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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年孤剑沧海盟】(全)作者:武陵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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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招都是「飞云」拐法中夺命绝招,只见狂风骤起,破空疾啸,雄浑绝伦,
而且迅快无比。云洁看出这拐势神奇,四面八方只见拐影袭来,任是何种玄诡身
法都不能避开,不禁心头一凛,索与不作闪挪,见腕翻拳电光石火般打出三拳向
劈风撞去,右手一甩蝎子鞭「乌龙卷尾」,由下往上往佛手拐身卷到。蓬地一声
大响,两人身影都震得微晃,撤出半步。

  吴奉彪瞥见云浩蝎子鞭梢又是奔云惊电地劈面撞来,急急飞出一拐,忽然听
得一声凄厉惨嗥起自不远,眼角晾见叶武师肩头血花飞溅,身形踉跄,不由心神
微分。忽然云浩一声狂笑,鞭势到得中途,疾又变招,飞快地一撩,望吴奉彪头
面卷去,左掌一扬,出手就是九支蝎尾毒镖。

  这九只蝎尾镖手法更是神奇特别,一束而出,急如飞蛇到得对方身前二尺之
处,忽又散开,人身各处部分,无有可在范围之内。这一手绝技,飞天蝎子云浩
从来少予露出,武林中人几无人知他有此阴狠手法。吴奉彪一拐飞出,还未击实,
猛见那束毒镖倏似一蓬花雨地散开,电射而来,躲已不及,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张目等死。

  蓦然间,一声清脆的轻叱,只见寒芒匹练天外涌来,九支蝎尾镖,登时卷得
无影无形。那股寒芒匹练毫不停留,径望飞天蝎子云浩卷去。云浩眼看得手之际,
不料变生天外,猝不及防,来人身形还未来得及瞧清楚,电芒已是惊天匝地卷来,
骇得神魂皆颤,急全身一仰,贴地后窜,可已来不及了。

  一声厉叫,云浩已被剑芒将双膝切断,人也痛昏过去,躺在地上面如金纸,
双膝断处,血液像涌泉般冒出,惨不忍睹。剑光毫不停顿,倏又向叶武师那边蒙
面贼人卷去,电飞飚迅,只听得几声掺嗥,显然又戳伤了数名贼人,救下了命已
垂危的叶胜,剑光倏收,落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飞云手吴奉彪这才看清了那是谁,不由惊喜叫道:「赵姑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莲珠姑娘,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紫色镶白的劲装,秋水无尘的双眼
瞧定吴奉彪,粉颊盈盈含笑,一手甩着「巨阙」剑,一手掠着狂风吹乱鬓发,美
艳已极,闻言笑道:「吴叔父,你猜不到吧,不但侄女来了,连月娥妹妹也来了,
龙江三魁被月娥妹妹剑伤逃逸,现郑叔父与月娥妹在大厅上立等你咧。」

  吴奉彪不由喜笑颜开,随命未负伤的武师将叶胜等人抬往厅前救治,又道谢
说:「赵姑娘,幸得你一来,不然愚叔那有命在,看来,姑娘年来武功过境一日
千里了。」说着,微微一顿,又道:「我们不如先往西栅察看一下,再回大厅?」

  赵莲珠娇笑道:「不必了,侄女尚带来家父得力助手,先已赶去驰救,侄女
未来之先,已得回信说贼人全退,火势已渐扑灭。」

  吴奉彪望了西栅一瞥,只剩下浓烟弥漫,散碎冒起火星,心想:「要重整支
离破碎的牧场,恐怕又要费上无限心血了。」轻叹了一口气,便同赵莲珠回到大
厅。

  雪地迷茫之下,只见两条娇捷的黑影,纵跃如飞……

  且说谢云岳在泰山千丈渊前,因低估了对方功力,自恃艺业,被九邪联臂出
掌,交汇推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掌劲,待到警觉已嫌稍晚,立呈缚手缚脚之势。高
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有,一着失机,真气运转滞涩,空负盖世功力,被九邪
打出的排云狂飚逼得身形疾往后。退,不知不觉地退在云迷雾绕的悬崖边缘。

  忽又被独臂神魔突如其来,当胸撞上一掌,立感心痛如绞,真气涣散,身形
顿时被震飞得激射了出去。月夜之下,谢云岳身形如殒星下坠,望那云雾迷朦千
寻峡谷下落去。谢云岳虽然真气涣散,气血狂涌,但神智依然清醒,耳听得崖上
众邪傲放无比的长声狂笑,不禁切齿痛恨。

  此刻谢云岳下泻的速度,愈下愈快,只见一颗身子虚虚飘飘的,遍无着力之
处,这是真气涣散的必有现象,身不由主,两耳急啸风生,千层云雾迷目,纵然
他目力异于常人,也是犹如茫茫黑夜。

  他不禁想起在酒鸥岩洞,被宝坛魔僧一掌击下千丈绝壑的情景,暗忖道:「
要只象上次一样,足下卷起一道气流,可以借力稳住身形,该有多好。」继一转
念道:「天下凑巧的事情只有一次偶然的发生,哪会每次均得此奇迹,如果这样
就不是凑巧之事,何况自己真气已被震散,即就是有次凄巧,也无法稳住身形,
咳。」这一声轻叹,代表着死亡之神已向他呼唤,这有多么凄侧,酸楚。

  他际此死亡之前,也可说是濒临死亡的边缘,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涌现,较他
下泻的身形尤连,他在短短一年中,显示了无比的才华机智,痛惩了无数邪魔恶
匪。意念及此,他英俊的面上浮起一种下意识的傲笑,但刹那之间,又一扫而尽,
他不禁自问:「难道自己灿烂的一生,就这么短么?如昙花一现而逝么?」

  他并不畏死,他引以为憾的,就是伤父仇人,不能一一而诛,往昔一思及此,
便耿耿于胸,此刻,更倍于前。可这些意念虽是打闪似地自他心头闪过,求生之
念,也并未或忘。急啸的风只在耳边刮过,脑中顿起一片激荡晕眩,身形如投石
下谷般,越落越急。

  因为他不想死,来生的意志,往往使人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产生出一
种奇迹。人,受意念支配,可也是受意念而生存,这话一点都不错。他突然悟出
菩提禅功有自行疗伤之效,最近又参透「轩辕十八解」绝奇的心法,能使自身逆
窜的真气可引导归元,心中灵机一动,于是把两种绝乘奇学融于一炉,他自知不
能再猛吸真气,这样反会把情形恶化。

  他想出用逆运法,使气血倒流,这一来,奇迹发生了。以他的福缘根骨,必
不会遭横逆而亡,事实上大半也靠他绝顶聪明天赋,才能悟出死中求生之机。俗
语说:「一贤一劣,立判不肖。」这话可用在他的身上,一智一愚,立判生死。

  他默运在「气海」残余一点真气,强忍着心头郁结,迫使倒流,这是菩提禅
功无上心法。一面运「轩辕十八解」中十二天干心法,催送散窜真气汇聚,这一
来生机复,真气在人体流行无阻,直至九宫雷府,脑中顿觉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后,
倏然身形一轻,灵府空明,心头这种欢欣,是无法可用言词来比拟的。

  他两手下垂,倏地一拧腰,人也立即回转过来,头一伸,身形疾变天龙八式
中「云龙行空」。两臂猛张,稳住身形盘旋下飘。只觉才得一个盘旋,足已踏落
实地,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说:「好险,只差片刻便是粉身碎骨。」

  惊魂一定,眼前见着的,只是一片乌黑,心疑这是自然现象,事实上现在是
昏夜之际,就是白天,上有千重云雾遮盖光线,也是一样迷蒙。他现在不急于出
谷,他知道泰山方圆,广袤千里,不摸清楚方向,不但疲于奔命,反会南辕北辙,
适得其反。

  于是一心一意等候天明,只要一丝光线漏入,便可测知方向,也说不定气温
幻变,云雾上升,可瞧清楚谷底清形。他取出怀中玉瓶,倾了四粒长春丹入嘴,
索兴入起定来。半个时辰后,睁开双目,自觉伤势全无,灵府倍觉空明,心知此
刻本身的功力,又较前日高出不少。

  仰面上空,仍然是无比黑暗,他不禁思忖方才在崖上,被邪魔群力劈下谷来
的一幕,痛定思痛,他悟出先前悔不该自恃盖世功力,予人可乘之机,反而自陷
危境,他痛恨这种邪魔外道,一点不能给与半丝同情怜悯,双手血腥就让它血腥
下去,反正邪正不能并立,杀得一个便是一个,除恶务尽。这是天经地义的确论。

  这与他佛门出身弟子身份大相迳庭,难怪他临下山时,明亮大师看出谢云岳
杀孽奇重,便是此故。这片峡谷,万物寂然无声,沉静异常,连虫鸣兽行之声,
都没有,只觉谷底温暖如春,与崖上寒风侵骨的境界大不相同。

  谢云岳正在沉思之际,忽隐隐听出远处有脚步声,及喂喂低语声传来他不禁
心神狂喜。这空谷足音与人声,在这沉寂山壑中,无异是巨雷轰耳,迥荡不绝,
谢云岳缓缓立起,凝耳静听,便听出两人并肩走来。眼中显出一点迷蒙红光冉冉
晃来,虽是这么一点点,在谢云岳眼中不啻是大放光明,精神为之一振。

  只听得两人边走边说,一个粗旷嗓子道:「我真不知道神君是什么用意,既
然那人死定了,又为何差我们来瞧瞧,如说那人未死,我们岂不是白送死吗?」
谢云岳听出「那人」是指自己,暗暗心笑。

  接着另一个南方语音说道:「你别胡说!神君的意思,是命我们寻那人尸体
中有什么遗物,他老人家说那人武功造诣及才华都属上乘,如非他老人家用上数
十年性命双修的「少阳掌」力,并在骤出不意下才得击下千丈渊,不然哪有这么
容易得手,想神君「少阳掌」力何等利害,十丈以内,击石成粉,那人纵然武功
通天,也无法幸存,神君如无自信,岂肯差我们前来,何况我们也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脚步迅捷,触动谷底乱石,轰隆之音如闷雷之声。

  谢云岳心说:「这倒巧了,千丈渊就是自己险被葬身的这座山谷,若非撞上
苍须怪叟等,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哼,鹤诞草即在这两人身上。」他眼见
红色迷蒙灯光越来越近了,模糊现出两条身影,在浓雾中忽隐忽视。他立即屏舟
在一块高可及人嶙峋峻牙岩石后隐藏。

  突地两人蓦然止住脚步,只见一人晃动红灯低身迥环射照,口中喃喃说道:
「奇了,神君说那人坠下之处,就在这附近,怎么没有发现尸体,至少骨渣肉酱
也要寻着一点,不要是那人没死吧……」意味着说话的人汗毛凛竖,语音说到后
来竟微带颤音。

  「你这胆小鬼,别大惊小怪,就是你在崖顶跃下也别想活,何况他中了神君
「少阳掌」力,我看就在这附近,我们细心探索吧。」昏茫中淡淡红光向前急速
晃动。

  这条渊底宽不过四五丈,奇石林立,两边峭壁均是藤草虬结,绿石蔓延,假
如是云开见天的话,由下望上,危峰插天,高不可攀;由上望下,深不见底,心
骇神摇,称之千丈渊,并不为过。此刻虽然是初春,严寒未解,北国气候不到三
月春后,花开季节,依旧是凛咧冷冻,故云密雾绕积郁渊底,不能上散,以谢云
岳目力可以看透重雾之人,也是不甚清切,只见两条模糊身影带出一溜红光之字
形掠来。

  谢云岳忖道:「时不可再,不但鹤诞草要落在他们身上,出此千丈渊也在他
们身上。」心念甫动,身形一闪,五指萁张,就望手执红灯身旁同伴抓去。

  谢云岳年来奇缘天授,根骨秉赋又无一不好,自服了半支「千年何首乌」后,
平添了半甲子功力,近又悟出「轩辕十八解」「菩提贝叶神功」及「弥勒神功」,
三种绝学全部玄奥,不知不觉本身功力突飞猛进,而且生死玄关也在不知不觉中
冲破,这一点在他而言是蒙若无知的,按说这三种博大精深武林绝学,在别人不
但梦寐以求,而且在这短短时期也不能全部参悟透彻,这种根骨,这种奇遇,百
年来武林中难得有一人企求的。

  他悟彻「轩辕十八解」在武学中确是崇奥无极之学,生死由心,易发易收,
他深知施展此种手法,对他有莫大便利。他勉强停住紊乱如潮的思绪,转念到鹤
诞草的问题,没有光亮是一筹莫展的,他听方才那人说千丈渊终年云迷雾绕不见
天日,于是不由着急起来,心说:「这该怎办呢?岳父周维城已命在垂危,像此
燃眉之急,岂能容我进退维谷,犹豫不前。」立在那儿发愣,思索不出一个善法,
只急得连连顿足,空负有绝世武功,到了此刻也是一无用处。

  似此彷徨无策差不多费了半个时辰,终于伸手轻敲了一下脑袋,喃喃自骂道
:「我怎么这样糊涂。」霍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玉佩出来,蓦地,霞光四射,十
丈以内清澈异常,了无云雾痕迹,如同白昼。

  那是静明园中虚受堂乾隆皇上所赠,玉佩上所嵌夜明珠是稀世之珍,除却照
明之外,尚有避暑、避寒、逼毒各项妙用。他用王佩系在胸前,移近渊壁,珠光
到处云雾滚滚,似被风卷一般的四散迫开,慧光映照,清朗无比。

  纵眼一瞧,洲壁上满是藤萝蔓草,纠缠百结,密密层层。因为挤迫在一处,
想由其上找出一株鹤诞草十分不容易。泰山之鹤,夏秋二季,成千成万栖息于千
丈深渊底两崖壁藤萝中,一至冬季,便像雁群一样结队南飞,灰鹤睡眠时,动作
奇怪,两足分立藤梗,嘴蝝插入岩壁,涎在熟睡时注入岩壁,每日如此,年深日
久,才可孕育出一株鹤涎草来。

  鹤涎燥热奇毒,人服必死,但以毒攻毒,极着灵效。谢云岳凝神分开藤蔓,
细心寻觅,这才发现了鹤涎草隐藏于藤蔓内繁殖着,紫茎绿叶,长不盈尺,叶上
遍缀赤红斑点,珠光映照之下,分外绚丽,但要找出一株百年上品,颇不容易。

  他循着岩壁走着,一面分藤拨蔓,约费了一个时辰才掘得两株藏于怀内。现
在他任务已了,只要出得千丈渊便可径奔济南,然而这条千丈渊最尽头之处有多
远,方向如何,他不知道,也许迥旋无尽,虽然循着渊底走去,终久可找出一条
出路,但为此延误治了周维城伤毒,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头踌躇不决,不禁仰面望了望,心想便捷之法,便是直登崖顶由原路返回。
这种想法,无异是痴人说梦,崖顶距渊底至少二三百丈高,慢说是他,就是灰鹤
也难直登。正在发怔时,突听得厉啸之声传来,这声音凄厉骇人魂魄,胆小的人
怕不毛骨悚然。

  谢云岳闻声心境反而平静,他猜出来者是什么人,暗暗忖道:「我不找你,
你倒来了,这出得千丈渊便在你身上。」心念方落,面前珠光所罩之处,突在云
雾中现出一具巨灵身形,面目狞恶,眼内逼射出蓝色奇光,头上光秃秃地,不见
半根头发,颌下一部银白的短髯,左肩下拖着一只虚晃晃的袖管,傲然巍立,神
采逼人。来人不言而知便是独臂神魔查坤。

  只见独臂神魔查坤皮动肉不动地阴阴说道:「老夫向例,一击不中便不再击,
所以差遣人寻找你下落,如未死去,便护你出渊,你却不知好歹,伤毙老夫手下,
老夫忍无可忍……」

  言未了,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查坤,你说得多动听,一掌之仇,恨如海深,
你不能忍,谁可能忍得了呢?」

  查坤目光炯炯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报一掌之仇了?」

  谢云岳说道:「人同此心,那你又为什么而来呢?」说时,发出一声轻笑,
这种笑意极其冷峭,讥刺,像一柄利剑,插在独臂神魔当胸,任谁也不能忍受。

  方才,独臂神魔还佯装一代高人的气度,但此刻,竟沉不住气,面上倏然现
出怒意,狞声道:「好,好,你倒自负得紧,老夫正要领教你究有什么惊骇武林
绝艺。」

  谢云岳一声长笑,五指闪电飞,竟往查坤那只断臂抓去,身法更是玄诡莫测,
弹指方向,手指便要触及断臂。独臂神魔查坤,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身形也急如
行云流水地脱出五指嘶嘶劲风之外,口中喝道:「你怎么一声不响,便自偷袭暗
打?」

  谢云岳又是朗声一笑,道:「你不是专以偷袭著名的,反倒说我。」倏地又
五指抓来。

  独臂神魔查坤只觉眼前一花,谢云岳又自欺到身前,心中大惊,不是亲眼目
睹的话,简直不相信世上有这快速身法的人,自己不敢怠慢,亦是步履迷旋,一
晃而动。两人都是同时发动,其间仅是粟米之差,究竟谢云岳夹天下之奇学,比
查坤快了一步,五指已搭着查坤断臂处。

  谢云岳五指电闪地一扣,如中金石,笃然微声发出,不禁一怔。忽然独臂神
魔查坤单掌挥出,夹着一片潮涌山倾劲风当胸劈来,奇热如焚,不过被谢云岳胸
前所悬珠光减却七分。这种「少阳」掌力与天外三尊者「赤煞摩伽」有异曲同工
之妙。人一中上,表面不损,骨炙如蒸,端的厉害无比。

  「少阳」掌与淬毒飞针称为独臂神魔双绝。高手过招,互制机先,以独臂神
魔查坤在武林中,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魔头,身蕴武林奇学,可是在动手时,竟被
谢云岳抢了先机,迫得一再闪避。查坤他那断臂处,已被他元阳真火凝练成钢,
所以谢云岳之指一扣,便发觉有异,查坤就等他一怔神之间,飞掌劈来。

  这时,正是独臂神魔查坤千载一时之良机,但谢云岳适才在崖顶,一时疏忽,
予人可乘之机,长此耿耿于心,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哪会容他劈上。嘿嘿冷笑
声中扣住独臂神魔查坤断臂的五指,倏然一推,用上弥勒神功震字诀,一推一弹。

  只见查坤巨灵的躯体如飘叶般被震出三四丈外,少阳掌力登时卸于无形。查
坤胸前气血微震,激得白髯猬张,目含怒火,大喝一声道:「你再接我一招试试
看。」掌随声出,又是一片排空激荡的狂飚径袭而去,一掌推出,身如电漩星射
欺至谢云岳身侧,改掌为指,飞快地向人身九大重穴点去。

  他那里快,谢云岳比他更快,「玄天七星步」何等的神奇,独臂神魔查坤身
法再快,也无法与之比拟。查坤五指堪堪到得谢云岳「天璇」穴前,倏见眼前一
黑,对方身形顿杳,心中直喊:「不妙。」

  蓦觉后胸搭上十只钢钩,一麻之后,只觉痛入骨髓,不禁大叫了一声,速运
「少阳」真力与之对抗,奋力一挣,究竟是他功力深厚,被他挣出谢云岳双手之
外,蹬、蹬,蹬啷跄三步才予立定。在查坤挣出二际,尚有一声裂吊嘶响,原来
查坤长衫为谢云岳扯下一大辐来,背后郎当,加上单袖飘飘,神情甚是狼狈可笑。

  此时查坤心胆俱寒,目光炎炎似要喷出火来。谢云岳也暗自心惊查坤,能脱
出自己「轩辕十八解」双手之外,这是从未经有的事,尤其是为查坤体内「少阳
真力」一撞,自己十指隐隐作痛,遂觉查坤无愧于当代巨掰魔头。

  此刻,谢云岳微笑道:「查坤,你若觉输得不服?还可试试。」

  独臂神魔查坤双目炯炯,像是愤怒已极,闻言眼中蓝色积光渐渐收敛,面色
转趋平和,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痴长了这么多年岁,阅广见深,武林奇学,
多半一见就知,但阁下年纪轻轻,竟有此玄高诡异的绝学,不但见所未见,而且
知所未知,猜它不出出自打门何派?命老夫不胜惶悚自愧,纵然再试,就是胜得
一招半式,有何光采可言,不如我们尽释前嫌,尚为阁下首允,老夫自当引阁下
出这千丈渊。」说时,目光黯然。

  要知谢云岳天生傲骨,吃硬服软,被独臂神魔查坤一席委婉语言打动,不禁
杀机泯息,心想:「此人虽是当代魔头,几句话却颇为得体动听,自己杀他的师
侄,他出面相助是必然的事,将心比心,换了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

  眼看着他长袖虚飘,顿生怜悯同情之心,他知残废之人,性格必然多嫉世、
孤独,倔强、而又自卑自怜,具有双重人格,尽管他表面上如何狂傲,其实私底
下存着自卑念头,深恐旁人瞧他不起,甚之嫉视旁人比他幸运,将别人的同情反
认作讥刺,由于种种的看法不同,批项养成他有一种怪僻的心理。

  谢云岳幼遭孤露,深明此理,遂淡淡一笑道:「神君既如此说,你我之间怨
隙暂予消释,只要神君以后不再对在下为难,在下也不会永记前仇。」他为何说
此话,深知苍须怪叟永不会回心向善,撞上此人,自己一定致之于死地,到那时,
查坤断不能置之不问,自己现在也不能扣牢他不管。

  独臂神魔查坤点首作礼道:「阁下称我神君,万不敢当,老夫习性孤独,隐
世已久,对世间俗礼繁文都不记意,请阁下勿以为仵。」说此一顿,倏又转口道
:「这万丈深渊终年云迷雾绕,绝少人知,除了老朽后洞是唯一通道,别无出口
途径容老朽先行引路吧。」说时,当先带路,疾驰而行。

  谢云岳看出查坤对这千丈渊地形极熟,不仗光亮快步如飞,一霎那已隐于云
雾中,自己则仗珠光逼开浓雾,跟踪追去。谢云岳脚程飞快,不到片刻与独臂神
魔查坤赶了个头尾衔接,查坤回首探望,见谢云岳步法疾如电飞,面上微露惊容,
赞道:「阁下步法这等快速,老朽望尘莫及。」

  谢云岳口中谦逊了几句,一面仔细观察渊底情形,只见珠光迫开滚滚浓雾处,
面前顿呈开朗,渊底尽是犬牙错列寻丈任石,容身之径仅可两人并肩而行,脚底
满是潮湿淤泥,心想:「如非有此珠光,必需摸索而行,要想出得此渊,诚难于
登天。」

  七极八弯,查坤身形倏隐倏现,近在咫尺也是一样,因为被犬牙怪石阻住视
线。约莫费了一个时辰,忽听查坤大声说道:「蜗居已到,请阁下先行吧。」

  谢云岳抬眼一瞧,只见一座径可丈余黑樾樾的山洞,平伸渊底峭壁凹进,遂
拱手笑道:「不敢,还是神君先请吧?」

  查坤微微一笑道:「既是阁下如此多礼,只好老朽失仪了。」说罢当先走去,
谢云岳在后亦步亦趋。

  谢云岳奔走江湖年余,见识大增,他知鬼蜮江湖,处处有险,步步都有机诈,
独臂神魔查坤虽面色极其诚恳,终觉防人之心不可无。独臂神魔查坤所居山洞,
是由下而上,作斜坡形,迥旋曲折,岔径尤多,走了片刻,两边洞壁上开始嵌有
松油石灯,黄光昏茫,进谢云岳王佩夜明珠一逼,顿呈黯淡。

  查坤回面笑道:「阁下胸系宝珠,罕世奇珍,老夫费尽心机才找着一粒,不
过比起阁下所有,可就相形失色。」语气中似带出无限欣羡。

  谢云岳也不说话,微微一笑,却留意出为何走了这久,没遇见查坤门下弟子
一人,心中暗存凛意,也不留心路径。不知不觉随着独臂神魔走进一间宽敞石室。
谢云岳见这座石室只有一榻,一石桌,尚有四块青石充作凳椅之用,别无他物,
壁间嵌有九盏松油石灯,映得一室通明,谢云岳胸前玉佩明珠早收妥怀中了。

