来,这就一路按着记号
向外奔去。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间,照说应该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处了,但眼
前还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用脚尖
划的记号,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分明走入岔路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机
深沉的秦皓,暗中跟着自己身后,把自己所留记号抹去,再划下错误的记号,引
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闻
一丝声息?」

  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惧有何埋伏,手仗青阳剑,继续举步朝前行去。这回处
处留心,走了一段路,就会出现十字岔路,有时却又左弯右拐,走到尽头,又无
路可通,就得回头,心中也渐渐明白,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经进
入他们布置的迷阵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么埋伏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围攻,还有和他们放手一博的机会。像这样把
你困在黝剧黑如墨的地底迷阵之中,让你走来走去,兜着圈子,要走到几时才能
找得到出路。哦,不好,沈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来了,她极可能也被引入迷阵中
来。

  就在他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右首数丈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如今内功
精纯,声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脚步声,而且有意把脚步声放得极轻,
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会是沈姐姐?不对,沈姐
姐如果陷入迷阵,正在找寻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这人虽然放轻脚步,却走
得很快,好像对地道中的道路极为熟悉。」

  上官靖不觉站停下来,贴壁而立。这原是他心念转动间的事,那脚步声已经
渐渐接近,地道中虽然没有一丝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内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视,
所以甬道虽黑,一二丈之内,仍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凝目看去,果见一个苗条人
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处急步走来,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两丈来远,自然看得清
楚了;这人穿着一身浅绿衣裙,黛眉凤目,秀发如云,只是粉脸上略有焦急和惊
慌之色。

  她,上官靖自然认识,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老夫人的义女楚琬。她手上并
没有灯火,只是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急步行来,右手还不时的扶着石砖;因此
上官靖已经看到她,她并没有看到上官靖。上官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声,
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楚琬右手脉门。

  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蓦然一惊,右手用力一挣,口娇此道:「你是什
么人?」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上官靖「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挣扎不脱,
甚至武功若失,连左手也抬不起来。

  上官靖道:「楚姑娘,你挣扎也没用,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听出是上官靖的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南宫大
哥,还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来的。」

  黑暗之中,上官靖看她粉脸果然一片惊喜之色,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
装得出来的,当下三指一松,道:「在下上官靖。」

  楚琬脸上继惊喜之后,目光幽怨,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现在叫上官靖了,
但是我叫惯了你南宫大哥咯。」

  上官靖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抚着胸口,说道:「我听说你被诱入迷阵,心里很急,这地下迷阵
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互相贯通,你走上三个月,也休想走得出去,我……
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上官靖问道:「姑娘送什么东西?」

  楚琬忽然扬扬眉毛,循然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了。」

  上官靖道:「在下需要什么?」

  「你这人。」楚琬娇嗔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上官靖道:「你……」

  楚琬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迅速塞入上官靖手中;低声道:「我不能多
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记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她眼中忽然
起了一阵雾水,迅快的转过身去,正待举步。

  上官靖低头看去,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支精致的火筒,和一张折叠很小的笺
纸,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请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条,就会明白,我是冒死偷进来的,不能多留,
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话声甫落,就低着头急步朝来路奔行而去。

  上官靖原有许多话想问她,诸如这假扮娘的是什么人?沈姐姐有没有被诱人
迷阵来?看她行动如此慌张,就不好多问了。自己目能暗视,火筒自然用不着了,
这就揣入怀中,然后把折叠的笺纸打了开来,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这
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小字,字迹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写成,但却是这一地区迷阵
最近出口的走法。她说过地底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想来一定分为几
个地区,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多问。目前虽不知沈姐姐是否入困?自己能
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说。

  正待举步之际,突听又有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从右首一条甫通中传了
过来,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来了?」心念方动,只见一条苗条人影已经到了
二丈以内,急忙凝目看去,这女子长发披肩,穿的是一身葱绿的衣裙,面上覆着
一层薄纱,她,不是楚琬,竟会是管巧巧。

  「这倒来得正好,」上官靖心念闪电一动:「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问出许
多事来了。」是以依然贴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来,「咳」的一声轻笑,说道:「上官少
侠好灵的耳朵,你大概听出我的脚步声来了?」

  上官靖只好应道:「在下不但听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总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惊异地道:「地道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呢?」

  上官靖道:「在下何用骗你?」

  管巧巧举手掠了一下肩上秀发,娇声问道:「那你看我在做什么呢?」她举
手的姿势,居然十分娇美,媚态如画。

  上官靖黔然道:「副总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时候,在下如要突起袭击,只
怕你没有还手的机会。」

  「看来你果然看得见。」管巧巧的话声中不期流露出惊诧之音,接着又说道
:「我是特地找你来的,上官少侠何用出手袭击我呢?」

  上官靖听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来的,一面问道:「副总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声轻笑,说道:」别人可以来找上官少侠,难道我就不能来
找你吗?「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跟着楚琬身后来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
是为了救我,这下岂不害了楚姑娘了?」心中闪电一动,右手也随着抓出,三个
指头一下摄住了管巧巧右手脉腕。

  管巧巧一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扣着有腕,身形一转,口中「嘤」,一声,
忽然纵体人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朝上官靖怀中偎了过来。上官靖推也不是,
退也不是,一时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只好指头一松,放开扣着她的手腕,冷冷说
道:「副总管不怕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吗?」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动一双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说道:「我偷进地道来
找上官公子,是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杀了,也是我遇
人不淑,我也只有认命了。」「遇人不淑」这四个字,应该是她掉错了文,否则
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上官靖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管巧巧忽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晶莹泪珠,低声道:「难道遇人不淑,这四个字
是我用错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岁,还是处子之身,上官公子就是不要我,我
活着虽不能进你上官之门,死了也要做你上官家的鬼,我会从一而终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见上官靖的,但上官靖却看得见她,她在说话之时,
十分认真,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顺着粉腮滚落,此情分明不假,一
时之间,可把上官靖弄糊涂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管巧巧低头擦着泪,忽然又咭的一声破涕笑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听不
懂我的话?」