  独臂神魔查坤微笑说道:「蜗居简陋,请勿见笑,阁下且请宽坐,待老朽命
人送上水酒野味,以享嘉宾。」

  谢云岳忙道:「神君请勿如此张罗,在下需急赶回济南,何况现在腹中不甚
饥饿,他日有暇,再来叨扰吧。」

  独臂神魔大笑道:「阁下说话太见外了,一夜劳累,哪有不饿之理。请勿疑
心老朽在酒食中下毒就是,赶回济南,也不急在此片刻功夫。」

  谢云岳面色一红,他实在有怀疑酒食下毒,经查坤一说破,说什么也不好意
思走了,暗想:「不管你如何弄鬼,我先发制人也就无妨。」遂佯装随和,端坐
于石块上。

  只见查坤步至榻前,俯身在榻下取出一柄石锤,在壁上敲了三下,霎时,室
外走进两个浓眉大汉。查坤说道:「赶紧送上酒食,少时嘉宾还要赶路。」两大
汉唯唯走出。

  谢云岳歉然一笑道:「神君这么看重,在下怎样过意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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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坤目光炯炯道:「人生难得有友共醉,有什么过意得去过意不去。」忽见
两大汉匆匆进入,手中托着酒食杯盏两大盘,一一置于石桌上,又低眉垂眼退出。

  只见食肴尽是山鸡、野猪、鹿脯等野味,独臂神魔查坤为谢云岳敬酒,色作
碧绿,酒香四溢,一嗅即知是陈年好酒。谢五岳浅浅一尝,见无异味,便放心饮
食。两人边吃边说,独臂神魔查坤畅谈昔年武林见闻,及自己行事乖异处,毫不
隐瞒保留。

  吃到中途,室外缓缓走进一个黑衣少年来。独臂神魔查坤一见此人进来,眉
头微微一皱,目光隐蕴凶芒,但瞬眼查坤即换了一副和蔼无比的神色。谢会岳瞧
出,不由暗暗起疑。但见查坤笑道:「贤侄来得甚好,老朽为你们引见。」遂转
面对谢云岳道:「这是我一故友之后,姓邢名天生,因终年一袭黑衣,人称铁爪
黑鹰,阁下以后在江湖上见着,请多予关拂。」

  谢云岳心笑彼此尚是仇怨,明知自己不会关顾,他还要这样说,可是面上却
不露出,微微笑道:「岂敢,岂敢,邢兄请坐。」

  铁爪黑鹰邢天生一长缉,说道:「谢大侠英名贯耳,在下久已钦慕,只是无
缘拜见,引为平生撼事,今日听得大侠到,在下仪慕心切,所以不由通禀,就闯
进来了,祈勿见罪是幸。」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好说,谢某焉敢受邢大侠如此推重。」言谈之间,知
道铁爪黑鹰出身黄山始信老人门下,谢云岳心疑始信老人为人方正不阿,数十年
不闻外事,绝意江湖,怎会有门下与这魔头交往,便细心观察邢天生面貌。

  只见邢天生五官方正,可惜眉目之间露出桀骜不驯之色,右颊上有一淡紫色
刀疤。蓦闻有急任声隐隐传来,独臂神魔查坤面色一变,道:「洞外传警,想是
昔年强敌,老朽去去就来,且请宽坐。」说着急急走去。

  铁爪黑鹰邢天生忽眼含深意地展齿一笑,霍然立起,即要转身步出室外。谢
云岳心中一凛,闪身飞掠拦在邢天生身前,作色欲待喝问。邢天生插手止住,低
声道:「大侠勿急,让在下去室外瞧瞧有人否?」谢云岳感出有点不对,尚不知
就里,听说挪开一步,让邢天生走出。

  邢天生才走了四五步,忽由室外闪进一执刀大汉,步法矫捷。竟然挡住了邢
天生去路,傲然问道:「邢天生欲待何往?」

  邢天生从容笑道:「小弟要去前洞瞧瞧,李兄为何阻拦?」

  那大汉面色冷漠道:「神君命俺相护两位,无事不得外出,怕在意外。」

  铁爪黑鹰邢天生冷笑两声道:「你这话骗得了小孩,可骗不了我邢天生,我
要出去,岂是你阻拦得住的。」那大汉微微作色,霍地劈出一刀,电光闪耀地向
邢天生左肩劈去。

  谢云岳看出那大汉虽是仅仅一刀,不但快速,而且玄诡之极,绝似天南「鬼
头」刀法。哪知邢天生不闪不避,如同视若无睹,后至刀光堪近肩际,才向外一
挪,右手闪电的飞出,迅捷无伦地扣住大汉执刀右腕,左腿同时踢出,登时被踢
在「气海」穴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邢天生右腕一用劲,跟着腕骨断折之声传出,
只见那大汉口角渗班,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邢天生随手一撩,接着快步走出。谢云岳着出邢天生身手高明,比自己快、
狠、绝手法如出一辙,并不稍逊,不禁暗暗称奇。不到片刻功夫,邢天生又自走
进,双手染满血迹,面色沉重,到了近前,忽朗声一笑道:「谢大侠身在危境,
你知道么?」继目光棱射,冷哼了声道:「他就将在下一并葬身在内,那可是妄
想。」

  谢云岳淡谈说道:「这事是怎么说的?谢某一点都不明白。」

  铁爪黑鹰邢天生见谢云岳面色不改,依然镇定如恒,暗自惊诧道:「怎么此
人气宇这样恢宏,燃眉之急尚有如此镇静,自己平日自负沉着机智,此刻与他一
比,显然自己太渺小了。」想着,不由泛起诚敬颜色,于是笑道:「此事说来话
长,等出险再说?独臂神魔查坤居然想将我们两人,活埋在洞内,岂不可笑,大
侠随我来吧。」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我说查坤哪有此雍容大度,其实口蜜腹剑,走,我们
找他去。」

  两人才一启步,突地,一片浓烟由室外涌来,一刹那间,弥漫全洞,烟焦之
味尚夹著丝丝异香,令人感到呛咳,而又晕眩窒息。邢天生大叫道:「大侠赶紧
屏住呼吸,这是「毒兰」香味。」说着呼呼劈出两掌,将这片浓烟暂时逼开。

  但那浓烟滚滚翻腾弥漫而来,岂是掌风可以劈得开的,掌一停住,立时又合
上。邢天生呛咳不止。谢云岳虽不知「毒兰」是何物,但知其必是一种毒性极强
的植物,中人必死,长时期屏住呼吸那极不可能的事,必需想一善策,不禁想起
玉佩宝珠有照明及逼开云雾之能,立刻取出悬于胸前。

  果然宝珠一出,光芒四射,近身浓烟如遇狂风一般,四散卷开。珠光照耀十
丈,将邢天生也笼罩在内,邢天生只觉神智一清,精神大震,欣羡地望了谢云岳
宝珠一眼,笑道:「此刻在下才相信人之受命于天,不可逆行的道理。来,大侠
随我来。」

  谢云岳随在身足道:「邢兄千万别大侠大侠这么称呼,你我兄弟相称岂不是
好。」

  邢天生笑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如风地驰出,行至石室之外洞径中,七歪八倒躺了多具尸体,均是腕断
头折死状十分狰狞可怕。那都是铁爪黑鹰邢天生方才的杰作。谢云岳清点了一下,
一共是十一具尸体,心中微惊邢天生在片刻之间,能击毙十一人,可算是迅换手
狠,由此证明其人武功造诣不凡,但思索不出邢天生为何与自己亲近,又为什么
独臂神魔查坤对他意图一并杀害,这是个难解透的谜。

  浓烟愈来愈密为,尚夹着无数火星,爆射飞来,才得挨近珠光,立时又迸回
四射,顿成绮丽夺目的奇景。只见邢天生闪入一条洞壁岔径中,谢云岳亦随之趋
入,发觉这条岔径只是山石自然裂缝,高可四丈左右,只容一人贴身掠过。

  谢云岳诧问道:「邢兄,我们怎么不直往洞外,用掌力劈开焚热之物,岂不
是方便得多。」

  邢天生大笑道:「谢兄!你把独臂神魔查坤看得太轻了,在谢兄未来之先,
他就处心积虑安排火焚之计,前后洞都有巨石堵死,掌力劈开谈何容易,却未料
他将兄弟一并计算在内咧。」

  谢云岳狐疑不解道:「在下实在不懂,怎么邢兄事前不知道查坤有心害你?」

  邢天生笑道:「怎么谢兄竟然一时糊涂,没想及此,方才兄弟走入室内,老
魔头脸色微变,瞬即转为和蔼,此即为老魔头杀人的先兆,兄弟尚不知道是对你
而发,抑是对兄弟,后来征声急起,他竟一人离去,如不想害我,怎不招呼兄弟
离开,所以不言而知。」

  谢云岳暗道:「好险,如非激起邢天生同仇敌忾之心,则自己生死不可逆料。」
遂笑道:「在下就不相信合我们两人之力,不能劈开巨石。」

  邢天生摇首道:「谢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堵石虽厚,以我们二人之力把
它劈开,还难不住我们,可是彼逸我劳,等我们脱身洞外,真力已将耗尽,那时
我们将何以制胜,何况另外还有二个魔头与查坤联手咧,否则,兄弟一发觉查坤
存心陷害时,何以不径随其后跟去,便是此理。」

  此时,裂隙途径愈来愈狭,而高度也越低,差不多两人几乎匍匐爬行,仗着
珠光映照,倘不觉其困难。谢云岳也不说话,只是心头思忖邢天生为何知此秘径,
而查坤身为洞主焉有不知悉之理,感觉太以奇怪。约莫有一盏茶时分,赫然瞥见
前无通路,分明是一条死径了,谢云岳心正惊讶之际,忽听邢天生笑道:「谅这
壁虎功是谢兄轻而易举的事,兄弟献丑啦。」

  谢云岳一听便知要向上攀登,抬目向上凝望,只见浓烟弥漫了洞隙,飞涌钻
来,珠光之外看得不甚真切,但上面依然不见天光,似乎也是封死一般,然而邢
天生这样做,定有原故。此刻,见邢天生一拂面,手脚四掌猛向石壁一贴,身形
一动,晃眼已像升了五六丈,十分灵活,敏捷无比,暗暗称赞不已。

  要知「壁虎游墙」这类轻身功夫,虽是武林司空见惯,但要练到绝顶却极难,
最难的就是全身重力及真气,全都凝聚手脚四肢,用吸字诀彼此互替直升而上,
普通武林中所见者,爬至七八丈高真力即已用竭,而又十分缓慢,似邢天生这样
矫捷者,并不多见。

  谢云岳也不怠慢,反身一贴,沿壁直上,一口真气不绝,刹那间已上在二十
丈高处,猛听得邢天生在头顶道:「谢兄留意,要转弯了。」音甫落,谢云岳蓦
觉右掌倏然贴空,风快地旋身一扑,只觉这条裂隙突变平着山腹裂开,成弓字形。

  果然贴在裂隙爬行,不一刻又突变直上,这样回环九折,已见天光由上照射
而来,依稀天光由一小洞射入,离置身处还要相距五六十丈高。两人虽是内功精
湛,至此也觉得有点疲累,谢云岳还不大显,邢天生可额角淌汗,微喘频频,可
见谢云岳内功造诣,较邢天生高出很多。

  只见邢天生用手抹了抹额角汗珠,笑道:「我们快出困了,先休息一会,再
用壁虎功游上吧。」

  谢云岳点首笑道:「甚好,小弟也有点疲乏了。」

  铁爪黑鹰邢天生留心看出谢云岳脸上,并无半点汗珠,也未喘气,面色依然
原状,心中大为凛骇,暗道:「此人内功已经练到寒暑不侵之地,真气也不虞匮
乏,究竟他是何人门下?我平素自负内功已臻上乘,看来,自己不如他太多。」
心内顿起嫉妒之念。

  他不知道谢云岳本来面目已隐藏在人皮面具之下。继发觉谢云岳晶澈如水的
双目也投在自己面上,四道神光相接,邢天生不宽心神一凛,只觉谢云岳两道眼
神似利箭般,直要看穿自己心思,不禁面色一红。只见谢云岳微笑道:「小弟真
猜不进邢兄为何知道这一密径,那独臂神魔查坤难道不知道吗?」

  邢天生略一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容脱困之后,容兄弟细叙,还要请
谢兄相助咧,现在只说此洞原是兄弟童年故居,这样谢兄该不难想出吧。」

  谢云岳一时若有所悟,逐点点头,只是其中疑虑重重,甚难解透,心想:「
别人的事,与我何干,但不知他有何事要我相助。」

  但听邢天生说道:「休息已够,我们且出洞吧。」说着,毫无声息地四肢一
贴,身形游动,因为他穿黑衣,宛然一只壁虎模样,转眼,已滑上了八九丈。

  谢云岳这才看出邢天生武功造诣上面,的确不同凡响,却又看出邢天生故意
卖弄壁虎身法,尽力施为,心笑武林中人,不恃艺称强的人,绝少得见。谢云岳
略一展动,一溜轻烟缘上,这段五六十丈距离非同小可,只靠一日真气不缀,中
途绝不能更换,否则直坠下落,又不能变换身形,必致粉身碎骨,好在两人都有
一身上乘功夫,故不畏其难。

  两条身躯,极见灵巧迅捷,上升爬行,谢云岳突见邢天生仅距洞口十余丈处,
身形略见滞缓,瞧出他已真力不继,心中大惊,又不便出口相问,令他心神微分,
全身下坠,必连累自己也跟着坠落,这样一来,两人便死无葬身之地,不由把一
颗心悬在口内。

  蓦然,只见邢天生身形霍然停顿,显然真力已绝。谢云岳差点惊叫出口,突
见邢天生风快地旋身,一只右掌紧撑着另一面洞壁,接着一条右腿也撑着壁上,
人宛然一个大字形。谢云岳这才把一颗即将跃出的心,又复回到原位,心说:幸
得这洞径狭窄小。可容四肢撑着,不然,岂堪设想。

  仰面遥见邢天生好似换了一口气,又四肢飞快地贴上,转眼已出得洞口,谢
云岳紧接着而出。只见存身处,已在一峭壁之中凸出悬崖之处,下临千丈,上望
则还有数丈寻高,切平似镜的峭壁,不禁心骇神摇。游眼一顾,只见雪笼山野,
一片晶莹,往昔之乔干密枝,漫空笼翠,尽都在茫茫冰雪之下,天风过处,凄厉
长啸,振荡衣袂,遍体生寒,与在酒瓯峰所见,别有异处。

  这时候铁爪黑鹰邢天生已闭目盘膝静坐,入起定来,那苍白的脸色,代表真
力用之过度。谢云岳也不吵他,只负手眺望泰山雪景。移时,铁爪黑鹰邢天生面
色转趋红润如初,睁开眼来一跃而起,笑道:「方才兄弟运岔了一口气,险遭丧
身,几累及谢兄,现在想起好不惊骇。」脸上泛出赧然之色。

  谢云岳笑道:「练武人总有百密一疏处,小弟何尝不是常常遭遇如此,只是
邢兄未见到罢了。」说此一顿,又道:「现在我们又从何而去呢?」

  邢天生微作沉吟道:「兄弟童年尽费力气,才到达此洞的下面,因无此功力
游上反而作罢,目前所见,兄弟还是头一遭,不过以方向忖度,前洞大约在这峭
壁之上,再跨过一座峰头就是,现在峭壁既无可攀越,只有向悬崖缘下,绕过数
座峰脊,不难找到前洞所在,只要一找出,我们便可径下泰山了。」

  谢云岳点点头,回眼望见洞底尚有浓烟骨骨冒出,一遇冷空气便凝聚如云,
飘浮于空,冉冉随风而去。谢云岳摇头叹息道:「这独臂神魔查坤真心狠意毒,
居然用出这般毒辣的手段,其心可诛,现在遇上,小弟必不饶他。」

  邢天生朗声大笑道:「兄弟还不是一样,这等恶人不诛,还等哪个?」语气
豪迈,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谢云岳看出这悬崖之下,略无藤蔓可攀,只在数十丈下,有多株虬树古松插
生危壁之中,横枝射出,可以停身,逐抬抬目望着邢天生道:「现在只有飞坠古
松之上,别无出路了。」谢云岳不便问他是否有此功力,只好略转话意。

  邢天生用眼向下望了望,微微一笑道:「既别无途径可循,只好勉强一试,
兄弟在黄山每日纵越树间,藉增轻身之功,大约还可无险。」说着又道:「献丑
了。」只见他身形倏地一拔,腾起五六丈高下,又突电轮疾转,头下足上,疾如
殒星似地下坠,才近得松柯之上三四丈处,两臂猛然一振,身形倏变平飞,盘旋
三匝,轻轻飘落松干之上。

  谢云岳看出他是用山黄山独门绝艺「翠鸟坠技」身法,精奇玄妙,心生赞佩。
只见邢天生仰面高声叫道:「谢兄何不下来,让兄弟瞻仰谢兄神奇身法。」言下
大有自负得意之态。

  谢云岳微微一笑,双臂倏地一振,穿空斜飞,身形慢慢盘旋下落,十数个盘
旋身形飞絮般落在树干之上。铁爪黑鹰邢天生心中大惊,表面上谢云岳身法毫不
出奇,其实骨子里暗含「天龙八式」身法,只此十数个盘旋就可以看出真气已运
到毫巅绝伦地步,顿生惭愧之念,而且嫉妒之心随之大增。

  两人以同一身法,连续纵落,一抵谷下即振身疾驰,踏雪飞奔。正驰在一座
山脊转角处,突迎面转出十数人,赫然便是独臂神魔查坤等人。双方均是一怔,
蓦然,邢天生如同疯狂一般,飞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汉首当其冲,嗤的声响,
顿时胸骨全折,只听得惨叫一声便向山崖之下落去。

  这一声嗥叫,震得山谷荡应,雪崩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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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以怨报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种爱难释刻骨相思不即不离

  铁瓜黑鹰邢天生与怪手书生谢云岳两人,翔落谷底,即振身疾驰,踏雪飞奔。
正驰在一座山脊转角处,突迎面转出十数人,赫然便是独臂神魔查坤等。双方都
是一怔。蓦然,邢天生如同疯狂一般,飞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汉首当其冲,
啪地声响,顿时胸骨全折,只听得惨叫一声,便向山崖之下落下。

  这一声惨叫,震得山谷荡应,雪崩轰雷,雪崩声势,煞是惊人,惨叫之声一
落,又陡起满空嘶啸,转眼四山松冰积雪,势如万条玉龙飞爆,千寻怒涛,排山
倒海地倾泻而下,轰隆声震耳欲聋,激起回空狂飙,逼得众人几乎立足不祝饶是
谢云岳胆大,也感觉心骇神摇,铁爪黑鹰邢天生对此浑如不见,一掌打下那汉子
后,身形略略稍缓,只微一沉,复已激扬,右臂一旋,左手已迅如雷光石火向独
臂神魔查坤打去。

  独臂神魔查坤目睹邢天生近似疯狂,掌势凌厉,心中微凛,独掌平胸推出,
人已借势闪退九尺。查坤推出一掌,何啻万钧,双方掌力一接,只见铁爪黑鹰邢
天生被震退两步,面红气福邢天生略一运气,人又急矢般射出,十指如喙,电似
地向查坤胸前「璇玑」穴抓去,黄山始信老人「五禽爪」法,玄诡无比,邢天生
出手之神化,显然已届炉火纯青阶段。

  独臂神龙查坤为当今魔道有数高人之一,内功修为已有超绝的成就,何怯于
铁爪黑鹰邢天生,但对怪手书生谢云岳有所畏忌,忙中偷眼,只见谢云岳立在丈
外,一心注意四外雪崩形势,自己同来诸人亦远远避开去,只因拳大冰块溅飞如
雨。他知这一引起雪崩,整个山势均将变更,弄得不巧,自己也要葬身在万斛冰
雪之中,已打定脱身的主意,趁着谢云岳不注意时,手中已抓着一把「毒芒飞针」,
目睹铁爪黑鹰邢天生人如飞电扑来,低哼了一声,旋身激起,一掌甩出,「少阳
真力」已用到十成,凌厉无俦的劲风中挟着千数百根毒芒,径望邢天生胸前打到。

  邢天生十指递出,堪一近得查坤身前,突见查坤旋身激起,让开自己「五禽
铁指」招式,便情知不妙,尚未来得及动念时,蓦觉一股从未经历的一种罡风,
挟带着千百枚「毒芒飞针」电射压来。距离又近,无论如何也闪避不了,咬牙一
横,真气布满全身,双手护住头面,身形疾望下挫,欲避过查坤这致命的一击,
只要毒针不打中主穴,以自己精湛的功力,尚无大碍。

  要知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那查坤功力何等精湛快速,邢天生身形微
动时,胸肩已中了飞针多枚,骤觉胸口气逆麻窜,眼中一黑,身形已被独臂神魔
「少阳真力」震飞得激射了出去,疾如离弦之弩。邢天生虽被震飞,神智被飞针
剧毒已呈半昏迷状态,但双耳并未失聪,依稀中听见谢云岳口中发出一声大喝,
感觉后胸为五只钢钩抓住倒飞了返去,接着又听见一阵绵续雪崩响声,最后,已
是知觉全失了。

  原来谢云岳一心注意着雪崩形势,他知道积雪坚冰一开始崩落,震波所及,
一定引及绵密不断的雪崩,方圆数十里地形均为之变更,就象一块巨石击人入止
水内,生起圆形波辐渐渐扩大。谢云岳首次瞧见这次深山雪崩的威势,深感个人
的武功,无论造诣怎么高深,或力能移山填海,但与这种自然威力相形之下,遂
觉渺小已极。他发现存身最近之处,一座雪峰已呈裂隙,自己也微觉一阵极轻微
之动摇,心知不好,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电掠过,眼光落处,不由大惊失色,只见
邢天生身形已被查坤震飞了出去。

  这时,足下一阵乱晃,耳际只闻得缓缓的轰轰之声,即是雪崩开始崩落的先
兆。谢云岳已知是间不容发之势,两足一踹,飞矢一般向邢天生身形那边掠去,
堪近身侧,右臂向外迅快地一探,抓住邢天生后背,身形一侧往回掠了过去,飞
越了二十余丈,足尖一点地,又凌空飞起。

  谢云岳这一次是发挥了人类至高无上的友爱,自己身存危境中尚未曾忘怀解
救朋友凶危,同时亦展出了一身震古烁今的武学。要知一人轻功不论造诣达到何
种高深地步,绝不能抓住另一人同时掠空飞越,下坠的体重往往抵消了飞窜之力,
何况飞越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远,可说是当今武林高手,甚少有人敢轻于尝试,其
间真是惊险万分。当谢云岳抓住邢天生时,即为其体重将身形下坠两尺,待等他
身形急飞时,又被雪崩下落逼起的飙风急压上身。

  如果谢云岳可以就势落下,也就好了,只因下临无底雪谷,若不趁着雪崩压
体之前,飞出险境,十个谢云岳也是白送。但谢云岳展出的是绝艺「凌空虚度」
身法,神速无与伦比,两个起落,就存身在一处平坦的雪岭之上,耳闻得惊天动
地的雪崩声,不绝于耳。眼见适才存身之处,飞雪瀑泻夹着无数巨大的冰块,向
那绝谷中落去,不禁心骇神遥独臂神魔查坤在打出飞针后,即率着众人逸去无踪。

  谢云岳目注着邢天生色如金纸的面上,不由黯然失神,自己心注在雪崩,可
未料及邢天生如此之快便中了独臂神魔的暗算。事已至此,追悔也无用,眼前急
务便需脱出崩雪震辐之外。但又谈何容易,四外雪崩之势并未稍止,独自间歇倒
塌下崩,震声如密雷轰耳,回旋不绝,譬之如铜山东倒,洛钟西应并不为过。

  谢云岳极目四顾,并未寻出一条可资安然通过的途径,只好暂时停下离开念
头,等到雪崩静止之时再说。谢云岳用手按了按邢天生的肌肤,蓦觉炙热如火,
烫手异常,暗惊独臂神魔查坤的「少阳真力」厉害,回忆自己被他一掌震下千丈
渊,被自己护身游潜抵消了「少阳热罡」,不然哪还有命在。于是他又纵目一瞧
当前雪崩情势,虽然依旧石破天惊地崩倒,但自己存身之处尚可无虞,遂澄心凝
神。将邢天生脉象一扶。

  只瞧谢云岳眉头紧皱,便知伤势不轻。独臂神魔查坤出手恶绝,显然对铁爪
黑鹰邢天生有着深仇大恨,要知查坤「毒飞针」与「少阳神掌」号称双绝,惟生
平出手仅用其一,如今同施在邢天生身上,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谢云岳细察脉象,
知其「少阳热毒」已侵入骨髓,如过了十二时辰以后,骨髓定为如火如炙热蒸竭,
尤以飞针淬毒渗入血液,流向不循正道,四散飞窜,逆流乱向,脉博跳得很急,
病在血髓,真亘古之绝症,谢云岳虽医道通神,也深感棘手为难。

  当然鹤涎草对飞针淬毒具有奇效,但是否更加重「少阳掌热」,若反助骨髓
速枯而死,这岂不是有愧于心么?但医乃仁术,死马权充活马医的惯例,每每可
见,谢云岳深感为难的,就是时间急迫的问题不得解决。济南镖局内的周高二老
等自己鹤涎草解救,已是客不容缓,自己所掘得的百年上品鹤涎草才得两株,尚
不知是否够周高二老之用,即使是分出半株鹤涎草救治,但他的「少阳掌毒」非
自己金针炙穴,再用菩提禅功在「脊中」穴运进,将热毒驱出体外,方可行动如
常,但需时两昼夜不可,所以为难至极。

  谢云岳细察邢天生面象,只觉他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之像,潜于内必形于外,
相法之枢机,颧势骨低,手足亦如蛇鼠,鼻准鹰尖,老毳而至妄佞,总不是终生
益友。他权衡轻重,只有舍弃邢天生一途,但他仍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有相助
出险之德,于是取出半支鹤涎草,卸开邢天生颚骨,将鹤涎草合于双掌之内,指
尖对准邢天生舌上,默运弥勒神功「化」字诀聚于掌心,移时,只见一缕暗红的
浆液,顺着指尖流入邢天生喉中。

  一俟余藩滴完,将颚骨合上,又将邢天生身形翻转伏在地下,疾起一掌,按
在他的「脊中」穴,用绝世功力「菩提贝叶禅功真气」,运行一周天后才予住手。
只见邢天生已自醒转过来,睁眼一瞧,见是谢云岳将自己救醒,发出微弱的笑声,
道:「多谢谢兄救治之德,小弟终生当有以报。」强力挣起,身形摇摇欲坠,面
色仍是一样苍白,显然受损太过。

  这时,雪崩渐止,方圆数十里内的山形已面目全非,谢云岳闻言微笑道:「
济危扶困,本是我辈侠义份内事,何况邢兄于小弟有德,区区何足挂齿,只是邢
兄受少阳掌伤过重,最好邢兄能径赴黄山令师处,求令师以先天真气对准「脊中」
穴运行二昼夜,尚能全愈。」

  邢天生闻说,剑眉一皱,问道:「以谢兄的绝世功力,尚不能助小弟痊愈么?」

  谢云岳心中一震,便知引起邢天生疑心,遂慨然道:「这种骨髓伤毒,小弟
勉强可以助邢兄快愈,只是小弟火候尚浅,一个运用不当,必将使邢兄含恨终生,
故奉劝邢兄不如径返令师处。」

  邢天生一听,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含着无限怨毒,心想:「原来你是居心恶
毒,不愿助我恢复功力,哼,我邢天生有生之日,誓报此仇。」这恶念陡生,遂
注下了他日后死于谢云岳的「七日搜阴断魂」手法之下,这是后话不提。

  谢云岳见他垂首不语,心中暗暗起疑,才要启齿说话,突见邢天生抬头笑道
:「谢兄说得一点不错,小弟势必赶返家师处,伤愈后尚须习一种绝艺,报这独
臂神魔查坤一掌飞针之仇……」

  谢云岳经那邢天生指点途径,不到一个时辰,便自到了万德村。他俩在村中
投宿了一家简陋的小客栈,匆匆用了一些饮食后,谢云岳笑道:「邢兄,方才我
们进得村中,见这村首有家药肆,小弟去配几味药,对邢兄伤势不无稗益,请邢
兄暂在房内小睡一会,小弟去去就来。」

  邢天生颔首笑道:「谢兄此种盛德,小弟铭感不忘。」谢云岳谦逊了几句,
便迈步出店,望街首走去。

  邢天生见他走后,目光阴毒微微冷笑了两声,唤来店主借了一副文房四宝,
端坐椅上振笔疾书,从身旁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洒在纸上后吹掉,他那苍白面上浮
起一丝狞笑,又取两颗红色药丸,和水吞服,径自离店走去。

  谢云岳买了伤药回来,一见邢天生身形杳然,不由微微一怔,眼角掠处,桌
上端端正正摆了一张信笺,毫不思索地捏在手中目诵,上写:「谢兄,自吾兄走
后,小弟忆起身旁尚有家师赠用两粒灵丹,吞服后自觉功力渐复,如今已恍然悟
出独臂神魔查坤实乃杀父仇人,先父与查坤总角之交,惜以小弟稚幼无知,当年
杀父情景未曾目睹,小弟先三月为家师携去习艺,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查坤每三年去黄山探望小弟,坚说杀父仇人系寰宇三绝之一的雪山人魔,如今再
三思维之下,可能雪山人魔查坤联手制取先父死命,小弟心切父仇,不耐等兄返
转径自赶赴黄山,请兄见谅。前谓需兄相助者,是为其因,若兄不弃小弟而去,
允于助拳,小弟六月月圆之时,当在成都武侯祠候驾,语不尽意,执笔匆匆,落
笔小弟邢天生拜启。」

  谢云岳看完此信,心中疑点颇多,他厌倦这种江湖上为了细故,而致杀孽屡
屡相寻,倘若目前他能刃尽仇人,这些都已是无关紧要之事,什么雪山,什么版
泉,他也不会再去应约了。想到此处,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撕碎信笺于地,算
了店饭钱,扬长出店。

  他心急济南周高二老等侯自己鹤涎草,恨不得插翼电飞,策步如飞,黄土大
道上,只见一缕滚滚黄烟随在他的身后,引入瞩目。这时,谢云岳套上了第一副
面具,一脸病容。未正时分,已自赶到幸庄,距济南才不过二十里,发现自己在
幸庄附近途中,不时遇上劲装捷服的江湖人物,一拨拨地快马来往飞驰,形迹可
疑。

  他知如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们面色不会如此凝重,不过他只是如此想法,根
本没有寻究他们这种不平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谢云岳一踏进幸庄,立时把脚步
放缓下来,突然他感觉手指有微麻现象,这种微麻异常不好受,软绵绵,懒洋洋,
直如有力无处使般。一有此麻软现象,谢云岳立即封住自己臂肘穴道,因为麻软
撼觉窜行甚速,刹那间,已走至手肘关节,心中大惊,一闪身,步法加紧,径向
庄外一处枯干密林掠去。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盘膝运功逼毒。

  「菩提贝叶禅功」果然奇妙无比,不到一盏茶时分,双肘以下毛孔内冒出一
缕缕黑气,随风散失,麻软现象尽除,立起正要启步走去,蓦闻林中人声隐隐的
传来,好似一男一女,只听得那女的娓娓说道:「亮哥,你别这么傻,死有轻重
之分,杖着匹夫之勇非但济不了什么事,而且令师更不能保全性命,休说庄主武
学惊人,不是你所能对敌,还有蒯化子最是心辣手毒,撞上他手死活不能,万一
你再有失闪,岂不是抱憾终天吗?」谢云岳心中一动,蒯化子不是混元指蒯凌吗,
于是倾身凝听下文。

  那男的微叹了一口气,道:「蕙妹,愚兄知你说的是一番好意,但家师无端
被囚,为人徒者岂能坐视不救。」

  女的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糊涂,令师被囚是在一个极秘密情
况下为之,除了有限数人得知,别人一概蒙在鼓里,小妹还是从我爹口中得知,
命你即速去请师门好友援救,以免不及。」

  谢云岳毫不带出半点声息走去,隐在一棵白杨树后,觑眼过去,仔细看出一
男一女形貌,都是二十上下年岁。那男的生相英俊,满脸忧容之色,女的长得娇
小可人,杏眼瑶鼻,异常妩媚,说起话来,一双星目睁得又圆又大,焦急心上人
犯险轻身,在她目光中已是表露无遗。

  只见那少年说道:「蕙妹,我真猜不透,家师与庄主颇称莫逆,怎么庄主对
他如此,你可知道其中原由么?」

  少女摇头表示不知,又轻启檀口道:「只怕是为了乾坤手雷啸天而起吧……」

  谢云岳听得心中大震,正欲现身追问,蓦闻哧哧怪笑声起,一男一女面目顿
起惶恐之色,倏然一条身形在林中穿出,只见那人身长鸢立,面色灰白,一对小
角小眼,一瞬不瞬凝在那少女脸上,冷冰冰的神色,活象一具死人,半晌,阴恻
恻地笑道:「贺姑娘,你也有落在我小丧门柯锦星手中之时么?」

  少女惊得粉面沁汗,娇躯微颤,星目中露出畏怯光芒。那少年强自镇定,冷
笑一声道:「柯锦星,你别以是庄主义子,就敢肆行无忘?」

  小丧门眼角也不瞧那少年一眼,只冷冷道:「我不耐烦与要死的人讲话,贺
姑娘,你的事要不要我柯锦星代你隐瞒?」语气之间,竟似有所要挟。

  贺姑娘尚未答话,突然;那少年振腕亮出一剑,一股寒光剑气猛向小丧门柯
锦星肩头削来。小丧门柯锦星竟头也不回的,剑堪近身,陡地冲霄而起,双足飙
忽地往剑身上一落,使出千斤坠身法,「克折」一声竟将那少年手中剑一踩而断。

  这一手真令人叫绝,单是柯锦星一升一沉之势,快速绝伦,而且踩在剑上时
间拿得十分奇准,这一双男女显然不及他太远。在少年断剑之时,贺姑娘呼地一
掌向柯锦星胸后劈去,柯锦星听觉极聪,就知姑娘出手,左掌望后一甩,打出一
股阴柔掌力,一接之下,姑娘竟被震得飘后丈余,柯锦星右手疾如电光石火地望
外一探,将那少年夹颈抓祝其间的变化,提足出乎探臂,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
快得逾如电闪,简直使那少年无还手之机,可见小丧门柯锦星武功惊人,落在怪
手书生谢云岳眼内,不由称奇不已。

  只见柯锦星一扣住少年颈骨时,那少年立时瘫痪得全身无力,柯锦星左掌微
举,面对着贺姑娘泛出一丝诡笑道:「贺姑娘你要否留着这小子的性命?」目光
闪烁,手掌颤了几颤。

  贺姑娘骇得花容失色,蓦然间,她星目中露出惊喜交织的光辉,小丧门柯锦
星看出姑娘神色有异,心中一动,突觉自己后脊第五根脊骨「三阳」重穴上,着
了一记万斤铜锤般,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涌,右手一松,将扣住的少年坠
落在地。姑娘一见心上人脱出柯锦星手中,喜极惊呼了一声,身形一动,矫若游
魂,捷如电闪地捞起,掠在一旁。那少年本是穴遭受小丧门所制,一经脱手,便
如好人般灵活自如。

  小丧门突遇重袭,便知碰上了强敌,不禁股栗肤粟,好半晌,眼内金花渐定,
尚未见背后有半点动静,心内惊而且疑,眼见贺姑娘两人目注自己身后,面露喜
容,知得那人尚未离,自默运真气,只觉周身并无半点不适,不由胆气大壮,忖
道:「我只旋身双掌一扫,两丈以内敌人必筋断骨裂,当场身死,哼哼,叫你知
道我小丧门的厉害。」于是双掌潜运真力,蓄意一击。

  小丧门柯锦星真气引满,突然吐气开声,两臂一抡回旋望身后扫去,掌力山
啸潮涌,狂飙顿起,面前十数棵海碗径粗的老树,当掌断折震飞,威势惊人。柯
锦星满以为这种变生仓卒,身后那人虽然功力盖世,也当不起自己疾如电闪致命
一击。

  那知面随掌转,举目一瞧,不由目瞪口呆,面前那有半点人影,忽觉头颈一
凉,被人摸了一把,不由胆战心惊,矮身一窜,突又掉首「犀牛望月」甩出一掌,
依然打空,只见姑娘立在十数丈远处吃吃窃笑。

  这一来可把小丧门下得魂飞天外,面上强作镇定,冷笑道:「何方鼠辈,有
种的何不现身出来见个真章,效那鼠窃之辈,见不得人做什么?……」话犹未落,
风送入耳,一声冷笑,异常阴森,跟着只觉左腿「飞扬」穴,似被虫螫了一口,
小丧门身不由自主地跃起八九尺高,倏又平摔下地,碰地声响,震得砂土飞扬,
人也萎顿不起。

  小丧门躺在地上,四肢无力,抬头只见是一面色姜黄,带着病容的中午人,
微笑凝视着自己,但觉那人目光如利剪般,饶是小残门平时心毒手辣,至此也不
禁脊骨直冒寒气。这时,林中又是喝叱声起,嗖嗖嗖飞扑出三条人影,身法都是
快逾电射,矫捷无比。

  三人足一沾地,三般兵刃平伸着,暗踩三才方位,目光炯炯地盯住怪手书生
谢云岳。那三人从谢云岳眼中已瞧出是陇西三鸟。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的毕鹭大喝
一声道:「朋友,你……」谢云岳微笑挥手止住毕鹭说话。

  毕鹭登时打住了话头,惊疑地望着谢云岳,只见谢云岳身形一动,右足已踹
着小丧门「喉结」上,但听得半声凄厉惨嗷,七孔喷出鲜血而死。陇西三鸟登时
面目变色,身形攸然而动,兵刃舞起三团光幕涌攻谢云岳。谢云岳左掌轻轻一挥,
陇西三鸟登时感觉一片劲气当胸撞来,只觉立足不住,踉跄退出三步。

  三鸟大惊失色,只见谢云岳微笑道:「陇西三友,龙门小别,相隔匪遥,竟
何致不识在下。」

  三鸟闻言面面相觑,毕鹭听得口音好熟,恍然忆起那是什么人,不禁大喜望
外,叫道:「阁下竟是严少侠么?怎么形像已改?不是毕某听出口音,险些冒犯
恩人。」

  原来陇西三鸟在云雾山庄险被任七姑一掌「横扫千军」击毙,若不是谢云岳
解救,难逃死厄,故此心德谢云岳,后来任七姑及龙门四怪一意追赶谢云岳,弃
他们不顾,三鸟窜至云雾山庄藏宝库,取出一箱金珠,径回陇西而去。

  此时谢去岳笑道:「严某为便于行事,故而易容,三位为何不在陇西,落在
此处,为了何故。」

  毕鹭面色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可了,此间辛家庄庄主金钩无
敌幸蒙是家师好友,我们系应邀前来,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辛庄主意图在江北地
面争一席之位,与南派丐帮掌门混元指蒯浚共图大事,现在不少人前来加盟。」

  谢云岳眉头一皱,问道:「毕老师可曾听见有一乾坤手雷啸天么?」毕鹭闻
言一愕,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只见贺姑娘向着那少年盈盈走来,向谢云岳一福,低声道:多谢大侠
援手之德,雷大侠前日被混元指蒯浚所擒,囚在水牢。」说着一顿,飞红上颊,
手指着身旁少年道:「这位是王式耀,是矮伽蓝崔大侠弟子,雷大侠被擒,崔大
侠劝说庄主不可与雷大侠为敌,一言不合,竟自反脸相向,崔大侠亦被蒯浚掌伤,
同雷啸天囚在一处。」

  谢云岳闻言点点头,沉吟一刻,又面向三鸟问道:「请问辛蒙为人如何?」

  罗泻道:「辛蒙为人智计深沉,谋定后动,行事多籍人手,故恶名不彰,严
少侠想必是辛庄之敌非友,罗某三人即行返,转陇西,免遭祸及。」

  谢云岳大笑道:「三位明智抉择,可敬可佩,在下他日若至陇西,必来拜谒
三位。」

  罗鸿忙道:「好说,我等恭候大驾光临。」说完,三鸟同时抱拳一揖,身形
顿处,捷如飞鸟,瞬即穿林杳然。

  谢云岳正待向贺姑娘王式耀两人问话,忽然微风掠起,面前倏然落定两人。
只见是一元居士胡刚及其爱女胡若兰翩然降落。一元居士胡刚抚髯微笑,胡若兰
凝眸满含幽怨。谢云岳抱拳笑道:「胡老前辈为何知得晚辈在此?」

  一元居士胡刚呵呵笑道:「老弟一离燕京,老朽父女两人即蹑踪于后,武清
县郊小庙之事,得以亲眼目睹老弟功力震世绝俗。」

  谢云岳不由惊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庙内红旗帮匪,均是老前辈及姑娘相助
除去,晚辈这里相谢了。」说着一揖到地。引着胡若兰抿着嘴格格娇笑不住,神
情妩媚之至。

  一元居士胡刚摇首微笑道:「老朽轻易不造杀孽,这都是丫头所为。想你们
两人都是出手狠辣,双手满染血腥,以后恐怕你们难以收拾,孽重难回了。」继
觉语气显得过重,继转口道:「老朽父女两人途中见得秦中双怪,戏耍作弄他们
多次,不觉捱延费时,追至济南源盛镖局,听说老弟已去泰山寻访鹤涎草,所以
老朽父女两天这才赶来,不意凄巧相逢。」

  谢云岳不禁忙问道:「老前辈定必见得家岳,不知病情怎样,可否乞知?」

  一元居士胡刚道:「令岳周维城及高老师毒势尚未恶化,赵康九大侠亦已泰
山归来,两手空空,满面愁容,老朽父女一抵镖局,稍时苍须怪叟等人即将劫去
镖货送回,并言老弟在泰山身亡,当时赵大侠大怒,飞剑将苍须等人戮死,当时
就要赶赴泰山,经老朽一再相劝,言老弟并非夭折之相,老朽父女可代去泰山一
行,在辛庄瞥及老弟易容望林中闪去,故而探知老弟在此,只不知鹤涎草到手了
未?」

  谢云岳不禁动容,笑道:「那么晚辈要兼程赶返济南了,晚辈好友乾坤手雷
啸天及矮伽蓝崔戬被禁在辛家庄,还望老前辈代劳施救,晚辈最迟明晚赶返此地。」
继将王式耀贺姑娘介绍给胡刚。

  胡刚笑道:「这些老朽均都知道,只是一时未易解救,老弟你可知道金钩无
敌辛蒙就是高黎贡山四魔嫡传弟子么?目前不但高黎贡山四魔及秦中双怪落在辛
庄,还有甚多魔道高手亦在庄内,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父女一定尽力
而为,老弟你速去济南吧,明日一准在此候你见面。」

  胡若兰姑娘一听谢云岳要走,不禁小嘴一撇,娇嗔说道:「怎么说不到三句
话,就要走了,这可不行。」

  谢云岳不禁又生惕念,原是避开他们,为的情孽不可再种,但命中魔星注定,
不可避免,他本是极聪明的人,已猜透了一元居士胡刚俩人为何一路上穷追不舍
的原因何在,不禁暗叹了一口气,抬目望了胡若兰一眼,只见她一双星眼,满含
幽怨惜别之色,眼是灵魂的窗子,可在内窥出一个人思想感情,善与美的所在,
不由神情一凛,微笑道:「姑娘,在下虽是武夫,但知君子一言九鼎,明晚在下
决可赶到不失言就是。」继又向贺姑娘王式耀两人道:「二位既暂不可回转辛庄,
不如跟着胡老前辈在一处,遇事多有关照,一俟雷老师救出,你们再定行止吧。」
说着,身形一动,捷如电射,瞬间便即无踪。

  一元居士胡刚这边暂且按下不提,且说谢云岳一路如飞地奔驰,心内交织着
迷惘、焦急,二十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便自赶到。日色煦丽向西时,踏入济南城
关,千佛山中千佛钟声悠亮彻耳传来,大明湖湖光山色顿呈眼帘,只见碧波千顷,
水光接天,岗峦葱秀,迤逦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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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谢云岳哪有心思欣赏景致,一劲往源盛镖局飞走,途人多惊奇目光投在
他的身上。他也不以为意,一踏入源盛镖局大门,迎面就看见赵康九郁郁不欢缓
步走来。谢云岳立时止步,垂手唤了一声:「岳父。」

  赵康九登时一怔,倏又眼内神光逼射,面转笑容,道:「是贤婿么?鹤涎草
寻到了没有?」

  谢云岳笑道:「侥幸到手。」说着两翁婿飞步入内。

  周维城及高子龙人又消瘦许多,精神萎靡,见着谢云岳,只软弱无力地睁眼
点了点头。谢云岳取出鹤涎草,着手诊治,周高二老时日过久,毒性虽解,真元
则亏耗甚巨,谢云岳不惜本身真元,以「菩提贝叶禅功」贯输。

  夕用沉西,暮霞昏茫,周维城高子龙两人霍然全愈,谢云岳面色苍白,转至
厢房盘膝调息归元。在谢云岳治疗周高二人时,室外镖局同仁及朋友等人影纷纷,
均欲瞻仰谢云岳丰采,经赵康九一一劝散,说是晚宴时,自会与他们见面。

  他们均不知谢云岳就是名噪一时,震荡武林之怪手书生俞云,但知谢云岳有
一身惊人武学,不然,更是喧哗鼎沸,争睹为荣。源盛镖局大厅上华宴盛开,灯
烛辉煌,六张大桌面上人头晃动,哗声谈笑。须臾,厅后屏风内转出一个容光焕
发,剑眉朗目,美如子都的少年来,面带微笑,颔首为礼,益显得公瑾醇醪,倜
傥不群。

  刹那间,大厅内鸦雀无声,中州剑客赵康九立起,大声介绍与众见面。席间
群雄纷纷敬酒,谢云岳应付从容,群雄只觉得谢云岳和蔼可亲,略无半点居傲神
色,人当之期休春风,不由大为钦佩。这酒宴一直到三更漏尽,月华中天际才尽
欢而散。

  谢云岳随着赵康九等人转至内室,才谈起乾坤手雷啸天之事,明日将去辛庄
制住混元指蒯浚,以免丐帮自相残杀。又劝赵康二老明晨离开济南,径去寨北牧
场,一俟自己辛庄事了,当赶赴牧常赵周二老想想也对,他们偌大一把年纪,何
苦在武林中争名好胜,趁着余年,在田园纳福,或啸傲烟霞岂不甚好,于是慨然
应允。

  源盛镖局高子龙笑道:「金钩无敌辛蒙一向深居简出,地面上人缘相处得甚
好,前数年老朽也曾见过一次面,殷勤得很,不过总觉得他虚伪得有点可厌,谁
知道他是高黎贡山四魔嫡传弟子?」

  谢云岳诧异问道:「辛蒙打着金钩无敌的名号,难道无人去辛庄争名挑战么?」

  高子龙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奇怪也就在此,十年前听说有些人,
去辛庄挑战,他却谦逊坚拒不纳,如此要打也打不起来,之后,就再也未听说起
过,一个武林能手,既打着这大名号,又有此雍容宽宏的度量根本是难能的,现
在老弟说起,则辛蒙平日作为,大有可疑。」