  上官靖道:「在下确实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这怪我说话太急了。」管巧巧娇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用掌风吸去
我的蒙面轻纱?」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记得。」

  管巧巧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问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这就对了。」话声出口,地道虽黑,她粉脸上还是飞起
两片红晕,好像不胜羞涩。

  上官靖讶然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唉……你这人……」管巧巧轻咳道:「人家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难道
是木头人?」

  上官靖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着道:「我从十岁起,师傅就给我戴了面纱,她老人家
要我在神龛立下重誓,从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开我面纱,看到我面貌的人,就
是我……的……丈夫,从一而终,终身不贰……」

  上官靖听得骇然道:「在下当时是无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这是我们教中的规矩,我知道你是无意
的,但这就是神的安排,我说过,就是你上官公子不要我,我这一生也是你的人
了,我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管姑娘……」上官靖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管巧巧幽幽的道:「我进来找你,就是要把我心里的话告诉
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夫君,你进入了迷阵,
我自然要全力来营救你,但我也不能叛离师门,所以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伸手递了过来,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为解药来
的,这里面是三种解药,里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药来,只是为了解救许多人的生
命,我想神一定会宽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上官靖想不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解药,不觉欣然伸手接过,说道:「管姑娘,
在下想不到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下应该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谢谢你。」

  「不用谢我。」管巧巧羞涩一笑道:「我全是为了你……」忽然抬起头来,
又道:「你一定听人说过,管巧巧善于用毒,是个心思恶毒的人,对不?那不是
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靖不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以前的副总管,并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
能告诉你这些。」接着又问道:「方才楚姑娘偷偷地进来,一定告诉了你这一地
区最近的出口了,对不?但你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吗?」

  上官靖心个一动,问道:「救人?你说……」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上官靖急急问道:「你是说沈姐姐,果然也被诱入迷阵?」

  管巧巧眼中闪着嫉妒之色,披披嘴道:「看你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上官靖道:「姑娘别误会了,沈姐姐是我娘的义女。」

  「我才不会有误会呢。」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经承认你是我从一而
终的……夫君,你……你还不肯认我……」

  上官靖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管姑娘,在
下……」他想说这是误会,但说这话也没有用,她已经斩钉截铁的表示,就是自
己不要她,她也会坚持从一而终,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管巧巧一个娇躯又缓缓的侵入他怀中,幽幽的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
的话我都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个人就够了。」

  上官靖玉人在抱,心头一阵感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柔
声说道:「管姑娘,你只管放心,在下不会忘记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颗善良的
心,应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危害武林,残杀无辜的恶事,你怎不跟我出去?
我娘是碧落山庄从前的老夫人,各大门派对她老人家一样十分尊敬,你自然也可
以弃恶向善,弃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只是不住的摇头,幽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
白,我总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番善意的话,但你不
明白,我……不能走……」

  上官靖忍不住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问道:「为什么?」

  管巧巧满面泪痕,凄苦的道:「你不会知道的……」

  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娇容,看得上官靖心头大是不忍,柔声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
能说……」突然口气一转,接着道:「你的沈姐姐已被诱入迷阵,只是还在前面……」

  上官靖道:「你肯领我去吗?」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领你去,还会告诉你吗?」

  管巧巧依在他怀里,心头洋溢着甜密和温馨,上官靖喜道:「我真该谢谢你。」
两人依偎着喝喂细语,上官靖心里这一喜,情不自禁的双臂一环,把她一个娇躯
拥得紧紧的。

  管巧巧仰起脸,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上官大哥,夫君,我太高兴了,你
我有这一刻相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会安心的……」吐气
如兰,口脂微闻。

  上官靖更是情难自已,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娇小的樱唇,已被他两片炽热
的唇所堵住了。她感到既窒息又兴奋,一个娇躯就和他抱得更紧了。地道中本来
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就更静了、静得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心房
的跳动。

  两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电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涩的嗯了一声,喘
息着推开他身子,悄声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我们快些走吧。」

  上官靖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管巧巧道:「我只能领你到前面,进入另一个地区之后,就要你去找她了。」
伸手塞过一个纸团,低声道:「我已经在上面划了通道,你只要照着箭头走,就
可以找到沈雪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上官靖问道:「在下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话,我纵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说
说看,可以说的,我一定会说。」

  上官靖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么人,你能说吗?」

  管巧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说,因为她……和我有
很深的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上官靖道:「你已经说过,我怎么会怪你呢?哦,那么你们是什么教,你总
可以说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该送你出去了。」

  上官靖心知多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当下就由管巧巧领路,拉着他的手,东
转西转,走了一阵。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来,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一直
往前走,经过两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弯,随着就可以看我纸上划的箭头寻去,我
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她说了这几句话,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上官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巧巧,但愿你记着我的话弃
恶向善,弃邪归正,我们都会期待着你的。」

  管巧巧两行泪水,又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咽声道:「你快去吧。」

  上官靖道:「那我走了。」

  转身循着百道急步行去,他日能暗视,自然走得极快,依照管巧巧所说,经
过两个十字岔路,刚向右转,就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贴壁站在那里。上官靖奔行而
来,他自然看不见,甚至连风声也没听到,就被上官靖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后把手中的纸团打了开来,原来她在纸上划的是这一地区的迷阵道路,纵
横交岔,足有二十来条之多,图上果然划了许多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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