  谢云岳含笑道:「任何人作伪无论做得如何巧妙,总有破绽可寻。」

  一向沉默寡言的周维城,突然想起了一事,问谢云岳道:「贤婿,一元居士
胡刚之女,对你感情如何?」谢云岳顿时满面通红,心知一元居士胡刚必是与他
们说了些什么话,心内一着急,喃喃只说不出话来。

  赵康九目光凝视在谢云岳脸上一会儿,微笑道:「一元居士胡刚有名的难缠,
你究竟对胡姑娘感情如何,不妨直说。」

  谢云岳面色更红,嗫嚅着道:「小婿与她并没有什么呀。」

  周维城见状不忍,抚髯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事等我们慢慢解决
吧。」我们二字,当然是指赵康九而言。

  谢云岳有心想问究竟,犹豫半晌问道:「岳父,到底怎么啦?」

  周维城望望赵康九,才转颜笑道:「胡姑娘对你一往情深,我们不会干涉你
们的。」谢云岳红着脸,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好,内心自是感激两位岳父。周维城
话锋突转,问及谢云岳取鹤涎草经过。谢云岳谈及详情,众人不胜慨叹。

  赵康九笑道:「若不是一元居士胡刚父女等人的相助,苍须群邪只怕一时难
以授首。」继又神色一庄,道:「我等已是老迈,恐怕从此以后,群邪均不会与
我等为难,只是贤婿万宜小心,他们将你同怪手书生俞云认作同出一派,因手法
大致无异,其实这也只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想法,总之你得谨防暗算的。」谢云
岳唯唯应命。

  更鼓已敲了四下,兴尽各自就寝。谢云岳一夜思绪如潮,辗转反侧,不得成
寐。他想到一年来,奔荡在江湖,虽然经验阅历倍增,但仍心灵上的空虚,无法
填补,是天伦的缺憾,抑是爱情上的纷扰,自己也无法确定,不由涌上一片无名
的怅惘,转念到江湖上劫杀,永无宁日,不胜慨叹。如今世俗沉沦,人欲横流,
世上尽多贪诈抢掠淫戳奸杀,无非是一「欲」字作祟,真正做得「无欲」二字,
是所难能,除非是大智慧,大圣贤不能作到。他胡思乱想,转眼鸡声喔喔,五鼓
天明,披衣起床,盥洗已毕,赵康九周维城及镖局中人亦已起床了。

  早膳既罢,四匹健骡,套上一具华贵骡车,车后随定八名赵康九得力助手,
精神奕奕、一声阳关三叠,赵周二老登车如飞驰去。谢云岳随即与源盛镖局总镖
头高子龙等人作别,漫步款款,出得南关。这日阴雾彤云,寒风怒吼,途中风沙
漫天,一反昨日熙日和风的景象,路边枯树了无春气,未茁嫩牙;依旧鬼牙高张,
摇瑟乱舞。

  谢云岳振衣疾走,不到一盏茶时分,巳距南关五七里之遥,忽闻身后起了一
种轻微衣袂飘风声,夹着一丝丝淡淡幽香袭来。他何等机灵,便知身后蹑着有人,
当下不动声色,疾走了数步,霍地旋身,一掌「弥勒神功」震字诀打出,登时一
片无形劲风往掌心吐出。

  哪知一转面睹及来人后,不由骇得大惊失色,慌不迭地将掌力撤回。虽然如
此,掌力还是惊人,只见那人随着掌力飘后两丈,倏又电射掠至谢云岳身前。但
见谢云岳面红耳赤,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令尊呢?」

  原来那人正是一元居士胡刚的爱女,胡若兰姑娘,她今日着了淡黄色衣裙,
薄施脂粉,益发显得明眸皓齿,娇艳如花。此刻她的神情,小嘴微撅,薄嗔含蕴,
一双明澈秋水的眸子稍带怒意,一瞬不瞬,盯在谢云岳的脸上。

  这种情境,尴尬异常,谢云岳见她不说话,面红得一块红布样,一揖到地道
:「姑娘,在下实在不知道姑娘随在身后,不然,在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
敢妄自出手。」

  胡谷冷笑道:「假如我是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姐姐,你也不会这么横。」

  谢云岳不知怎么答复是好,两眼只是发怔,胡若兰忽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抿
嘴道:「看你成了这副嘴脸,姑娘是逗你玩的。」妩媚之极,胡若兰笑道:「昨
晚三更时分,我就去了镖局,哼哼,假如不是姑娘,你们统统魂游地府了。」

  谢云岳失惊道:「这是为何?」

  胡姑娘道:「昨晚红旗帮去了二十余名匪徒,想用下流迷香迷倒你们,被我
一一点死,丢在大明湖中喂鱼去了。」

  谢云岳笑笑,道:「那么在下谢谢姑娘救命之恩了。」

  姑娘格格娇笑道:「且慢谢我,雷大侠被囚之处被我爹探出来了,只是庄中
好手特多,我爹击毙三人后,深恐打草惊蛇,恐辛蒙对雷大侠不利,才予退出,
现在林中等你去哩。」

  谢云岳忙道:「我们现在就赶去,怕令尊等得发急。」

  姑娘道了一声「好」,当先驰去,身法极见轻捷,谢云岳知道女孩儿好胜,
只用出七分功力,与姑娘一肩之差,紧紧跟着。只见黄萎萎的山丘草坡,路旁一
棵棵的枯树如飞地在跟前掠过。蓦然间,遥见三条黑影由道旁山坡上,飞泻落在
黄土官道中心,分成一列而立。

  谢云岳走近了,才看出那是宫门双杰,及恶师爷沈上九三人。只见铁臂金刚
何申福微微冷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又遇上阁下?」

  谢云岳一声长笑道:「何大人,你何必自欺欺人,有心追踪,何言偶又逢面,
请伺三位拦阻在下意欲何为?」

  何申福一声大喝道:「做什么?缉你归案,何某早知道你就是太原血案凶犯,
宫门双杰眼内可揉不进沙子,如今你想赖也赖不了。」

  谢云岳一声冷笑,尚未答话,沈上九阴恻侧接口说道:「前次师爷被你骗了,
你真的姓吴吗?」

  谢云岳陡然面色一沉,道:「沈上九,你真恬不知耻,你不过是三贝子府中
一名西席,敢在都城禁畿之地,无法无天,私设公堂,鱼肉百姓,罪该凌迟万死,
你道姓谢的真不敢对你奈何吗?」说时,两臂已凝蓄真气,动了杀机。

  这时,胡若兰疾跃上前,两柄奇形金剑已执在手中笑道:「谢兄,今日的事,
非三言两语可以善了的,待小妹替你解决这万恶滔天姓沈的。」陡地娇喝一声,
身法绝快,只见两柄金剑化作十数条的金蛇,涌向沈上九全身大穴。这一手奇诡
异常,而且剑尖吐出玄奥武林之一元真气,嘶嘶作声,沈上九整个身形齐都被剑
气所笼罩。

  沈上九冷哼一声,双掌一挥,胡若兰登时身形连晃,逼退几步,沈上九趁机
已一鹤冲天而起,身形又倏然而落,只见他手中多出一精钢闪亮的折扇,口中哈
哈大笑道:「女娃儿,你知道我沈上九是什么人?岂是你米粒之光所能抵敌,现
在师爷仅用一柄折扇,十招之内,便要你金剑出手。」

  在姑娘出手之际,谢云岳不禁大为耽心,他知恶师爷沈上九出身北天山,师
门有很深渊源,身蕴崇高武学,即是「弥勒神功」一项,就非胡若兰可以匹敌的,
心悬着姑娘安危,又恐宫门双杰突然向自己出手。甚是惴惴不安,他自己虽然不
慎,但耽心姑娘受伤,在一元居士面前如何交待。

  只见宫门双杰已分闪在两旁不远处,目光灼灼监视着他,当下谢云岳微微一
笑,继见姑娘被沈上九掌力逼退,不由惊喜交加。他看出沈上九展出的是「弥勒
神功」震字诀,精湛非凡,原以为姑娘定被震飞,即是不死,也要带伤,哪知姑
娘两柄金剑所吐出一元真气,能抵敌这凌厉无伦的「弥勒神功」,可见「一元真
气」能与「弥勒神功」相抗,互无轩轾,只是姑娘火候稍差而已。

  这时胡姑娘粉面凝霜,叱道:「姑奶奶管你是谁?瞧得谁不顺眼,姑奶奶就
要谁性命。」

  恶师爷哈哈狂笑道:「你这女娃儿太也狂妄了。」说着右手一抡,「啪」地
一声,折扇亮了开来,足有两尺半圆,扇骨为海心寒铁所铸,熠熠生辉,最利害
的,扇骨伸出扇端半寸,棱牙芒刺,可作戳穴之用。专破气功横练,扇面纯黄,
金光闪烁,为天山千年毒蛛丝所编,坚刃蕴毒,一沾人身,立时奇痒红肿,糜烂
蚀骨,极其厉害。

  沈上九话未落音,折扇一收,倏地猛沉,从右往在望上作弧形挑出,一抵及
姑娘右肋,扇面嗖地展开,扑出一片劲风,直指姑娘胸前。这一手飞快如电,端
的奇诡莫测,威力不凡。胡若兰见沈上九扇逼劲风,令人窒息,情知厉害,右手
金剑一圈,虚迎扇招,人忽晃闪在沈上九的右侧,右腕一振亮出九点金星,向沈
上九右肩刺去。

  两人都是身法绝快,出手凌厉,虽只一招,看得几人眼花撩乱。姑娘这一招
过于刁恶,假如沈上九不弃扇撤招,那条右臂即被金剑短去,纵然沈上九身法绝
快,能避开这招,便失去制敌先机,那时姑娘展出「一元剑法」,圈住沈上九可
迫他处于挨打地位。

  姑娘灵慧无比,她知仗本身真力对掌,万万不能与恶师爷相抗衡,只因沈上
九先前口出大言,十招之内,使令金剑出手,只要走出十招之外,即可将言语扣
住沈上九。哪知沈上九身负绝艺,确有令人不可企及之处,姑娘剑光堪及左肩,
身躯突然往左一侧,扇面倏地往上挑起,迅如电光石火。

  说时迟,那时快,姑娘右手金剑已刺上扇面,只觉微微一软,折扇蓦然啪地
一阖一震,姑娘感到有股奇猛力量一振,虎口酸麻,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柄金剑
登时脱手飞出,似一溜飞蛇般径往黄土山冈上落去。沈上九一招得手,捷如星火
地折扇戳向姑娘左手腕脉,这一招两式逾如闪电,绝不容姑娘有缓手之机,不但
姑娘大出意料之外,连谢云岳也惊骇异常。

  谢云岳初见沈上九一出手,便觉他这一身非凡武学,更令他如虎添翼,助纣
为虐,此人如不及时除掉,徒贻师门之羞,此时一见姑娘危机间不容发,身形电
射而出。沈上九眼看得手之际,忽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右手腕如中五指钢钩
一般,寄痛激骨,折扇立时被夺出手中,尚未看清来人是谁,猛觉右腿膝盖骨受
了一记万斤钢锤,只哎了半声,身形被踢飞起半空,那嗥叫声亦带起半空中,随
风送出,凄厉惨不忍闻。

  在怪手书生谢云岳身形电射之际,宫门二杰亦捷如鹰隼地扑来,若讲究身法
之快,谢云岳可算是武林独步,宫门二杰一沾地,沈上九身形已被踢飞,一分之
差,抢救不及,令宫门二杰登时震得一震。谢云岳一掌当胸,面对着宫门二杰冷
笑道:「在下一时失手竟将令友踢飞,有丧二位大人颜面,还望见谅。」这时胡
若兰姑娘感激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娇躯一侧,跃向金剑落下之处而去。

  宫门二杰前在京城打磨场客栈前,已目睹谢云岳盖世奇学,更远在太原晋柯
之内亲眼见到俞云剑劈清风帮五人凌厉剑术,益发证明了面前此人,必是化身俞
云的人,他们先前指认谢云岳是太原血案的凶犯,原是试探之词。

  这一证明不虚,惊骇更多于喜愉,他们自恃大援隐藏一侧,不到必要,那大
援不会现身。大援是谁?即是苗岭双妖,硕果权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否则宫门
二杰焉敢贸然前来。这时,宫门二杰闻言,面色通红,羞愤难禁,阴风煞掌展万
雄比较性暴,大喝一声道:「昔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阁下
杀死了朝廷命官,岂是你能诿赖得掉的,依展某奉劝,不如束手受擒,我两人必
有一番人心。」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你们还有人心,背叛师门之徒有何廉耻仁义可言。」
宫门二杰四目火赤,嘿嘿冷笑不止。

  胡若兰这时已取回脱手金剑,对谢云岳微使了一眼色,道:「谢兄,我们还
有正事待办、谁耐烦与他们多费唇舌,早点打发了好上路。」

  谢云岳虽未知她眼色中是何用意,但心知她所说必有原故,毫不犹疑,笑答
了声:「好。」右手夺自沈上九的寒铁折扇,蓦然向阴风煞掌展万雄「鸠尾穴」
点击。左手五指迅如流星地向铁臂金剑何申福左臂「经渠」穴扣住,这种分袭两
个当今武林高手,令自己空门大露,无所畏忘,错非谢云岳,别人无法办到。

  宫门二杰见谢云岳陡然发动,出手若电,不禁又惊又骇,身形倏然而退,脱
出谢云岳奇袭之外,二杰心知武林中一些巧快手法不足与他抗衡,反不如以少林
本门绝学「达摩十三式」对抗来得妥善。是以二杰一闪出谢云岳两手之外,立即
涌身猛攻,但见他们巨灵手掌逼起了凌厉劲风,掌影漫天而到,招数招招着实,
配合相宜,宛如大河长江,源源不绝。

  谢云岳有千丈渊前辙之凛,绝不能让他们占了先机去,身形一动,使他们招
招扑空,此时见着宫门二杰用出「达摩十三式。」那劲力远波至十丈开外,沙飞
石走,威势较之玉泉山琉璃塔下少林四僧,更为精进,自己则身形如飞,穿插在
他们漫天掌影中游走,心中忖道:「这宫门二杰,如不趁现在除去,必引起一场
武林事故。」心意一定,倏朝着何申福右掌撞去。

  那何申福不明所以,不由掌势缓徐一缓,哪知谢云岳哈哈一笑,折扇霍地亮
开,斜挥推进。铁臂金剑何申福只觉扇逼劲风,直压面目。登时急涌入五官内,
气血一带,哼得半声,便自颓然倒地。就在此一刹那,展万雄双掌狂飙向谢云岳
胸后打到,谢云岳突然身形一塌,折扇飞快地疾旋,裂帛一声大响,扇骨芒光在
展万雄齐腹划过,只见展万雄腹血迸射如雨,大叫一声,噗咚坐在地上,双手捧
腹,神色惨厉已极。

  二杰这一负伤倒地,谢云岳忽瞥见胡若兰面有惊容,心中一动,蓦觉有一股
阴柔暗含刚猛的罡气,径由头顶压来,猛然一震,立时展出「玄天七星步法」,
晃身脱出,右掌望上疾挥出一掌。身形电射雄埘出两丈开外,只听身后起了一声
轻「哮」,其声甜髓无比。掉面一视,只见即是黑衣玄女殷玄薇,剪水双眸一瞬
不瞬盯在谢云岳脸上,胜雪娇颜微愠怒意。

  谢云岳在燕京三员老客栈内闻得一元居士胡刚说后,昔年苗岭双妖纵横天下,
幸得其师祁连异叟出山,施出盖古凌今的绝学,但依然被她逸去,可见这黑衣玄
女殷玄薇武学实有惊人的造诣,自己寄缘天授,异禀过人,何不与她试招,若就
此除去,岂不是为武林中除了一大害,心意一定,当即慢步走前。

  黑衣玄女殷玄薇见他傲然不惧走来,面转笑容道:「你不要自恃功力过人,
在我苗岭双仙眼中,可微不足称道。」

  谢云岳在他面前不足五尺之处停住,朗声答道:「当年祁连异叟一念之仁,
任你漏网逃生,你就该痛定思痛,自赎前愆,永不出山为是,怎么称又想出山荼
毒生灵么?」

  黑衣玄女一听,粉面一寒,双目中突射出无穷杀机,冷笑道:「你是祁连异
叟何人?怎知道我的往事。」

  谢云岳一声朗笑道:「百年往事,武林中传诵不绝,无不津津乐道祁连异叟
此一德举,可见你淫凶残毒。不然,为何事隔百年众怨仍存,余生也晚。惜不亲
眼目睹,但闭目可以想见你那当时狼狈状态,我虽不是祁连异叟什么人,不过大
有渊源,愿你及早悔悟,返归苗岭,当可终养天年,要不然,祸不旋踵,噬脐莫
及。」此番说词,声色俱厉,劝吓兼有。

  黑衣玄女殷玄薇听得且惊且骇,目光闪烁,忖道:「此人必是栉连异叟徒系
辈,否则,正如他说,与祁连异叟大有渊源,江湖上听见苗岭双仙名号,无不胆
魂皆落,拔足飞逃,此人竟然傲然不惧,必在武学上有所恃,就拿连伤沈上九及
宫门双杰而论,足可证明。」不禁首鼠两端,惶惑举措不安。这在苗岭双妖而言,
可是史无前例,即就是昔年与祁连异叟动手相搏,心内也无一个「惧」字,这正
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

  胡若兰立在道旁一株枯枫之下,听见谢云岳自承与祁连异叟大有溯源,不由
芳心顿起一片涟漪,直觉谢云岳此言,是暗示对自己存有爱意,不然何至出此,
一双星目从此不离谢云岳身上。只觉他玉树临风,丰神俊逸,不禁愈看愈爱。

  此时,黑衣玄女殷玄薇转念道:「他能有多大气候,敢与祁连异叟相捷并论,
何况自己数十年来功力精进,已非当年吴下阿蒙,自己再度出山,意图成为天下
武林盟主,若被他所虚声恫吓,则将永不能抬头,重整声威。」

  当下黑衣玄女粉脸带煞,冷笑道:「你既与祁连异叟大有渊源,当得他一身
所学,昔年我为了一时疏忽,竟着了老鬼道儿,因自守诺言,老鬼不死,永不出
门,现老鬼已死了多年,这笔帐就算在你的身上,也是一样。」

  谢去岳也报之一声冷笑,道:「你既执迷不悟,也只好由你了。」口虽是这
么说,但面对着功高绝世的魔头,仍有一丝戒凛之意。

  黑衣玄女殷玄薇袼格一声娇笑,罗袖轻飘飘地拂出,宛如千层黑浪从她袖中
拂出。这是一个视力错觉现象,皆因殷玄薇正气练得炉火纯青,强弱由心而发,
这一拂出正气,有百种不同的强度,从袖衣激起波浪形状,乍一看来,犹千层黑
浪延伸而出。

  谢云岳意随念动,神功已密护全身,岳峙而立,只觉柔风扑面,夹着一缕异
香吹送入鼻,不由心神一阵猛摇,立时惊觉,强闭着呼吸,继感柔风遂渐加强,
一刹那间,力逾万斤,气血一阵浮涌,几乎立足不祝这是谢云岳从未曾经历之现
象,不禁大吃一惊,倏地一翻右掌,迎着迫来正气,打出「菩提贝叶禅掌」,只
听「波」的脆响,破气而出。凌厉无伦。

  但见黑衣玄女殷玄薇面色突变,飘叶般急退两丈,谢云岳一招得手,身形激
射而前,左掌又陡起一掌「弥勒神功」压字诀,右手迅若电光石火般,五指暴伸,
径起一招「轩辕十八解」中之制龙手绝招「八德擒龙」,向黑衣玄女「天府」穴
扣去。

  这一手「八德擒龙」是奇奥天下,崇古凌今的绝招,据「轩辕十八解」秘笈
所载,在轩辕黄帝未乘龙驭天之前,曾去西天访晤佛祖如来,其时如来佛祖正在
八德池畔伏池内十二条孽龙,轩辕默记佛祖制龙手法,才创出这十二招擒龙手。

  殷玄薇虽然是不可一世的魔头,但目睹谢云岳右手如电芒飞出,凌厉玄诡,
生平未见,不由大惊凛骇,竟疏忽了谢云岳左掌神功压字诀中的一招「五指幻山」,
于是随起一手「飞絮暴雷」掌法一迎向「弥勒神功」,两目注定谢云岳所来之「
擒龙手」,预先封闭满身穴道,欲待谢云岳堪到近前,飞起一手「斩钢截铁」削
断来掌。

  心意打得满好,可是大为不然,殷玄薇一招「飞絮暴雷」掌推出,只见掌影
柔舞若絮,风声如雷,这也是奥奇天下的绝招,但事前疏忽大意,怎经得谢云岳
压出十二成功力,蓦觉一股重逾泰山之气功,压得心头气血狂翻,自己「飞絮暴
雷」罡气登时卸之无形,竟晃得一晃,谢云岳右手五指已扣在她的肋下。

  黑衣玄女殷玄薇蓦感肋间一麻,万虫蠕动,左半边涣软无力,不要说是「斩
钢截铁」绝招有心无力使出,连真气也无法使之凝聚,四散飞窜,非但如此,谢
云岳五指一沾左肋,只觉他指端射出劲气,突破启己坚如精钢所封闭的穴遭,当
时她那种惊骇,非笔墨所可形容。

  说来话长,其间发生的事不过电闪的一刹那,究竟黑衣玄女是不可一世的魔
头,右掌在迎击「弥勒神功」压字诀后,往左一穿,以牙还牙,五指飞朝谢云岳
右臂搭去,迅捷无俦。黑衣玄女此着是竭平生真力发出,谢云岳五指一松,电射
地撤回右臂,左手又出,殷玄薇却乘着这粟米之差的空隙,身形仰射飞出十余丈
外,快如离弦之弩,电漩星飞。

  谢云岳出手迅如电光石火,却被殷玄薇逸出手中,这是第一人首次逃出「轩
辕十八解」绝招之下,心中着实钦佩苗岭双妖果然身手绝伦。却说殷玄薇足一沾
地,试运真气一遍,只觉麻酸立止,真气又重凝聚运用自如了,遂目蕴凶光,喝
道:「小辈,你且慢得意,你也中了本仙子「苗岭百蛊柔香」,三月之后,你准
备后事好了。」声落之际,人已飞射凌空,转眼便已杳然,只有余音袅袅,震荡
耳鼓。

  殷玄薇来得快,走得也快,留下宫门二杰倒在路旁呻吟,还有一个恶师爷沈
上九不知生死。这时,胡若兰姑娘已掠了过来,目含万缕柔情,低声说道:「谢
兄,方才那殷玄薇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谢云岳无言点点头,随即朗声笑道:「她这点鬼门道,还吓不到我。」说着
一顿,,目光落在宫门二杰身上,道:「目前的难题,是如何打发他们。」

  胡若兰娇笑道:「都边山坡上还有一个师爷咧,这种恶人留在世上作甚?超
度了他们吧,这也算你多积了一宗功德。」说着,也不管谢云岳同意不同意,飞
身掠至那边草坡,把恶师爷沈上九似捉小鸡般提了过来,甩在展万雄一处,又往
四五丈远处,提了何申福进来。

  谢云岳纹丝不动,只静静注视姑娘那种娇憨顽皮,忙得不亦乐乎的表情。姑
娘将三人摆在一处,拍了拍手,微掠鬓间乱发,抬头笑道:「好了,谢兄请动手
吧。」忽见谢云岳两目不瞬注视着自己,粉面一红,嗔道:「你这人怎么搞的?
两眼贼视讨厌,又不是没瞧见过。」说着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谢云岳笑笑,便向宫门二杰等那边走了过去。可怜沈上九等三人负伤奇重,
遍身气力均无,眼看着谢云岳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尤其是
宫门二杰方才亲眼目睹谢云岳对殷玄薇了一手盖世武学,这才失悔不该自恃黑衣
玄女靠山,贸热追蹑寻仇,自觉死有应得。

  这时,宽敞黄澄澄的官道上,迄今了无行人往来,这透着奇怪,皆因行人见
得有人在官道上生死杀斗,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敢前来,均避道而行,甚至有
人折转身去回头了。寒风劲吹,枯枝蔓草漫天旋舞,夹着满空砂尘呼啸,天色阴
霾昏茫,穹苍密布着愁云,就像要压下来一般,这一切,都代表着凄凉,肃杀。

  谢云岳走在三人不足两尺之处停住,阴风煞掌展万雄终于挣出声来,大声叫
道:「朋友,你不嫌行事太毒辣了些吗?」

  这语声充满了乞怜恐惧之意。人总是惜命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以
求,不惜卑颜屈膝,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世间能有几人。阴风煞掌展万雄失声叫
嚷厉,本来为扇骨尖芒划破的腹皮创口,渐已趋止的血液又复外涌,汩汩冒出殷
红血液,只见展万雄两手紧抓住肚皮,额上冷汗淌出如雨,惨状卒不忍睹谢云岳
皱了一下眉头。不则一声,飞步上前,朝沈上九「气海穴」上戳了一指,沈上九
顿时两眼翻白,颓然死去。

  原来沈上九先被谢云岳扣上腕脉时,谢云岳恨他在都城恃三贝子之势,作恶
多端,为师门贻羞,不禁施出绝脉手法,一时沈上九功力全失,跟着又被踢上重
逾千斤一脚,飞坠草坡后,心脉几乎被震乱,强提一口真气不散,故未死去,但
比死均要难过,这也伤天害理之报。

  胡若兰在拾剑时,目睹黑衣玄女殷玄薇身法奥奇,掠在沈上九身前察看伤势,
只因伤势太重,殷玄薇也是袖手无策,姑娘趁着殷玄薇不注意时,掠回在谢云岳
附近。姑娘冰雪聪明,察衣观人便知他是苗岭二妖之黑衣玄女殷玄薇。

  且说谢云岳飞指点死沉上九后,正要向宫门二杰下手,手掌微捂之际,只见
铁臂金剑何申福强忍着伤痛,低声道:「尊架可是姓谢么?」

  谢云岳闻言不禁一怔,手势缓缓地落下,道:「少爷本是姓谢,方才胡姑娘
已然叫明,你问这是何故?」

  何申福睁着眼,仔细打量了谢云岳两眼,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道:
「那么谢少侠一定是当年名震河溯,闻名丧胆的追魂判谢文谢大侠的哲嗣。」

  谢云岳愈感惊异,厉声喝道:「你怎么知道的?快说。」

  何申福声音微弱道:「何某现感真气不足,如少侠助我真气不绝,当能将洞
庭湖伏袭令尊与少侠一段往事细述,指点少侠真正仇人是谁,如何?」谢云岳闻
言大喜,四面望了立在身后的胡若兰一眼,只见她双眸中也露出甚为惊奇的目光。

  谢云岳飞快地别过面,答了一声:「好。」当即在何申福胸后点了三指,又
与展万雄止住了血,笑道:「此地阳关大道,不宜多作逗留,容在路左山岗上细
叙吧。」说着,一把抓起沈上九的尸首,回首对胡若兰应道:「姑娘,在下情切
父仇,只好有劳令尊等候一会儿了。」话落,未见他身形稍动,人已破空斜飞,
去势电疾,瞬眼已落在十数丈远土岗上。

  姑娘跟着掠去,同立着土岗上,一对璧人,衣袂飘舞,望之若仙。官门二杰
互相扶持着,蹒跚步上草坡。时将正午,天色反见阴黯,秃枝指空舞,狂风卷雪
飞,此时官道上渐有人马在徐行,夹着长鞭击空声,随风摇曳老远。

  距官道侧仅一箭之遥,一处岗凹之内,数株常青乔木之下坐定谢云岳胡若兰
及宫门二杰数人。胡若兰手执着一支枯枝,拟漫不经心地拨弄脚面的一线流泉,
谢云岳则倾耳静所。阴风煞掌展万雄背靠着树干,闭目养伤。

  只见铁臂金剑何申福又用眼望了谢云岳一眼,道:「方才黑衣玄女殷玄薇离
去之际,曾说过少侠中了他的「百蛊柔香」,可是真的么?」

  谢云岳知他说此,必是「百蛊柔香」甚为厉害,颔首答道:「动手之初,曾
闻得一股异香由她袖口而出,只吸进一点,在下即时警觉闭性呼吸,谅无大害吧?」

  何申福面有惊容,摇头说道:「一丝都吸不得,她那「百蛊柔香」端的厉害
无比,人一中上,十二时辰后,那点柔香在体内化为无数蛊虫,吸人精血,三月
后,精血枯瘠而死,万药罔效,非有殷玄薇独门解蛊药不可。」

  胡若兰听后,不由大为焦急,问道:「除了她的独门解药之外,就没有其他
方法可治么?」

  何申福想了一想,道:「还有一种方法,此法非要身具精湛的内功不可,以
谢少侠绝世武学当非难事,就是自己用搜宫过穴法,将气血逼使在「三焦」穴流
过,以本身三昧真火炼化蛊毒,如此于七日之后,方可无碍,最好还是将黑衣玄
女独门解药取来。」

  谢云岳只微笑不语,胡若兰见他毫不焦急,张着清澈如水双眼,嗔道:「你
这人真是,性命之忧你还不急吗?」

  谢云岳笑容愈发扩展了,大声朗笑道:「急有何用,除非现在能觅到殷玄薇,
否则,反不如置之坦然,照何老师所言用「搜宫过穴」法自疗。」

  何申福不觉心折谢云岳这份豪情,忙道:「殷玄薇现落在济南南关趵突泉上,
峨英祠内,看祠人昔年是他门下……」

  话犹未了,胡若兰用手一拉谢云岳手臂,喜道:「谢兄,我们这就去找她。」

  谢云岳笑道:「别急,我还要请问何展两位老师,当年在洞庭湖畔伏袭先父
之事。」

  铁臂金剑何申福面色顿呈黯然,双眼望着灰淡云天,长叹了一口气,道:「
何某与展老弟昔年在未背叛少林时,与令尊相交颇称莫逆,令尊于何某两人尚有
大恩,此后,何某两人逃赴塞外,因道不同不相与谋,竟至偶然晤面,亦多寒暄
两句即别,忽又数年,何某两人为避免少林追捕,投身宫庭,奉命暗中监视天下
武林一举一动,风闻令尊行事过于辣手,无论正邪,只要有过失,重则戮杀,轻
则废掉一身武功,致引起正邪双方公愤,处心密虑,想制令尊于死地。」说着一
顿,只见谢云岳双眼微红,一脸悲愤之容,心中甚是替他难过,又说道:「此事
在武林中秘密酝酿很久,只以令尊行踪无定,擅于易容,多次扑空,不过令尊尚
蒙在鼓里。」

  「何某两人为昔年与令尊一段恩情,屡欲面告提防,因令尊居无定所,心与
愿违,只有与密谋人士相告我们也参加其内,这样做,也就是凭着官家势力,他
们一有异动之前,非通知何某两人不可,此着本是「粱底抽薪」之计,如他们发
现令尊行踪在何处,何某即刻星夜兼程赶赴该地通知令尊,但令尊从此竟不在江
湖露面,突然隐迹,何某心头窃喜……」说到此处,何申福望着谢云岳双眼,满
含黯然之色,又道:「哪知令尊隐迹嘉陵江畔渔村,已娶妻生子,为鸠神索千里
侦知,竟乘着令尊抱少侠出外之际,下手掌杀了令堂。」

  谢云岳至此,忍不住泪珠断线似的下淌,胡若兰暗中怆然,心说:「他处境
比我还可怜,怪不得他行事毒辣,手狠异常,原来是幼遭孤露惨变,一腔悲愤,
无处发泄。」禁不住一只柔荑搭上谢云岳的鸢肩,同情之色现于眉宇。

  只听何申福接着说下去,道:「其时何某两人正在成都负有官廷任务,不克
分身,第三日,赶往嘉陵江畔时,令尊已毁家出走,天涯寻仇,只好怏怏而返,
嗣后令尊行迹更飘……」

  忽谢云岳星目突射神光,问道:「这凌霄子也与先父有仇么?」

  铁臂金剑何申福苦笑了一声道:「武林是非,难有定准,往往为了一点细故,
使劫杀报复,绵绵无休,当年华山派有一门下粉蝴蝶黎浩波,好淫采花,无恶不
作,为令尊断除两只手臂,点了他的阴脉,逃回华山吐血身死,虽说令尊处置太
过,但他孽由自作,自为非义,凌霄子如扪心自问,当知明理,然而他竟于下了
除掉令尊毒心。」谢云岳哼了一声,递种下他年华山芙蓉峰剑戮群雄的祸苗。

  何申福目睹谢云岳眼内蕴有无穷杀机,不由心头一凛,暗叹了一口气,又道
:「我们得知华山飞书后,即告了一个假,两骑千里神骏,星夜兼驰华山,抵达
后,正邪各派人数到得九十余人之多,尾蹑着令尊,因令尊神出鬼没,一直追到
洞庭湖畔才行围住,七十多人分守各处路径,暂不露面,为防令尊觅路逃走,由
凌臂子及峨嵋掌门金顶上人,雪山神魔,以及我们两人为主,率着十六人列成四
象阵法阻截令尊,何某意图激使令尊向我们这方窜去,但那日令尊一反往日智计
沉着,形似疯狂,竞朝其他三方夺路而走,想这拦截的人,都是昔年名震一方的
武林高手,令尊虽然武学超绝,也无法制胜,曙光不远之时,令尊身负多处掌伤,
渐呈不支,何某见情不妙,与展老弟飞身攻袭,暗中指点着逃路,眼见令尊逃远,
凌霄子等还是穷迫不舍,何某等两人施出声东击西之策,终为令尊安然逃去,何
某说令尊伤重,必然逃不出百里之外,不过金顶上人等还不安心,费时经月在赣
湘等处搜索,在武功山中发现一老一少尸骨,才各各返山。」

  谢云岳听后双目皆赤,神伤良久,半晌才道:「当年蒙两位网开一面,先父
九泉之下也当铭感,请问何大人,那次伏袭先父的,除却陵霄子、金顶上人、雪
山神魔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望乞明告。」

  铁臂金剑何申福心中猛震,心说:「这人好大的杀气,看来不一一告诉他,
也是不行了。」正待作答,这时阴风煞掌展万雄,倏启双目,微笑道:「展某有
一句不当之话,少侠若不见怪,展某则可放胆说出。」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展大人有话,在下自当洗耳恭听,那有见怪之理,何
况还有救命之恩,更当敬聆教言。」

  展万雄微微一笑,眉头尚未尽展,想是腹创未全然止痛,只见他道:「想展
某同何兄,因为少林俗家弟子,自幼即耳濡目染宽恕之道,佛门广大,世间无不
可渡之人,展某说此话,少侠当会暗暗窃笑展某背叛师门之人,不配说此话,只
是展某两人为何离叛,自有难言之隐,此事只有令尊知之甚详,若非令尊知悉我
们另有苦衷,以他嫉恶如仇之性,怎会加以援手,拿展某此事打比,可见武林中
人行事,有恶根天生,倒行逆施者,也有恩怨相缠逼不得已者,往往同为一事,
然出发点各别,不能一概而论,奉劝少侠,怨冤相寻,徒然自苦,怨将祸及儿孙,
展某粗俗之人,记得有一句话,只诛元凶,不罪附从。想少侠慧根天赋,纯厚仁
德,当不为展某一时妄言见责。」

  谢云岳料不到阴风煞掌展万雄,此时竟说出这番持平之论,不禁动容,当下
慨然言道:「展大人所说深入肯綮,在下岂能不遵,只找他们三人好了。」说罢,
轩眉微笑。

  何申福展万雄两人见谢云岳言语风范非常人可企及,不禁暗暗心折,展万雄
道:「少侠果然人中之龙,无怪名动武林,谢大侠九泉下自可含笑瞑目,展某现
在就要返京,容图后会。」说着,强挣着立直身躯,带着苦痛之容。

  谢云岳取出两颗「长春丹」分赠何展两人,笑道:「两位请服下,体伤自可
无虞,不过两位返京,太原血案之事何以善后?」

  何展两人接过「长春丹」,吞服后运气一周,不但伤痛立止,而且精神焕发,
何申福正容道:「李侍郎是和相门生,此事本不可善了,何某两人拼着受责,上
下弥缝,久而久之,也不了了之了。」

  谢云岳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乾隆玉佩,霞光闪闪,何展两人一见玉佩,神
色大变,不禁屈膝就要下跪。

  谢云岳微笑制止道:「两位不必如此,请回京面告和相,只说李侍郎罪如山
积,皇上命我就地诛戮,想必和相不敢明问皇上。」

  何申福微微一躬,神色极恭道:「既有此佩,如同圣旨,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我们就此告别,少侠姑娘请珍重。」说罢与展万雄同施一礼,转身大踏步走去。

  谢云岳仰望云天,寒风振衣如飞,缅怀往事,不胜怃然。胡若兰微微摇晃他
的肩膀,娇声道:「谢兄,仇人已知,徐图对策不可心急一时,你何不运功焚除
蛊毒。」

  谢云岳哦了一声道:「不是姑娘提起,在下差点忘怀了。」转目四望,发现
远处有一山洞,于是对胡若兰道:「姑娘,那里有个山洞,我们走。」

  两人来到山洞,谢云岳不禁惊咦道:「原来是猎户住过,居然十分干净,什
么都有。」

  谢云岳立时盘膝坐下,以「善提贝叶禅功」自窃疗治蛊毒。想那「菩提贝叶
掸功」是佛门绝学,无坚不摧,无毒不驱,谢云岳本吸得「百蛊柔香」少而又少,
登时被体内三昧真火烧得一干二净,如非是宫门二杰多说一句话,他也不会去寻
黑衣玄女殷玄薇逼取解药,却也也是殷玄薇劫数使然。胡若兰在旁见谢云岳入定
行功,一张俊脸又红又白,子都之姣亦难比他十一,只看得姑娘心内爱慕得很。

  好半晌,谢云岳才睁开眼来,刚要开口说话,胡若兰却扑进了他的怀里:「
云哥哥……」

  谢云岳吃惊地道:「胡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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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若兰娇嗔道:「人家都叫你哥哥了,你还叫人家姑娘?」

  谢云岳叹了口气道:「若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

  胡若兰娇声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云哥哥,别赶我走好么?千里追
踪,你难道竟然无动于衷?」

  谢云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

  胡若兰娇声道:「你到底怕什么嘛?你的两位岳父都同意了,我自会求几位
姐姐收留,你为什么还不肯答应呢?」

  谢云岳叹道:「你不后悔?」

  胡若兰娇声道:「妹妹永远不会后悔,云哥哥,就让妹子把身子交给你吧。」
说完,双手开始解除她身上的衣裙,很快地褫下她的亵裤和丝质的内衣,肚兜等,
一具完美无暇的胴体呈现在谢云岳的面前。

  只见:胡若兰全身细致光滑,毫无半点斑痕,冰雪般的肌肤,柔丽的曲线,
令人销魂蚀骨。胸前的双乳白生生,紧澎澎地特别富有弹性,圆大饱满的丰臀,
两条细滑的大腿夹着那高凸而肥嫩的小穴,细密弯曲的阴毛,散在阴户四周。

  谢云岳此时还能说什么,命里注定的,躲都躲不掉。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
往上看,温柔地道:「若兰,你的身材真漂亮啊,好美呵。」

  胡若兰躺在床上娇羞无言地望着谢云岳,谢云岳跪在床边,轻轻地含着她奶
子上那红红的肉蕾,轻抚着她光滑的肌肤,舔着,磨着,手又在小阴户外抚弄着,
只见两片阴唇微弯地向内夹着,这是尚未开苞的少女阴户啊。谢云岳禁不住俯头
低下去用舌舔触她的阴核,顺着她阴唇的外缘,慢慢而且用力地舐磨下去。弄得
胡若兰呻吟着:「嗯……啊……啊……哼……」头不停地摆动,两颊烫红。

  谢云岳舔了一阵子,又以手指头进行搜索,扣摸的动作,胡若兰的淫液如流
水般地汨汨淌出,而她的娇躯也越扭越急,双腿也越张越开。谢云岳把衣裤除了,
大宝贝一抖一抖地上下弹动着,他用手扳开了胡若兰的大腿,并将她的小腿举到
自己的肩上,把个宝贝头在她大阴唇外磨着,龟头点着那鲜红的穴口,上下左右
地一阵揉弄,然后才慢慢地插入她的阴户中。

  刚一进去,胡若兰即忍不住地喊道:「啊……好痛……哥……痛呀……」

  谢云岳安慰着她道:「若兰,哥哥会慢慢来的,你要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
了,乖啊,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谢云岳缓缓地抽动自己的大宝贝,渐见地她那小穴中有淫水流出,谢云岳就
趁势用力干进去,突破处女膜,插得她热泪盈眶,大叫:「痛……哥呀……痛死
了……啊……」

  一会儿,她小穴内的淫水也润滑了起来,阴壁的肌肉也放松了,大宝贝的插
动要顺畅多了。谢云岳再抚捏她的肉峰,吻她的嫩脸,慢慢地她口中的叫声已变
成:「啊……嗯哼……哼哼……喔……嗯……嗯……」的叫春声了。

  谢云岳抱住胡若兰的裸体,七寸长的又粗又硬的宝贝,在若兰的又嫩又紧凑
的眼中不停的飞快抽送。她的尖梃高耸的乳房被谢云岳强壮结实的胸膛压着,谢
云岳亲吻着胡若兰软凉樱唇和雪白的粉颈。

  「啊……噢……好酸……噢噢……云哥哥……轻一点……啊……啊……咬哟
……你又顶进去了……好痒……快用力……」

  「若兰,舒不舒服?……喜不喜欢我的大宝贝这样干你的?」

  「喜欢死了……云哥哥……你再用力……啊……啊……好酸啊……若兰要被
你干死了……你的大宝贝真行……真厉害……嗯……噢……哟……哟……酸死我
了……你得我好舒服……」

  「大宝贝哥哥……妹妹是你的人了……随时都可以让你……若兰的全身都是
你的……噢……」

  谢云岳插得更急更重,不断地用手去捏,揉,搓,抚她嫩软饱实的双乳,有
时也用嘴去触吻奶头和她的樱唇。胡若兰的嫩臀开始上仰,左摇,右晃地迎合著,
突然将谢云岳紧紧地抱住,阴户急急地磨擦着谢云岳的宝贝,阴道在痉挛,小眼
微微张合,吸吮着谢云岳的宝贝,一股温滑的水似泉水泉般狂涌而出……

  谢云岳抱着她,享受着处女第一次泄精的快感,胡若兰混身苏软的仰躺着,
美目紧闭。好一会儿,谢云岳再把宝贝开始插送,而她的身体也不安地扭动了起
来,随着抽动的韵律越发地激烈,呼吸也渐渐地粗重了。呻吟声再度由她口中喧
泄出来,而她的阴户也跟着谢云岳的屁股上下顶动,不断地套弄,迎合著,好个
骚浪的小穴。

  「云哥哥……快用力……干……」谢云岳立刻开始在胡若兰的紧狭、滑腻的
肉户中大力抽插,一阵阵的快感传来,谢云岳越插越快,屁股飞快的挺动。

  胡若兰的小肉洞好紧、好柔,但里面充满了滑润的沾液,抽动时十分畅美。
胡若兰睁大美目望着谢云岳,微喘着,每当谢云岳插入时,她便耸起臀部相迎。
当他们密合在一起时,她用双手按住谢云岳的屁股,旋扭她的玉臀,让龟头碰触
她的花心的各个角落,同时她紧缩肉洞的肉壁,压榨谢云岳的宝贝。然后,才放
松阴道,让谢云岳自花心退出,作另一轮的插入接合。谢云岳怕压痛了她,便用
手支起上身。这样他可看到胡若兰的美丽的奶子,随着他们下体交合的旋律而上
下抖动。

  「妹妹,舒服吗?」谢云岳一面干,一面含笑的问。

  「喔……真爽……真美……云哥哥……你呢……」胡若兰喘息着回答。

  「若兰,真爽,太棒了,我爱你,好妹妹。」

  「云哥哥……大宝贝哥哥……妹妹也爱死你了……」

  谢云岳逐渐加快了抽送的节奏,胡若兰的肉洞中的沾液也越来越多,抽插时
发出了「噗哧」、「噗哧」的奇妙磨擦声。一阵纵情交合,胡若兰的阴道猛烈张
合痉挛,淫水狂涌而出。谢云岳的宝贝被她的阴户收缩吸吮及处女阴道的紧夹感
包围着,觉得宝贝开始狂涨,龟头感到一阵出奇的酸痒,一股热液自宝贝喷出,
一股精液冲入她的子宫中,胡若兰双腿挺直,肉洞痉挛,她大叫出声:「嗳……
啊……」花心承受着谢云岳奇热精水的浇灌,俩人同时到达了高潮。

  一会儿,谢云岳才侧躺在她身边,在她娇靥上送个热吻,胡若兰睁着媚眼吃
吃地浪声笑着。她回吻了谢云岳一阵,坐起身来擦拭着她的下体,一片片处女破
瓜的血迹染红了床单,腥红点点,落英缤纷,白嫩的阴部有些红肿,谢云岳不禁
万分怜惜:「都是我不好。」

  胡若兰娇羞地送上热吻:「不怪你,妹子还要谢谢你,从今以后,妹子就是
你的人了,妹子真快活。」

  谢云岳笑道:「以后快活的日子还多着呢……」

  两人相拥温存半晌,才起身整装,谢云岳起身笑道:「若兰,我们去见令尊,
早点救出乾坤手雷啸天,矮伽蓝崔戬二人,再去找那殷玄薇。」

  姑娘点头笑道:「好。」两人身形电射,朝辛蒙庄方向如飞驰去。

  距辛蒙镇集以西七里之处,有座偌大庄院,环庄河引湖水贯注,碧波粼粼,
庄院甲第连云,危阁崇厦,庭园清幽,花术扶疏,真可以说是富埒王侯。

  这日,庄主金钩无故辛蒙坐在大厅中左旁下首一把太师椅上,神情十分激动。
厅上尚坐着高黎贡山四魔,秦中双怪,天外三尊者及不知名三老者等人,还有混
元指蒯浚,蓬头垢面,一身百结丐衣,不时翻着晶光双眼。

  只因昨晚二更时分,一元居士胡刚父女两人进庄骚扰,合这么多武林奇人阻
击,不但未伤及对方一根毫毛,而且连对方面貌都无法看清,只觉对方身形如电,
鬼魅飘风,只不过片刻时光,庄中好手死了三个,伤的不计其数,辛蒙不由心头
气怒交加,身旁的茶几捶得如山响。

  大魔华宇见辛蒙情状,微笑道:「徒儿!沉着点好,来人不过存心捣乱,又
不敢明白叫阵,谅他们也不会再来。」说着呵呵大笑道:「今晚若再来的话,老
夫叫他尝尝罡气的利害。」威光四射,不可一世。

  华宇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可暗暗嘀咕着,昨晚来人身法上乘,显然又是武林
奇人,夜色黑沉,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清来人是老是少,回忆当年自己四人大
闹嵩山,全胜而退,又在华山芙蓉峰四剑击败少林五老,一时之内,名震华夏,
不料数十年后再出,名手辈出,大有凌驾前人之势,怎不令他暗生凛骇,大凡名
隆誉深的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于保全名望,惟恐一旦失去,自古至今,能
有几人逃出名锁利缰之外,高黎贡山四魔何能有别。

  这时,金钩无敌辛蒙默然须臾,突又抬头,瞪着对面一个黑须老者,眼内威
光逼射。那老者神色局促不安,垂首无言。蓦然一声大喝出自辛蒙口中,声如霹
雳,震得大厅嗡然作响。只听辛蒙喝道:「贺老师,你那宝贝女儿及姓王的小子
找着了没有?」

  黑须老者摇摇头,抬起面来,苦笑道:「我那孽女一定是跟那姓王的私奔了。」

  辛蒙神情狞恶,嘿嘿冷笑道:「如果你那女儿勾通外人,与本庄为难,那时
休怪我辛蒙不念旧交下手绝情了,从此以后,你经常有人监视,不得自由行动,
除非你女儿与姓王的小子自行投到……」声犹未了,倏觉口中有一重物猛击,登
时牙折迸飞,喷血如雨,眼内金花乱涌,一阵昏眩,噗通四平八稳倒在地下不省
人事。

  厅内群魔不禁大吃一惊,怔然离座忽又见一颗白色小球,电芒飞漩,由厅外
急疾地向混元指蒯浚面前袭到。蒯浚身法奇快,双足一撤,飞手向白色小球的绷
指一弹,只见那白色小球竟往上冲起,蒯浚身形暴长,探臂一捞,将白色小球捏
在手中。

  这时,辛蒙已被群魔扶起,辛蒙只是被那暗器击中口内,力道奇猛,受震昏
眩,不一会便自苏醒过来。混元指蒯浚捏住白色小球,放掌寻视,不过白纸搓成
一颗纸团而已,打开一瞧,蒯浚不由嘿嘿冷笑。高黎贡山四魔等又晃身近前细看
蒯浚掌中白纸,只见上面绘的是四面龙狮虎形令牌,下端绘的两截断杖及一个化
子跪着的图形。

  群魔心内雪亮,均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无怪乎蒯化子气得一张脸又红又白,
须发戟立,嘿嘿冷笑不止。突然蒯化子哼了一声,两足离地平平飞起,其疾如矢,
射出厅外。厅外一切了无异状,浓云蔽天,狂风四吼,园中树木枝叶摇晃乱舞,
晚放的寒梅暗香阵阵袭鼻,但蒯化子游目四顾,不禁大感骇然。

  原来侍立在厅外的庄中好手,及散立各处的明卡,一个个泥塑木雕,全部吃
人点住穴道。高手眼内,看出不平常,事实的确是惊人,那有全部被点住的,,
蒯浚暗暗心说:「自己绝无如此功力,最多动手之际乘其不备点倒两个,何至于
这些人了无动手情状,不知不觉间被人点住,何况分布又甚广,真令人不可思议,
自己尚以为丐门三老来此,看来另有其人,丐门三老并无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谁
咧。」不由暗暗心内打鼓。

  此时群魔亦均飞身厅外,他们都目光锐利,见状亦是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
得,连为他们解开穴道都忘怀了。倏然,从厅屋上泻矢一般,飞落三人,捷如飞
鸟。群魔定睛一瞧,原来来的是三个蓝布百绽大褂的老叟。正是丐门三老,九指
神丐苍玺,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叟洪璜。

  混元指蒯浚一见他们,目珠一翻,跨前一步,大喝道:「你们来此做甚么?」
神情十分激动。

  九指神丐苍玺拂须微笑道:「擒你返归香堂,以正门规。」

  虽是短短两句话,义正词严,比甚么毒骂的言辞都来得有力量,不管什么恶
人,也有心虚之时,混元指蒯浚面色发青,嘿然不语,满头乱发根根笔立,大概
心内急怒交加的缘故。金钩无敌辛蒙认定丐门三老,就是方才以暗器击入自己口
内的人,喝得一声,跃身飞扑,其势迅如电奔风飘,探手出掌,迳望苍玺胸前「
幽门」穴劈去。

  九指神丐苍玺脚下微微一动,辛蒙一掌下去,只见人影一晃,便已打空,那
凌厉的掌力打中地面,登时现出凹形下陷。这时大魔华宇说道:「徒儿,休要卤
莽。」金钩无敌辛蒙狠狠地退在一旁。

  大魔华宇突厉声道:「苍老化子,老夫不管你们丐门是非,但你们不该登门
欺人?」

  苍玺微微一愕,道:「老化子为寻本门叛徒而来,何致于登门生事欺人,华
老师说话令人费解。」

  大魔华宇嘿嘿冷笑,一张阴阳脸显得十分阴沉,那块赤红色疤痕变得紫黑,
倏地语气一寒道:「你还敢推赖,飞石伤徒不是你们所为的么?眼前……」说着
一顿,用手指着那被点住穴的人,厉声道:「不又是你们所做的么?何况一不登
门拜帖,再蒯老师身为老夫贵客,焉可不称作欺人生事?」

  苍飞呵呵大笑道:「高黎贡山四魔几时又恋上红尘,身为辛庄主人,华老师,
你说的飞石伤徒,点穴定身这两档子事,若化子全然不知,看来另有其人。」说
着,双眼一瞥那些定住穴道之人,微露惊异之容,笑道:「华老师,你别在老化
子面上贴金,老化子哪有「凌空打穴」的绝乘功力?」此言一出,群魔面上均变
了颜色。

  要知「凌空打穴」功力,较之飞花摘叶伤人及「米粒打穴」尤为难能,非具
有一身绝乘罡气功夫不可,练武人的耳目聪灵,十丈以内,些微声响绝难逃出耳
目之下,「凌空打穴」非在十丈以外,飞指打穴不可,还要认穴奇准,莫说是丐
门三老,就是群魔也无此功力,不然,群魔听老化子出言,焉能顿时变色。

  只见竹杖叟面目一寒,目光逼视着混元指蒯浚脸上,大喝道:「蒯浚,你若
倚仗诸位老师之力,脱离本门之外,自立南派掌门,纵然成为事实,你也不见脸
上有什么光鲜。」

  突然混元指蒯浚乱眉一轩,放声大笑,笑声凄厉,似蕴有无穷愤恨,声荡云
霄,惊得寒鸦噪林,卜卜四散乱飞,须臾笑定,带着一种极其鄙屑之容,道:「
蒯化子焉能请诸位老师助拳,如你所言,纵然胜了脸上也不光鲜,但蒯化子定下
泰山之约,你们自等不得罢了,再说,蒯化子原也无此心脱离本门,只为你们太
以欺人,想我蒯某既为天南支堂堂主,号令刑责应均由我蒯浚负责,你们不但蔑
视了本人职权,而且对于天南丐门门下,稍有微轻过错,一不通知我蒯浚,二则
刑罚极重,动则断筋刖手,你们眼内还有我蒯浚这个人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
日你们来了,早作了断极好,你们只要胜得了我蒯浚混元指,蒯浚立时随汝等返
归总坛,领候刑责。」

  星河钩客娄雍微笑道:「蒯老弟,万一你口不应心怎么办?」

  混元指蒯浚须发乱张,还未作答,身旁的高黎贡山二魔华宙却接口笑道:「
蒯老师一言九鼎,老夫华宙愿做见证。」

  九指神丐微笑道:「华老师等均是名负海内,驰誉武林的前辈,说话必然算
数,看来,诸位老师绝不会参与敝门是非了?」他说此话,就是用来扣住群魔,
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出手相助蒯浚。」

  此刻,天外三尊者金月忽然跨前一步,冷冷道:「贫僧金月等是天竺远来,
为的是瞻仰中国武林奇学,所以贫僧等稍时定欲向三位领教。」

  九指神丐双眉一皱,竹杖叟洪璜在丐门三老中最是性暴,闻言大惑不耐,竟
接口冷冷道:「既欲指教,何不现在开始,谁耐烦你们稍时纠缠。」

  金月尊者狞声大笑道:「这位说话倒也痛快得很。」说着面色一沉,道:「
而且好象贫僧等不堪一击,贫僧等「赤煞摩伽」掌力,看来是天竺微末粗浅之学
了。」说着,两掌一翻。

  只见金月尊者掌心渐变红晕,尚吐出丝丝热气,两缕白雾向外袅袅而散。九
指神丐苍须见状大惊,他在太原晋祠内,闻得谢云岳详言酒瓯峰经过,深明这「
赤煞摩伽」掌力利害已极,他本想拿话拖延时间,等候援手,不料被竹杖叟洪璜
把话说僵,说什么也不能等候,乘着金月尊者「赤煞摩伽」掌力尚未凝聚时,赶
紧出掌,不然自身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金月尊者掌心赤红如火,已然凝聚得八成,天外三尊者从
酒瓯峰后,加紧他那天竺奇学「赤煞魔伽」掌,已可把凝聚时间提速,这时,九
指神丐苍玺一声大喝,身形飞电,两手并指如戟,全身平射,探臂向金月尊者掌
心直戳。

  金月尊者一声长笑,人已腾起半空,蓦然一翻身,两掌猛往下按,吐出两股
淡红气流。九指神丐苍玺本恃着自己催突然的欺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心料金月
尊者功力再好,也在不及防备之下,难避开他飞空一击。岂料金月尊者比他更高
出一筹,猛攻扑空,便知不好,身形还未落地时,只觉一片炽热如焚的气流凌厉
压下,顿感肌肤刺灼跳跃,心中大惊,幸而九指神丐苍玺功力精湛,临危不乱,
足一沾地,施出「鲤跃龙门身法」一踢,身形仰射而起,凌越金月尊者之上。

  那「赤煞摩伽」掌力煞是惊人,打在地上,蓬的一声大响,地面枯草顿即燃
着,熊熊火焰冒出。高黎贡山四魔及秦中双怪面显惊容,敢情他们也闻得崆峒掌
教飞云观主亦在「赤煞摩伽」掌力之下吃瘪。混元指蒯浚视若无睹,心头只默思
盘算,等会怎么可制胜丐门三老。金月尊者甫一落地,即旋身亮掌。

  九指神丐苍玺跟着落地,立在两丈开外,面有愤容,他那蓝布大褂后胸,已
被赤煞摩伽掌力,灼成焦黄一大片,肌肤亦隐隐灼痛。只见金月尊者狞笑道:「
贫僧这赤煞摩伽掌力滋味如何?」

  此声一出,苍玺面有怒容,其他丐门二老星河钓客娄雍,竹杖叟洪璜均一晃
涌前。他们这里一出,银月尊者明月尊者亦倏然而前。六人对立,战在眉睫。这
时高黎贡山大魔华宇对金钩无故辛蒙耳语了数句,辛蒙一点头,飞身往园中驰去。

  忽听得辛蒙一声惨嗥,惨绝人寰。高黎贡山四魔等人,闻声一惊,远远瞥见
辛蒙立在一颗大树之下,形似疯狂的跳跃,两手飞空乱舞,继又发出一声声惨笑。
在那阴霾布空,长风嘶啸之下,那笑声传入耳中,无异是声如枭鸣,触耳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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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为欲成仇天外三尊魂归极乐痴情生恨难成连理誓遁空门

  那金钩无敌辛蒙在那大树之下,形似疯狂,只是跳跃,两手向空舞动,不时
传出一声声断肠惨笑。高黎贡山四魔一声厉啸,平平飞起,去势若电,往那大树
之下飞扑。天外三尊者顿感愕然,立止手不战,齐趋前观。九指神丐苍玺脸上已
恢复了镇静,对于金钩无敌辛蒙突变找狂,心中了然有数,两眼觑定混元指蒯浚,
隐隐含笑。

  星河钓客娄雍及竹杖叟洪璜让开两步,他们知道苍玺这种神色,对蒯浚是恨
到了极点,绝不让蒯浚活出手中。他们深知混元指蒯浚功力惊人,暗暗担忧苍玺
不能一击而中,被蒯浚逸去,那么来日丐帮大难有增无已。不由心弦猛张,面色
严肃,较之苍玺一副悠闲姿态,大不相同。

  混元指蒯浚面寒似水,两目神光冷电般,炯炯逼视着苍玺,右掌外翻当胸而
立,左拳微扬,两指戟举,足下踏着子午。箭在弦上,弦绷堪满,大有一触即发
之势。那边树下,大魔华宇用尽手法,未能制止辛蒙狂笑跳跃疯态。其余诸魔嗖
嗖四窜,想解开被点住穴道的那些明椿暗卡,同样无效。

  试想他们都是武林奇人,自负甚高,然而不能解开穴道,显然那点穴手法诡
异无比,一片狂傲之气,刹时冷了下来。大魔华宇面红耳赤,面对着脸色惨厉,
肌肉扭曲,狂笑狂跳的辛蒙束手无策,他认定辛蒙是遭人暗算点中穴道所致,那
手法令他脊骨直冒寒气,暗算的人定是在树上突施毒手,但这棵大树枯枝秃桠,
并无可资掩藏的地方,分明这人得手之后逸去,不过有一点值得惊疑的地方,那
就是这人既有这种绝乘功力,为何躲躲藏藏,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最蹊跷
的是本庄除了自己数人外,并无一人前来。

  「莫非他们都遭了毒手吗?」华宇想到此处,不禁冷汗如雨,这神色数十年
来首次在他脸上显出,可见他内心骇怕已极。

  群魔面上讪讪地聚集在大树下,暗对此事加以猜测,纷纷提出意见,终于下
了一个结论,就是对丐门之纷争,决不伸手。天外三尊者心内犹不服气,但目睹
这种奇异之事,由不得他们不生出凛骇之意,不过他们都有此一想法,那人露面
后,就得试试那人武学精湛到如何地步。

  这时大魔华宇挟起辛蒙,与群魔纷纷趋往大厅前,对丐门三老与混元指蒯浚
紧张情势竟不加闻问。距大树之后有几棵篁竹,在那竹梢叶繁茂密中,露出一张
俏脸,清澈如水的双眸中微微吐出笑意。九指神丐苍玺这时与混元指蒯浚绕着打
圈子,愈走愈小,但谁也不肯先出手,想等待有利的时机到来。

  要知这等高手过招,往往即在短短一刹那,三招两式便可胜败立晓。辛蒙嗥
叫之声,愈来愈惨厉,大魔华宇在没有办法,猛向辛蒙胸后点了一指,只见辛蒙
如将死之犬模样,一阵哀鸣,声音渐弱,四肢抽动了一会,便寂然无声。

  群魔负手立在厅外观战,表面从容,心情异常紧张,大魔华宇眼蕴泪水,愤
恨无比,秦中双怪倏然飞身往后跃走,意欲察看全庄究竟。但祸在眉睫,群魔均
有此预感!内心惴惴不安。蓦然。混元指蒯浚沉不住气了,脚步一慢,倏然劈出
一掌,左掌两指迅若星泻,往苍玺「期门穴」点去。

  这两式都是至刚至猛路子,而且奇诡无伦,最耗内力,掌指未至,已自潜劲
逼人。混元指蒯浚在一刻之前,目睹许多令人意外的奇事,又见丐门三老如此有
恃无恐的神色,已有大难临头之感,事至如此,不如一拼,或可制胜,是以,尽
展平生绝艺以制先机。

  九指神丐苍玺对混元指蒯浚,丝毫不敢大意,他知蒯浚这混元指力,能贯穿
金石,腐木蚀钢,左掌吐还击对方掌势,立时横闪五尺,避开混元指力,右掌揸
开,风驰电涌地向对方腕脉扣去。蒯浚突然大喝一声,两指倏仰,径往苍玺扣脉
右掌划到,指风嘶嘶锐啸。

  九指神丐苍玺大吃一惊,他未想到蒯浚混元指可不缓气绵绵吐出,这混元指
最耗内力,每一展用,对本身真元耗损至钜,他知蒯浚存心死拼。此刻,容不得
苍玺多作考虑,身形电闪,错步飞出蒯浚指力之下,那知蒯浚身法绝快,那指力
登时划在苍玺大袖上,一声裂帛嘶响,一截袖兰随风扬起半空。苍玺惊魂未定,
蒯浚身形稍不停留,两指落向苍玺胸后「心俞穴」,这一容他点上,苍玺立时就
会心脉震断而死,苍玺一着之差,立遭悬发之危。

  那蒯浚何等神速,双指只差两寸就可戳上,苍玺顿感后胸一凉,立即全身猝
然一沉,倏的翻身,双掌劈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蒯浚怎么也不会想到苍玺,
临危尚能使出这一巧妙的身法,身形悬空,不及闪避,化指为掌,迎着劈来掌力
下压。

  只听得「蓬」的一声,两股掌力一接,蒯浚身形腾起半空倏又飘落下来,苍
玺双腿一缩,风快立起,双目怒睁。两人都是胸头气血狂翻,苍玺先前被蒯浚抢
先出乎,差点命丧在混元指下,此刻,蒯浚双足甫一沾地,双掌当胸劈出一招「
推山守鼎」,双掌凝足平生劲力而发,狂飙骤起,凌历无俦。

  蒯浚措手不及,当堂被震退四五步,苍玺趁此展出一套奇绝无伦的「劈空掌」
法,强劲如潮,绵绵推出。蒯浚乱眉一竖,步法登时走了开来,忽左忽右,忽前
忽后神诡无匹,走的迷踪路子,双掌亦立时亮开,左掌右指倏忽攻出。

  两人每一招劈出,均带有划空啸声,力能裂石碎碑,近身周遭气流激荡不绝,
沙飞石走。十数个照面过去,蒯浚混元指力益呈神威,指风嘶啸,如同花影缤纷
罩向苍玺身形。然而苍玺虽未落败,但仍然畏惧混元指力,晃身游走,觑空拍出
劈空掌力,不过身法绝快,非明眼人不能看出。

  但场外均是武林极负盛誉的人,何能瞒过他们神目。星河钓客娄雍见状皱了
皱眉头,暗对竹杖叟洪璜道:「蒯化子这几年功力精进太多,苍老大恐非其敌,
不如我们也出手,为正门规,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竹杖叟点一下头,倏然长身,右臂一探,竹杖疾出,点向蒯浚胸后「命门」
穴。星河钓客娄雍也不迟疑,右手一晃,在阴暗的天色中,只见三溜淡黄色的丝
线,迅若电火地搭向蒯浚的「精促穴」,蒯浚武功精湛,蓦感风声有异,攻向苍
玺的一招急撤,反身甩掌,将两段袭来兵刃荡开,突地一鹤冲天,拔起五六尺高
下,两腿一蜷一弹,已射在两丈开外。

  只见蒯浚发须怒张,神态气极,大喝道:「你们如此逼人太甚,休怪我蒯化
子心狠意毒了。」

  苍玺大笑道:「蒯浚,你死在临头还大言不惭,今日若让你逃出手去,我苍
老大立刻自绝而死。」

  蒯浚狞笑了一声「好」,突地蒯浚怒啸了一声,身形又拔上半空,凌空一个
旋转,两手暴张,生像「鹫鹰捕兔」急扑而下,两手十指射出劲风,雷击电闪往
丐门三老头顶抓来。这一次,激发了蒯浚凶横之性,施出平生真力,甩「鹰爪功」
掺含了「混元指」力,两种绝艺融汇在一处,威势不问凡响,尚差着丐门三老头
顶五尺,三老就感到此种潜力前所未见,胸口被掌风挤迫得震荡跳跃。

  丐门三老强护着心神,巍然不动,待到蒯浚掌到近前,才联臂反击。蒯浚半
空见丐门三老情状,便知他们心意,暗暗心笑道:「我这鹰爪功与混元指融合在
一处,威力绝大,一到得距身前三尺处,空气成钢,绝不容你们有还手之机。」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便已扑在丐门三老头顶不及三尺距离,丐门三老立时
疾臂出掌,只觉空气阻力极大,抬臂乏力,暗叫得一声:「不好。」一股排山倒
海,凌厉无俦的劲力,当头罩来,眼看丐门三老,就要死在蒯浚的掌下。

  猛听得一声清亮的大叱,只见混元指翻浚,突然翻了十数个筋斗,激震了出
去,落在天外尊者脚下,双腕齐折,血如泉涌,面色惨厉无比。这时,场中多出
了一个中年书生,面泛冷笑,神色阴沉冰冷已极。天外三尊者及高黎贡山四魔大
喝纷纷窜出,虽说他们已决定不管丐门是非,但此刻目睹蒯浚惨状,也不由激发
同仇敌忾之心,决意伸手。

  只见中年书生面色更是一寒,道:「你们自比秦中双怪如何?」

  群魔闻言立时一怔,心想:「怪道秦中双怪此时尚未返转,莫非已遭了毒手
不成?」

  大魔华宇脸上浮起一种不信之色,冷冷道:「老夫就不信你能胜得秦中双怪?」

  中年书生哈哈大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双怪现已回转万象谷,与我订
下八年后在华山芙蓉峰比剑之约。」

  大魔华宇且疑且信,喝道:「你究竟是谁?」

  中年书生立时浮出一面冰冷笑容,神情傲岸道出两个字来:「俞云。」

  声犹未落,天外三尊者同出六掌「赤煞摩伽」,蓦然见一片赤红炎热的气流,
汹涌的向俞云四周罩去,只听得金月尊者大喝道:「俞云,还我真经来,不然你
死无葬身之地。」原来俞云一现身,天外三尊者便认出他就是在酒瓯峰相遇之人,
心怯俞云一身武学绝伦,暗中互使了一个眼色,趁着俞云与华宇说话时,六掌齐
吐。

  俞云展出「玄天七星步」,一晃身就脱出「赤煞摩伽」掌力之外,那六股掌
力登时蓬的打在地面,只见火焰流泻,转眼枯枝干草焦黑了一大片,蔓烧了过去。
火舌狂吐,浓烟弥漫。俞云在酒瓯峰曾与天外三尊者对掌,深知他们「赤煞摩伽」
掌力利害,虽然自身武学今非昔比,也不敢丝毫大意,身如电闪,斜掠出去两丈
开外,冷笑道:「我俞云几时拿了你们真经,素昧平生,这话亏你说得出口。」

  金月尊者一声大喝,道:「佛爷险些被你骗了,你是雪山神魔吗?好不识羞,
快拿出真经来。」

  俞云双目神光逼射,哈哈一声长笑,道:「你认定是俞某拿了,可见你眼力
还算不错,想我将经送回你们,哼哼,恐怕今生妄想。」

  金月尊者登时变颜,向银月明月使了一个颜色,同时发出一声雷鸣般似她大
喝,六掌又吐,那暗红色气流登时由掌心外冒。怪手书生俞云胸有成策,两臂早
凝聚真力,等他们那「赤煞摩伽」掌力才冒出掌心五寸时,迅快绝伦双掌往外一
推,展出「弥勒神功」逼字诀。

  蓬地一声大响,两股掌力一接,只见天外三尊者所吐出暗红色「赤煞摩伽」
掌力,被「弥勒神功」逼得往自身卷罩过去,气流汹涌,一刹那间,将天外三尊
者罩没。但听得天外三尊者怪声嗥叫,僧袍须发全被燃着,痛得手足乱挥,那「
赤煞摩伽」易发难收,怪手书生俞云「弥勒神功」更是绵绵不绝逼出,制住他们
身形不能稍动。

  转眼,天外三尊者烧得三具黑炭一段,凶睛圆睁,只在他们自身发出的赤红
火焰内乱跳乱舞,作法自毙,死状至惨。高黎贡山四魔看得面目变色,出手又不
是,逃又不能,面面相觑。丐门三老不禁动容,暗中咋舌不止。这时嗖嗖分窜来
四条人影,乾坤手雷啸天,矮伽蓝崔戢,一元居士胡刚父女四人翩然降临,胡若
兰姑娘一对水汪汪大眼凝视在谢云岳身上,须臾不离。

  只听得金月尊者一声嗥叫:「俞云,你好狠……」俞云微微一笑,双掌霍地
向外一弹,轰地一声,天外三尊者身形立时被震飞出去,撞在厅壁上,那么结实
的厅壁,倒塌下来一大块,土飞石涌,尘雾被狂风卷上半空,天外三尊者头破直
流,已是半死不活了。

  高黎贡山四魔如非闪身得快,亦被「弥勒神功」掌力波及,虽然幸免,惊魂
犹悸的颜色尚留在四魔脸上。大魔华宇暗说:「这俞云不知在那里学来的绝世武
功,倘若动手硬拼也未必能获胜,不如自找台阶,报仇之事只有留在日后了。」

  他们均知道金钩无敌辛蒙定是中了俞云暗算,全庄好手被点穴定住,亦非俞
云无此功力,四魔均是武林巨擘,行家伸手,便知有无,这等眼力都无,焉能妄
称高人之列。当下天魔华宇抱拳微笑道:「阁下这份震古烁今奇学,无怪名动武
林,今日非动手之时,既然阁下与秦中双剑订下八年之约,届时,老朽等亦在华
山美蓉峰领教。」说完,亦不等俞云回话,匆忙转面拔身欲起。

  突听得俞云一声大喝道:「且慢。」

  四魔立时一怔,转面立定,大魔华宇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俞云微笑道:「俞某料你们泰山是不会去的,听说一部少林秘学「无相金刚
掌经」在你身上,请予赐还。」

  大魔华宇不禁色变,尚未回话,四魔华荒气得一颗秃头发红,大叫道:「俞
云,老夫等四人五十年前,已名震武林,望重天南,不想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
故予退让,你以为老夫等当真惧你不成。」

  俞云冷笑道:「俞云只向你兄长取回「无相金刚掌经」,要你乱跳乱叫做些
什么?」

  大魔华宇自思,以他们在武林声望,岂能一再示弱,传将出去岂不贻笑武林?
俞云武学虽然高绝,动起手未必就会落败,闻言面色一沉,道:「阁下可非少林
门下,焉能越俎代庖,以你这点武学,未必就能在老夫手下讨了好去。」

  俞云哈哈一笑,道:「你不信就姑且试试。」说着身形暴射,右手迅若闪电
向华宇扣去。

  二三四魔见俞云身形猝动,齐亮掌攻去,那知竟迟了一步,大魔华宇猝然未
料及俞云说打就打,只觉眼前一花,立时警觉不妙,振腕欲起,左肩早被俞云五
只铁指扣住,登时肩部一麻,那麻软的感觉刹那间已蔓延及全身,浑身乏力,不
由双目露出惊骇恐怖之色。

  二三四魔慌不迭的撤掌,登时楞住,俞云冷笑道:「不是念在你成名不易,
今日便废除你一身武功。」说着左掌向华宇怀中一摸,右边腰内触手奇硬,五指
倏然一翻,将那册「无相金刚掌经」取在手中,略一张望收置怀内,又望高黎贡
山四魔一瞥,手一松,冷冷道:「你们去吧,八年之约转眼就到,如八年中不能
练成一项绝艺,不如老死深山,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大魔华宇渐觉酸麻尽失,暗运气一试,毫无异状,忽然左手拇指朝天。呛琅
琅数声龙吟,剑光大盛,如惊涛骇浪地向俞云涌来,原来华宇这拇指朝天是一暗
号,四魔同时拔剑攻去,四招尽是蕴含生灭之道,奇诡无伦,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俞云怒气陡生,左手飞天一探,登时起了一串脆响。那四支长剑只剩下半截。
四魔顿时荷荷发怔。俞云左手一撒,四截剑尖丢在地上,望也不望四魔一眼,径
自踅转身来,向雷啸天那方走去。四魔面色苍白,华宇顿了顿脚,低喝一声:「
走吧。」四魔风掣电永逸去无踪。

  正是任君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这时一元居土胡刚正在与雷啸天低
声耳语,瞥见俞云(即谢云岳)走了过来,立时住口不谈。谢云岳微皱剑眉,手
中托着「无相金刚掌经」,含笑对一元居士胡刚道:「这本「无相金刚掌经」烦
老前辈转交少林。」

  一元居士含笑接过,道:「少侠瞬跟之间,就消弥了一场武林浩劫,不然泰
山之会,又要损折不少武杯好手,老朽钦佩不已。」谢云岳正要谦逊两句,忽听
破空急啸声,跟着几条身影电射落下。

  来人正是倪婉兰姑娘同矮方朔荆方,东方玉琨姜宗耀及峨嵋玉箫侠士耿长修。
倪婉兰穿着黑绫劲装,云鬃蓬松,脂粉不施,显得憔悴异常,一双秋水双目满含
幽怨,眼眶湿润。玉箫侠士耿长修一脸鄙屑之容,瞪着谢云岳大有动手相拼之意。

  矮方朔荆方一见谢云岳,就怪嚷道:「好小子,你溜了不要紧,可把老头子
害苦了……」

  谢云岳一言不发,望了玉箫侠士耿长修一眼,身形倏地一振,穿空斜飞,两
足交互一踹,又电射了出去,众人眼中只见一溜轻烟,疾如殒星而逝。群雄均不
料谢云岳走得这般快。为之愕然,雷啸天大叫道:「老三别走,我有话说……」
倪婉兰姑娘只凄楚唤得一声:「谢大哥。」哀怨凄绝,卒不忍闻。

  那谢云岳轻功绝伦,去势何等之速,他们言尚未落,已走得无影无踪。这时,
满天阴霾,狂风四起,庄园内乔木枯枝,呼啸摇晃,一阵风过去,断枝卷起半空,
挟起尘砂蔽天。一切都异常阴沉,群雄均面色严肃,衣袂飘飞。倪婉兰姑娘双目
红肿,嘤嘤哭泣,香肩不住地耸动,伤心欲绝。

  玉箫侠士耿长修一脸铁青,喃喃骂道:「兰姑娘,这人值不得如此重视,轻
薄无耻,枉称侠士,说穿了还不是衣冠禽兽。」

  「啪」一声清脆耳刮声,从耿长修右颊发出,登时红了半边。耿长修用手护
着右颊,荷荷发怔。原来胡若兰姑娘一见倪婉兰等现身,谢云岳即冲天逸去,她
从倪婉兰,耿长修脸上神色,便判断出那是怎么一回事,忖出倪婉兰对谢云岳深
情一往,她自身何尝又不是如此,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此刻,见耿长修污蔑
谢云岳,身形如电射般晃出,右掌迅若电光石火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须知男女情愫发生,往往均是一见钟情,反之,亦莫不如是,耿长修虽自负
美男子,但在胡若兰倪婉兰两人眼中,起不了什么作用,胡若兰从第一眼起便由
不得心生厌恶,再出言污蔑,更是气往上撞。显然这一掌打得不轻,耿长修良久
神定,瞧出是一个美若天人的姑娘,杏眼圆睁,怒视着自己。

  耿长修眼中一亮,心内更是洞然,对谢云岳嫉妒之意更增浓厚,暗说:「怎
么她们均对谢云岳倾心颠倒?自己文采风流,百般顺从,反得不到兰姑娘半点欢
心,这是何故?」心头不由生起既生瑜,何生亮之感。他无端受辱,当着这么多
武林高人面前,颜面倏关,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面色一沉道:「姑娘无故出手
伤人,为了何故?」

  胡若兰徒然格格娇笑不住,良久粉面凝霜道:「想不到你是个金玉其外,败
絮其中的人,这一掌还打得不明白,哼。你再敢出言对谢大哥不逊,招乎你那两
只耳朵。」

  耿长修气得玉面发青,突放声大笑道:「姑娘就看得我耿长修如此一钱不值,
姑娘艺业虽然不凡,不过想取耿某双耳恐怕还不容易。」右手往腰下一搭,九条
红线霍然飞起,一柄玉箫抡在手中,渊汀岳峙,面泛冷笑。

  胡若兰姑娘看出他手上是一管玉箫,上缀九点红星。一元居士胡刚竟视若无
睹,与乾坤手雷啸天不时耳语。他知小儿女之事,片刻即烟消雾散,尤其耿长修
出言不逊,引起他大大反感。丐门三老立在混元指蒯浚立身之处,谈论如何善后
蒯浚辖下云贵川三省丐帮弟子。

  姜宗耀东方玉琨两人,总觉不便出言拦阻,一来是他们也是年青人,为着情
争不轻予介入,深恐有所误会;再因他们与谢云岳感情甚笃,对他风范无限企仰,
然而耿长修与他们同行数日,总觉耿长修量小不能容物,风范更不能相比拟,与
他俩性情格格不相入,于是甚感为难了。只有默不作声,置身事外。

  还是矮方朔飞身窜在他们两人中间,神情诙谐地摇头笑道:「怎么你两人萍
水相逢,就醋气飞天来了,究竟是呷那门子醋哇?看在我老人家面上,握手言和
了吧。」

  那知胡若兰竟不买账,杏眼一瞪,叱道:「你这疯老儿满嘴胡说八道,谁呷
醋?姑娘如非见你一把年纪,硬要你用黄河河水洗干净口咧。」

  接着玉箫侠士耿长修哼得一声,道:「身为峨媚门下,焉能受女流之辈凌辱,
荆老前辈,此事你大可不必过问。」

  顿时把矮方朔荆方僵在中间,面红耳赤,须臾神情突变十分激动,哈哈狂笑
道:「我老头子活了这大年纪,头一次挨得这般毒骂。」说着,面色一寒,向着
胡若兰大喝道:「女娃儿。不管你身后有谁?我老人家非要教训你不可。」

  胡若兰哼哼冷笑,傲然不惧。一元居士胡刚不料矮方朔竟然插身其中,大感
棘手为难,乾坤手雷啸天一跃上前,笑道:「荆老前辈,你岂不知大人不见小人
过,宰相腹中好撑船之语,此事如被人传出,徒贻量小不能容物之讥。」跟着附
耳低声道:「你知道姑娘是一元居士胡刚的爱女么?此老有名的堆缠,何况姑娘
与我老三交情迥异寻常,万一此事被你闹僵,你有何面目再见故人之子?」

  此言一出,矮方朔立变惊讶之色,附耳道:「此事当真么?老枋何惧一元,
惟恐云岳生出误会怎好,不过老朽颜面还要保全,老弟,你回去,老朽自会兼顾
双方,点到为止。」雷啸天见荆方如此固执,也未便再说,皱皱眉头,闪身一旁,
竟自与倪婉兰姑娘密语一阵。

  这时,倪婉兰垂首哭泣,胸前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自觉遭遇甚惨,是天下
第一苦命之人,身外之事,根本不加理会,似乎胡若兰与耿长修发生口角,并不
是为她而起,雷啸天的话,亦充耳不闻。雷啸天本意,是想劝倪婉兰出面拦阻,
但姑娘不加理会,亦是无可奈何,徒自发怔。

  矮方朔荆方神态威猛,须发在狂风中飘忽,一双本来眯小眼睛,这时也睁得
又凶又大,神光炯炯逼视。玉箫侠耿长修抡着玉箫闪在一旁。矮伽蓝崔戬神色十
分忧急,他知两人一交手,绝不能互无胜负,伤着了那一方都不好,直觉都是耿
长修一人搅起这种是非,不由狠狠瞪了耿长修两眼。

  耿长修此时似是横了心,见崔戬狠眼瞧他,也回报了一眼,暗道:「你这老
匹夫,对我横什么劲,你道峨嵋门下有如此好欺负的么?」

  此刻,胡若兰双掌一反,两溜蛇形金色剑光斜斜挥出,剑势如同惊涛骇浪,
迳划荆方前胸。这双剑同出,快若奔电,剑尖一元真气嘶嘶吐出,逼人心胸,显
然姑娘剑学不俗,深得一元居士胡刚绝学个中三味。矮方朔目睹姑娘出剑凌苈绝
俗,心中一凛,暗说:「此女真个不凡,我老人家如示弱,岂不被一元居士胡刚
耻笑。」当下冷笑一声,身形微扬,倏地凌空拔起,双掌凝吐「五行真气」掉头
扑下,只见满空俱是狂飙,较之天风犹有过之,激厉汹涌而来。

  胡若兰姑娘出剑本是虚招,只见她双剑霍地一收,待到矮方朔凌空扑下之时,
已是拧身错步晃了开去,莲足一点,登时穿空斜飞,两柄奇形金剑一圈一抖,撒
下金星万点,剑光如雪,漫天朝剂方罩去荆方「五行掌」一扑不中,身方落地,
便觉入眼寒光眩目,剑气罩体澈骨奇寒,心中大惊,立即仰身,双掌展出平生真
力朝上猛推了过去。

  剑气掌风眨眼就要相撞,这一碰上,两人非有一人身受重伤不可,正在危机
一发之时,突闻得一声大喝,一条身影电射地扑来,矮方朔荆方顿感自己掌力被
卸于无形,本身被一股柔和的潜力逼出去两三步。那边胡若兰亦感双腕一麻,双
剑被那人夺出手去,芳心大骇,及至身形一站定,星眼一瞧到来人是谁,不由得
双颊绽出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一般,娇媚无比。

  原来那人就是去而复转的怪手书生谢云岳,手执着两柄金剑,玉树临风,微
微含笑向着矮方朔荆方道:「荆世伯,小侄并未开罪你老人家,为何要向自己人
动起手来。」

  荆方老脸一红,小眼圆睁,怪叫道:「你这小鬼,怎说没开罪我老人家,一
面再,再而三的觑空溜走,害得我老人家找得好苦。眼前之事,不又是你引起的
吗?」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就算小侄过错,等会小侄定请世伯吃上一坛好酒,
作为赔罪总行吧。」

  矮方朔这时一天阴霾尽散,正好自落台阶,呵呵大笑道:「还是你这小子行,
我老人家毛病你全知道,见了好酒万事全休,现在胡姑娘就是打我老人家三个嘴
巴,也是白挨。」说完后,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胡若兰见谢云岳一来,气也消了,被矮方朔这么一说,不禁抿嘴格格娇笑,
只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已极。此刻,倪婉兰姑娘自谢云岳天外现身,顿时停住哭
泣,双目红肿,满含幽怨凝视着谢云岳脸上。

                 ※

  那日耿长修猛吸了一口真气,掠身超越在兰姑娘身前,回面笑道:「姑娘,
在下追得你很苦。」

  兰姑娘倏然止步,螓首略抬,幽幽地说道:「耿兄你追我薄命人做什么?我
倪婉兰决意青灯梵呗诵经伴佛了此余生了。」

  耿长修看出姑娘双眼红肿,蕴含泪水盈眶,一副伤心欲绝模样,立时嗫嚅喃
喃道:「姑娘,何苦来尔,耿某定为姑娘雪清此仇。」

  倪婉兰忽冷哼了一声,粉面一寒道:「你这么点艺业也配吗?今生今世你也
休要妄想。」继而自觉言语过重,随又凄惋地一笑,道:「耿兄请不要替我薄命
人烦心,我这一辈子也是愁怀难舒,矢志不渝的了,耿兄,你追来这又何苦呢?」

  玉箫侠士头顶轰地一震,僵在那儿做声不得,他直至今日,仍然不明白姑娘
与谢云岳其中到底有何渊源、误会,不过他直觉看出谢云岳并不爱姑娘,那么姑
娘又为什么如此对他钟情不渝,真是不可理解的事。男女之间,情爱纷扰,忒多
不可理解,只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谁又令他介入其间。姑娘说得不错,谢云
岳一身功力绝顶,岂是他能望其项背,又何能牵涉其中,传入师门,徒然贻笑。
但他对姑娘之爱,痴情不移,然而姑娘从见面起,就未稍示颜色,自己卷入这场
爱情漩涡,究竟是否值得?耿长修只是扪心自问,连满头的积雪均恍若无觉。

  倪婉兰看见耿长修赧然垂首,不由泛起一丝歉疚之感。张口欲言,又不知说
什么才好,一时亦怔在那儿发呆。姑娘原把耿长修恨得入骨,如非他赶来一扰,
谢云岳哪会走得这快,即将得手的美梦,被他冲得烟消云散。

  她想到谢云岳并不是不爱她,不然,谢云岳为何天外飞来施救,不避嫌疑为
她疗伤,足见他还是爱她的,经耿长修一扰,谢云岳竟误会自己与耿长修本是一
对情侣,借故引退,也说不定,所以当时恨不能手刃耿长修。人在希望破灭时,
心情该是如何沉重,消极,恨不得立即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终此一生,于是抱
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冒着漫天飞雪走出店门。

  茫茫雪野,何去何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觉灰心世事,暗恨谢云岳薄情,
泪珠像断线般急涌淌出,因而真气不能凝聚,轻功身法亦无法施展,步履沉重,
故被耿长修发现足迹找来,两人僵着,互不发一声。此刻天色已趋昏黑,尚可见
到眼前一点景色,须臾,便将伸手不见五指了。但目前的僵局要打开,否则,真
要寸步难移了。

  忽然,雪野中由朔风传来一声声:「兰姑娘……兰姑娘……你在那儿……」

  耿长修立时警觉,张口大声唤道:「姜大哥……兰姑娘在这……」又重复了
几遍。

  刹那间,四外飞扑过来三条黑影,正是矮方朔荆方及姜宗耀方东琨三人。他
们击退贼人后,又四处追寻兰姑娘耿长修两人下落,杳然不见,只好回到客店,
经店伙告知两人走去方向,即匆匆寻来。那种风狂雪密的天气,又是那么昏暗,
穷极目力之下,才发现两人浅浅足印,耿长修一见矮方朔荆方,即说出来此经过。

  矮方朔荆方听得连连顿足,摇头叹息道:「云岳这孩子真是。」继又向姑娘
道:「兰姑娘,不必灰心,这事包在老头子身上,我们且转网客店去,明儿个再
走。」姑娘默然无语,随着荆方等人回转客店。

  矮方朔荆方数日来见兰姑娘变得慧婉和顺,逗人怜爱,一反过去刁蛮泼辣,
总觉得谢云岳对兰姑娘厌恶,未免无辜委曲了她,回到旅店,又独自抚慰了兰姑
娘一番,谆谆再三,包可成全她的心愿。一宿黎明,狂风大雪有增未已,矮方朔
荆方等人冒雪而行,取道邯郸往燕京而去。

  那日的天气,比昨日更坏,凛冽特甚,寒气袭人,狂风挟着漫天飞雪啸扫四
野,环宇笼白,五人一至邯郸,就买了骏马,登骑奔驰,马匹吼气成云,耐不住
这种酷寒天气,不时昂首「希聿聿」长嘶。

  不两日,就抵达燕京城,他们亦落在打磨厂三元老栈,这打磨厂一带旅栈洒
楼,泰半都是武林人物光顾,他们席未暇暖,便闻得什么少林四僧,宫门二杰之
事,在三元老栈怪面书生疼惩秦中双怪,啧啧称道怪面书生武功惊人,又说什么
正门纷争引起泰山群雄大会,虽然人言人殊,事实还是大同小异。

  他们五人仔细椎敲一下,认定怪面书生定是谢云岳易容。矮方朔荆方默默思
索,以他的江湖经验,便猜出了个中情形泰半,虽不中亦不远矣。当下矮方朔猛
拍了一下大腿,嚷道:「哈,这小子一定是去沧州岳家了,不然至济南也可找出
他的下落,咱们吃喝饱了,便去找他。」

  兰姑娘眉开色笑,可苦了玉箫侠士耿长修,跟去也不是,不去又舍不得兰姑
娘。这两日紧蹙的眉头,就从未舒展过,原因是兰姑娘自那日起就没与他说过话,
自己故意找着机会旁敲侧击,兰姑娘总是神色幽怨避而不谈。

  兰姑娘也有她的想法,她不忍耿长修长此痴恋于自己,她知道永不能够爱于
耿长修,为着防微杜渐计,故示冷淡,使耿长修绝了这个念头。耿长修两日来性
情变得很暴躁,不时吐出愤激的言语,东方玉琨姜宗耀不由厌恶万分,矮方朔荆
方暗暗叹气,异常同情耿长修的遭遇,他知男女情爱绝不能勉强,爱莫能助,徒
呼奈何。

  矮方朔荆方命店小二唤来一桌丰盛酒席,耿长修只是愁怀难舒,食不下咽,
荆方见状,笑道:「耿老弟,老朽等去鲁,不知有意同行否?倘若老弟有事不能
同行,这桌酒就算与老弟祖饯。」」耿长修那能听不出话中的用意,只是不忍遽
离兰姑娘,仍想挽回逆局,忙答道:「晚辈奉命下山行道,经验阅历俱浅,亏得
有老前辈随时指点,江湖经验随之大增,现既有泰山英雄大会,晚辈意欲见识名
家武学,老前辈如不见弃,自当随追骥尾。」矮方朔听得只有暗皱眉头,未便再
说。

  一行五人离了燕京,就盛传武清城郊红旗帮匪戮杀殆尽,荆方恍然明白必是
谢云岳所为。兰姑娘对荆方说道:「谢大哥这样行事,不是嫌太过份了吗?」

  荆方摇头说道:「云岳这孩子身世太惨,未免性情养成孤独偏激,你若知道
云岳身世,就不能说他行事太辣手了。」

  兰姑娘苦苦寻思,终于想出谢云岳必有一番可悲的身世,对于自己薄情,是
由于他偏激的性情所引起,不由对他暗起同情之心。风雪满征途,到达沧州赵康
九家,讯明赵康九落在济南源盛镖局,荆方昔年也与源盛总镖头高子龙有过数面
之缘,五人迳赴济南大明湖畔源盛镖局。从高子龙口中得知谢云岳已去辛庄,这
又才赶到辛庄。耿长修不料一念情痴,为他带来大祸。

  耿长修自那日被谢云岳仅一招,玉箫便被夺出手去,飞插树干,那份惊人的
功力,现在想起犹有余悸。当下见谢云岳迈步过来,面色紧张无比,玉箫一抡,
蓄势待发。乾坤手雷啸天见谢云岳眼蕴杀机,深知金顶上人护犊有名,唯恐谢云
岳又引起了一场纷争,便大叫道:「老三,耿老弟方才出言无心,你不可伤他。」

  谢云岳充耳不闻,身形一动,便落在耿长修身前不足三尺处。耿长修大喝一
声,疾如狂风暴雨似地当先攻出九箫。蓦见狂风尘砂中,掠起一蓬红红箫影,往
谢云岳全身罩下,端的奇诡凌厉无比。谢云岳面蕴冷笑,身形一晃,竟穿入那蓬
红点箫影中,怀中掣出那柄夺自沈上九的寒铁折扇,嚓嚓晃了开来,由下往上斜
斜挥起。这一式展出,虽然表面略无异处,骨子里却暗含「轩辕十八解」精奥招
术。

  耿长修顿感一片无形潜气撞来,立足不住,踉跄被迫得连连后退,手中玉箫
几欲脱手飞去,不禁大惊,闪身斜掠,立起一招「大鹏展翼」,只见一片箫影如
山削去,招到中途,突又变为「玄乌划沙」,迳望谢云岳胸前点到,飞快绝伦,
劲风锐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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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岳一声冷笑,折扇霍地一圈,俟玉箫堪抵胸前之际,迅速以扇柄迎着玉
箫一敲,铮地微响,耿长修顿觉手腕酸痛欲裂,把持不住,玉箫登时被震出手中,
飞落草内。耿长修犹图挽转逆局,左手倏向谢云岳右臂砍去,威势绝强,出手迅
快。

  谢云岳比他更快,左掌疾翻,施展「轩辕十八解」制龙手法,倏忽之间,已
扣住耿长修左腕,一扣一挥,只听耿长修大叫一声,凌风翻了出去四五丈,摔在
地上。虽然耿长修并未负伤,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双手向怀中飞快一揣,身
如电射凌空扑下,两掌一扬,只见一片凌厉劲风挟着满空黑星急如骤雨向谢云岳
打来。

  耿长修这一拼死飞击,引起谢云岳的杀机,浓哼一声,挥出一掌「弥勒神功」
逼字决「怒潮山涌」,迎着耿长修身形推了过去。只见那满空黑点立时回敬了回
去,刹那间全打在耿长修头面全身,立时耿长修惨叫得一声,跟着身形亦如断线
之鸢被「弥勒神功」撞得翻了出去,蓬的一声大响,捧在一棵大树底下,昏迷不
起。

  群雄大感骇然,倪婉兰虽不爱耿长修,但认为他们两人之争是由自己所引起,
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耿长修那一声惨叫,触耳惊心,情急之下,身形一
掠,跃在耿长修身前,看了一眼,急用双手掩面,叫道:「谢云岳,你好狠……」
跟着嘤嘤啜泣。

  群雄齐都掠在耿长修身前,只见耿长修一张俊脸,被自己发出的黑蒺藜嵌入
其内,像蜂巢般,狰狞可怕,人也昏迷不醒,脸上渗出丝丝黑血。谢云岳慢步近
前寻视,见耿长修如此惨状,心内不无侧然,忖道:「天啊,但愿我此事没做错,
其实他是无辜者,势逼如此,无可奈何。」两眼凝视在耿长修脸上,默然无语,
表情异常严肃。

  雷啸天紧皱双眉道:「老三,你这是怎么搞的?」声色俱厉。

  一元居士胡刚立时向雷啸天使了一眼色制止,免得谢云岳下不了台,原因是
谢云岳与耿长修动手之初,胡若兰即猜知是为了金顶上人之故,低声对其父胡刚
告知详情,胡刚对谢云岳此举虽不以为然,但极同情谢云岳此种遭遇,逼不得已
而为之。

  雷啸天见一元居士眼色,心知有故,顿时不语。矮方朔大感为难,说也不是,
不说又不是,眯着小眼直摇头。倪婉兰见了谢云岳神情冷漠,无动于衷,遂幽怨
的说道:「谢大哥,你千万别为了我,对他下此毒手,他并没有说你什么呢。」

  谢云岳望了她一眼,冷冷说道:「谁说是为了你,真要如此,我才犯不着咧。」

  一言刺伤了倪婉兰的心,眼圈一红,粉面铁青骂道:「谢云岳,姑娘悔不该
认识你这冷面毒心的男人……」霍地拔剑在头上割下一绺青丝,甩向谢云岳,娇
躯一扭,便向庄外掠去,霎时无踪。

  谢云岳接住一绺黑发,神色黯然,须叟,缓缓弯下腰来,朝耿长修飞快地点
了七指。只见耿长修悠悠醒转,一睁眼,见是谢云岳立在面前,举口大骂:「谢
……」只吐了一字,谢云岳面色一寒,大喝道:「你再敢口出不逊,我就令你求
死不得,求生不能,哼哼。你如不服,便请金顶秃驴代报此仇,谢某五月端午准
在长白环碧山庄等侯。」

  耿长修闻言气极,放声狂笑,那脸上伤处迸出黑血,淌流满面,宛似厉鬼,
狰狞可怕。那笑声含蕴着无比之愤怨,辛酸,良久笑定,突厉喝道:「好,五月
端午,耿某定与家师去长白解决。」说完,连玉箫也不去拾,「一鹤冲宵」如飞
掠去。

  谢云岳望着耿长修将逝去的身形,喃喃自语道:「但愿我未做错。」声如蚊
蚋。

  矮方朔荆方突须发怒张,面露愤激道:「云岳,你行事未免太乖张了点,倪
婉兰这丫头慧婉贤淑,痴情于你,你岂能如此伤了她的心,耿长修与你又非深仇
大怨,情爱纠纷,难免发生龃龉,为细故而结大怨,量仄不能容物,我老头子看
你将步入你父后尘,不可救药了。」

  谢云岳望了矮方朔一眼,欲言又止,只苦笑了笑,昂首仰望暗淡云天,默然
无语。一元居士胡刚含笑走近,道:「荆兄,你可错怪谢贤侄,事非如此简单。」
遂朗声将宫门二杰所言一一解说。

  在场群雄均都恍然大悟,矮方朔荆方露出惊疑的眼光,道:「金顶秃驴也参
与其事吗?难怪我去年上峨嵋,他竟心虚避不见面。」说此一顿,继之小眼一蹬,
精光暴射,向着谢云岳道:「贤侄,你行事未免太不考虑,金顶秃驴我也不容他,
你尽可去峨嵋找他本人,何必向耿长修出气。」

  谢云岳道:「小侄下手自有分寸,那是他自寻,何能怨小侄,再说峨嵋山中,
金顶门下少说也有百十人,小侄找去,难免大开杀戒,不如激他寻来,了结此仇。」

  矮方朔朗声大笑道:「反正你说话总有理。」继又面色一怔,道:「我老头
子应允了兰姑娘的事,非要办到不可,现在我就去燕山寻她去长白,小子你再伤
她的心,我老人家头一个不答应你。」说着,回面对姜宗耀东方玉琨道:「小伙
子,你们如无事,伺妨陪我老人家走走。」

  东方玉琨等两人当时应允了,走来与谢云岳笑道:「谢兄,小弟等寻到了兰
姑娘后,即赶去长白再作畅叙。」

  谢云岳赧然一笑,抱拳道:「有劳二位了。」矮方朔与姜宗耀东方玉琨与众
人作别而去。

  一元居士胡刚这时笑道:「老朽同小女也要去一趟嵩山少林,送还无相金刚
真经,再去长白。」说着对雷啸天作一眼色,雷啸天会意含笑点头。

  谢云岳心中打鼓,已瞧出了八分是什么事情,当下一元居士胡刚率着胡若兰
姑娘慢步走去。胡若兰神情甚是不舍,脉脉含情凝视了谢云岳两眼,似是无可奈
何的走去。九指神丐苍玺挟着一息奄奄的混元指蒯浚,微笑道:「雷老二,你还
生我苍老化子的气是不是?」

  乾坤手雷啸天诙谐的哈哈一笑,道:「只怪我雷啸天屈居老二,焉敢生大哥
的气,大哥你们要赶回燕京开香堂正门规,只管先行,一俟事了,雷老二自会找
你。」

  苍玺道:「好,三弟你行止如何决定。」

  谢云岳道:「小弟需赶往塞北牧场,再去长白,大哥,你我再图相见吧。」
九指神丐苍玺点点头,与星河钓客竹杖叟如飞驰去。

  此刻矮伽蓝崔戬走过来向谢云岳致谢脱囚之德。谢云岳大笑道:「崔大侠,
你我交情本非泛泛,道义之交,这点小事何谢之有。」说着微微一顿,指着天外
三尊者三具尸体,又道:「看来崔大侠尚须留此善后,有劳将他们代为收殓,至
于那些被点住穴道的人,六个时辰后自会行动自如,功力在三个月后才能恢复,
在下尚有事不克久留,待南返时顺道再至泰山大侠宝庄晋谒吧。」

  矮伽蓝崔戬笑道:「崔某准在蜗居恭候。」

  谢云岳雷啸天两人向崔戬作别,走出庄外,谢云岳忽对雷啸天道:「二哥,
你先赶去塞北牧场,小弟尚有一事未了,一俟办完即刻赶去。」

  雷啸天眨眨眼笑道:「好,我雷老二不怕你骗,你如到得迟了,招呼两位弟
妇不能饶你就是。」说着腾身一跃,施展上乘轻功,狂奔而去。

  狂风啸掠,彤云涌飞,阴霾苍茫,寒鸦噪林,分外萧瑟凄凉。谢云岳驻足眺
望移时,心中百感交集,顿起孤独之感,新仇旧恨纷涌胸头。正是旧恨春江长流
不尽,新恨又是云山千叠。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才放步走去。

  济南城北有鹊华二山,冈岭相连,隐隐若长堤,城南则千佛山高峙,环其三
方,所以济南的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缘城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为北面山冈
所束,流路缩狭,因之随地涌出,故济南有七十二泉之胜,其中以趵突为冠。

  趵突泉,在南关,距城里许,俗称峨英水,又名爆流,泉眼四射,中间三泡
迸发,高可盈尺,起伏不休,冬夏如一,泉极清冽,因其地均为沙质,故不为泥
所污。在趵突泉上,有峨英祠,建筑窳败,已呈半颓,这日,天交未正,在峨英
祠跑出一个梳丫角小冲天辫的小童,一手挽着木制水桶,直冲而下,停在趵突泉
边,蹲下在桶内取出木瓢舀水,一瓢一瓢倾入桶内。

  这小童年纪约七八岁,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又黑又圆,惹人怜爱,衣
服显得有点单薄,不时在寒风中瑟瑟轻抖。原野上一片肃杀,趵突泉附近的榆树
白杨,枝叶凋零殆尽,狂风掠过,掀起漫天尘砂,沙沙作响,天气一夜转变,显
得十分枯燥,萧条,昨日的那一丝盎然春意,竟荡然无存。

  行人几乎绝迹,仅有小童一瓢瓢地盛水,看看水桶盛了一半,便停手不杓,
自言自语说道:「看样子,我还要再跑一趟,无论如何我没有这大力气,提一满
桶上山,那瞎眼老道婆可恶得很,厅后水不用,干吗偏要用这泉水?」

  「小朋友,要不要我与你帮忙?」小童身后忽起了一声问讯。小童倏然一惊,
风快立起身来,四面一望,见是一面相极英俊的少年,露出了一列编贝微笑望着
自己,神态十分迷人。

  他不知怎样,总觉得这少年与自己投缘,一见面就生亲切之感,不禁仰面问
道:「大叔,你是谁,我怎么没看见你来哩?」

  那少年露齿笑道:「我姓谢,你姓什么?你就住在山上峨英祠内么?」

  那小童点点头道:「我就在山上祠内!我姓乐,单名扬,谢大叔,你叫我扬
儿好啦。」

  原来那少年就是名震武林的怪手书生谢云岳,离开辛庄飞奔峨英祠,见小童
下山提水,他看出乐扬根骨奇好,不觉动了爱念,走在乐扬身后,细察乐扬举动。
他听见乐扬自言自语,暗惊黑衣玄女门下怎会觅得此一上乘人才,看样子还没学
会半点武功,明珠暗投,来免可惜,收在自己名下,假以十年,必可在武林中大
放异彩,若听任他习那苗岭武学,他年必又是一个武林魔头。

  谢云岳打量乐扬一会,问道:「扬儿,你可是久居此地么,你的父母咧?」

  乐扬眼圈一红,摇头道:「扬儿父母死了,被人杀死的,当时强盗也要杀我,
结果为这蛾英祠的瞎眼老道婆救下,随来这里有一年了。」

  谢云岳听后沉吟良久,才道:「那么杀你父母的仇人,一定为瞎眼老道婆杀
掉是不是?」

  乐插摇摇头,道:「我看瞎眼老道婆与杀我父母仇人是同路,当时我被吓昏,
后来才逐渐苏醒,听见老道婆与仇人发生争执很久,结果仇人说:「既然你看中
他的资质,那你就收他好了。可千万别泄露秘密,到那时别怪我心辣手黑。」瞎
眼老道婆冷笑道:「谁会泄露秘密,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我苗岭门
下也并不怕你!」只听仇人呵呵大笑,声音远去,我假装昏迷,那瞎眼老道婆挟
着我到了此处。」

  谢云岳恍然悟出这乐扬父母与江湖人物结下仇隙,才遭杀戮,当下又笑向道
:「这瞎跟道婆对你还痛爱不?」

  乐扬张着大眼痴痴看了谢云岳一会,忽笑道:「谢大叔,不瞒您说,到这一
年扬儿就没与生人说一句话,瞎眼道婆似不喜欢我,总是那么死冰冰地疾言厉色,
再说扬儿疑心她就是杀父母仇人之一,打心里就透着厌恶,何况……」

  乐扬正说得津津有味时,忽见谢云岳使一眼色制止,心中一惊,抬眼觑掠,
只见瞎眼道婆已飞步下山,走在半中腰乐扬脸上变色,急低声道:「谢大侠,您
快走,我只推说您是询问路径之人。」他这一说,立时猜出这谢大叔是身负武林
奇学高人,不然,谢大侠背立峨英祠,何以能察觉道婆下山,这一想透,满面惧
容一扫而空。

  转眼,老道婆已掠在谢云岳身后定住,而向乐扬厉声大喝道:「扬儿,命你
下山取水,竟敢违我之言向生人说话?」

  乐扬积威之渐,悸惧之色顿现于眉目,吞吞吐吐说:「这……这位大叔向…
…我问路,扬……儿推说不知……」

  道婆大喝一声,道:「胡说,什么大叔,还不回山。」

  谢云岳缓缓转过身躯,只见距身不足三尺之处,立着一个灰衣老妪,满头灰
白鬓发,左目已眇,鸡皮千层,一脸狞恶之色,显然是一邪恶之流,遂冷笑一声,
道:「这小孩是你什么人?怎敢向他如此疾言厉色?」

  老老道婆见谢云岳目中神光不可逼视,情不自禁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暗
说:「我只道他是过路的士子,不想竟是一个身负内家绝学之人,从他双眼露出
如电神光推测,显然必是武林高手?」但自负武学惊人,祠内尚有一个武林传闻
色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不由勃然大怒道:「我老婆子的家事也要你管?看你可
是有点活得不耐烦了。」说着错步一晃,探臂抓向乐扬,出势宛若电光石火。

  那知谢云岳比她更快,老道婆五指堪一触在乐扬衣襟,已被谢云岳指风扫过
右肘「曲池」穴,痛得闷哼了一声,飞身暴退出去两丈左右,那张鸡皮老脸顿现
惊容。只见谢云岳发出一声极其阴峭的冷笑,道:「少爷向来见事就要伸手,你
这瞎眼道婆也不例外,我只问你杀死乐扬父母的凶手是谁,快说。」那瞎眼道婆
闻言突转狞容,猝然身形暴射扑到,一片劲风尚夹着满天花雨暗器电闪风疾而来。

  道婆虽眼眇,但心不瞎,闻言知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今日遇上辣手劲敌,如
不猛施煞手,必不能全身而退,心念一动,即施展数十年内外双修的苗岭绝学「
透山掌」,尚挟着满天花雨数十件暗器而去,心料这「透山掌」发出的劲风是无
坚不摧,力能开山碎碑,比玄门罡气不为少逊,何况这数十件暗器中均蕴有恶蛊
剧毒,面前少年纵有盖世武功,也不能面面兼顾,只一稍沾便是死路。

  她那知技逊一筹,满盘皆输,只见谢云岳面寒似水,双足一点,人如闪电似
的往「透山掌」劲风中撞来,数十件暗器登时被撞飞四射,心正大骇之际,谢云
岳双手如风已分扣在自己双腕上,蓦觉一阵剧痛,不禁神智一昏,只惨号一声,
便自颓然倒地。

  忽闻得峨英祠上起了一声清啸,啸声中一条黑影凌空飞泻。谢云岳在啸声一
起,即知是黑衣玄女殷玄薇所发,早是「弥勒神功」护满全身,翻掌凝势,只见
殷玄薇身形电泻而下,半空中打出一片刚柔并济的罡力,直望自身逼来。风雷之
声嗡嗡不绝。

  这种凌空下击,威势不啻雷霆万均,无异排山倒海而来,谢云岳尽管功力绝
世,心头不无微凛,身形错开一步,左掌打出一掌「弥勒神功」之「柳絮无力」,
卸去逼来罡气,右掌迅出弥勒神功逼字诀「怒潮山涌」。出手之快,迅捷无伦。

  黑衣玄女殷玄薇半空中立感自己发出的罡力被卸于无形,更觉一片类似禅门
降魔无上般若功力逼上身来,侥是她功力精深,也感气血微逆,心中大惊,知不
可硬接,就势斜飘出去五六丈外落下,身如飘叶,诡异罕赌。

  殷玄薇才一沾地,便看清那人是谁,微噫了声,那娇媚的面目上,立泛上春
花般鲜艳的笑容,格格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你还横什么?只差两三
个时辰,你那满身功夫都废了。」

  谢云岳剑眉一桃,沉声道:「所以我来向你讨取解药来了。」

  殷玄薇又是妩媚格格一笑道:「你到自信得紧,本仙子不给又待如何?」

  这句话显然是真,假若殷玄薇撒手一走,谢云岳岂不大望成空,不过谢云岳
经本身三昧真火,用搜宫过穴法将盅毒已然烧尽,虽然他不自知,但事前已想好
一个对策,不怕殷玄薇不给独门解药,当下微笑道:「殷玄薇,你别有恃无恐,
你也中了少爷「戮脉神指」,三月内你四肢逐渐瘫痪,功力全失,难道你在苗岭
走火入魔,多年来心火焚身之苦还未尝够么?」

  果然此言一出,黑衣玄女殷玄薇花容惨淡,美目中射出凶光叱道:「本仙子
是什么人?岂是你说鬼话诳得倒的。」

  谢云岳见她色厉内荏,心知这一攻心之策已收效一半,面色愈加从容,朗目
微微一翻,徐徐说道:「你如不相信,可试运真气通行十二经,我猜知你运至肺
经乳根时,必有阻碍,你不妨试试,我绝不乘人之危。」

  殷玄薇心中大惊,知谢云岳说话一定信而有征,遂冷笑道:「我也不怕你觑
空出手,你那身上盅毒才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要发作,纵有解药,若不经我指点用
法,也是无效。」说完后,便盘膝坐下行起功来。她那护身罡气已密布全身,对
方只要近身五尺,立即发觉,故而她有恃无恐。

  这时乐扬蹑近谢云岳身前,低声问道:「谢大叔,你中了她的盅毒这是真的
吗?」眼内蕴着真诚之色,谢云岳笑笑,拍拍他头立说:「扬儿,你放心,且退
开免有误伤。」乐扬依言走出丈外,一瞬不瞬地望着殷玄薇。

  谢云岳闯荡江湖一年,深明江湖鬼蜮,险诈无比,步步都有杀机,因而经验
阅历随之大增,故他对起敌来,快、狠、准三字兼而有之,当之莫不披糜,最近
他又学来了一个诈字,当然,一半是他性格使然,其余确是他经验得来,尤其在
千丈渊一役,更令他有所警惕。

  他现在向殷玄薇所说,就是兵不厌诈的妙策,其实说他所说是真,也并不虚
假,田为他身负上古绝学「轩辕十八解」,谙晓人身气血,十二经流注部位,此
刻正当辛日末时,空穴必当肺经乳根,又是气血逆行,至乳根穴时定然有所阻碍
的,这在武学高手而言,大都晓若指掌。黑衣玄女殷玄薇岂能懵然无知,但为谢
云岳虚声恫赫,不得不有所凛惧。

  人在疑心生暗鬼时,不知不觉便为所中,任是一等高人,也无法不坠入术中。
谢云岳,面带微笑,右手骈起两指,暗藏袖内,凝运平生功力含于指端,蓄势待
发,眼见黑衣玄女殷玄薇真气已逼运到大肠贤宫「阴都」穴时,指端登时透出一
丝无形劲风直射在殷玄薇「幽门」穴上。殷玄薇只觉气血运过肺经时,除略有阻
碍之外,并无半点不适,心正起疑,蓦感胸前一凉,气血逆撞,似碰到一层钢壁
般,人也身不由主地震得弹起四尺。

  这一来,无异是向殷玄薇敲打丧钟,立起身来,玉容惨淡,目含愤怒道:「
罢了,今后我殷玄薇永不出山,绝意江湖了。」说着取出一只小玉瓶跚跚走前,
递在谢云岳手上,又道:「这瓶丹药,共四十九粒,留着身旁无用,一并送与阁
下,此丹不仅百蛊可解,而且疗治内伤咀是有奇效,阁下留着行道江湖吧。」说
罢一双剪水双瞳凝在谢云岳脸上。

  谢云岳知她耻于出口请自己解穴,闻言知是出于真诚,于是微笑道:「殷仙
子一念向善,便可上格天心,在下实是钦佩。」说着,凌空在殷玄薇脚前点了九
指,又道:「在下习这「戮脉神指」,只以尚未全部悟澈奥蕴,故易发难解,方
才在下飞点九指,仅解得一半,恐怕殷仙子日后不能太过耗费真力,否则,当时
就得走火入魔,在下他年若能参悟解穴精微,定当遣山解这穴脉,以赎罪惩。」

  殷玄薇黯然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身百年痴迷至今才大梦方醒,
大德难报,何能言罪呢。」说着微微稽首,徐徐回身走去,身法如同行云流水,
雍容雅穆,霎那间消失在漫天尘砂中。

  谢云岳望着黑衣玄女消逝的身影,默默若有所思,忖道:「我方才向她凌空
点了九指,其中一指是谨防她口不应心,点她肾宫「章门穴」,每当午夜子时,
就会气血逆窜,功力暂时丧失,只要收摄心神,便无大碍,自己施用诈术,于阴
德有亏,为防微杜渐计,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寻思之间,突然,乐扬急急跑到谢云岳身前,手指着瞎眼道婆,张着大眼嚷
道:「谢大叔,你看那道婆又活了。」

  谢云岳循声寻视,果然道婆手足在缓缓伸展,躺在地下,单眼露出凶光,于
是笑道:「扬儿别怕,大叔存心不让她死,否则你那杀父母之仇怎样能报。」说
时走向道婆身前。

  只见瞎眼道婆挣着立起,面带狞笑道:「你别想从老婆子口中问出一句话,
此仇只要老婆子一日不死,总能报还,我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着就要启步走去。

  「且慢」,一声闷雷似地大喝,出自谢云岳口中,瞎眼道婆立时怔住,面露
惊惧之色,但见谢云岳喝道:「你别以为几句江湖场面话,就可交代,少爷向来
不听这个,你若敢不说出杀死乐扬父母的是谁,即令你受那心火焚身之苦。」

  瞎眼道婆冷笑一声道:「婆老子素来硬朗,宁折不弯,别以为老婆子输招就
示弱讨饶,那不过是技不如人之故,算得什么。」

  谢云岳闻官朗声大笑道:「少爷首次遇上你这硬朗的,佩服佩服,但口说无
凭,只要你能忍得住搜魂手法半个时辰,少爷绝不再在你口中问得一句话。」说
着飞探右臂,迅绝无伦点了道婆十一处阴穴。

  瞎眼道婆猝不及防,被谢云岳点上了,只觉穴道一冷,被点上穴道中均生出
一缕软绵绵气流漫延全身,移时浑体酸软无力,身形渐望下坠,终至瘫在地上。
那软软的感觉极为难受,恨不得有人在她身上用铁锤猛敲才好过,道婆睁着独眼,
紧咬着嘴不发出一言,欲待强忍过半个时辰,便可脱身。

  哪知酸软过去,突又从脊臂中窜出来一股奇麻,尚夹着针刺点痛,一霎那即
延至全身,猛感那种奇麻,宛如万蛇啮心,群蚁蠕行,更有那种刺痛令她全身肌
肉跳跃,这份难受非笔墨所可形容,比死都要难过,恨不能用手扒开自己的心抛
掷丢掉,但四肢无力,亦是莫可奈何。道婆淌汗如雨,面色灰白,不禁哼出声来,
继而怪声嗥叫,随风回荡不绝。

  谢云岳冷笑道:「我这搜魂手法特别,侥是铜打铁浇之人也熬不住,更利害
的还在后面,我就不信你真个有此熬刑本领。」

  古语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谢云岳此种搜魂手法比三木尤有过之。
瞎眼道婆正在生死不能之际,听说更利害的还在后面,不禁神魂皆铲,面容惨厉,
努着独眼,张口嚎叫。谢云岳知她有心求饶,但苦于惨嗥无法吐出声来,笑道:
「我早知道你必不能忍受,其实你这又何苦。」说着迅若电火地探手飞点了道婆
「幽门」穴一指。

  道婆立感那份难受的感觉,转瞬便消失无形,只是全身瘫痪,依然不能着半
分力,痛定思痛,躺在地下终于将事说出。原来乐扬之父乐文麟昔年是川南叙州
知府,一清似水,干练有为,川南本是汉番杂处之地,匪盛横行,萑苻不靖,劫
杀淫掠,无日不有,乐文麟目睹这种无法无天情形,如置之不理,则难为百姓父
母,故重金礼聘两位名捕,缉捕盗匪。

  其时岷江大盗闹海蚊万腾龙,横行岷江水路,手下的弟兄无数,积恶如山,
乐文鳞与两名捕设计兜捕,费尽周折,才予成擒。万腾龙手眼通天,贿金巨万,
川抚密令乐文麟设法开脱。乐文麟耿介不阿,因此发生诋龉,不安于位,致仕还
乡,两名捕亦护陆乐文鳞回牟平后,另谋镖业作别而去。

  自乐文麟致仕,继任知府受川抚密令将万腾龙死罪判成囚禁,三年后再释出,
万腾龙无时不欲报此仇,其时手下弟兄已散零殆尽,岷江水路已易盗首,灰心之
余,愠乐文麟入骨,故由川东来鲁,瞎眼道婆为其多年旧友,邀她相助,万腾龙
先尚恐两名捕随侍乐文麟,不想竟顺利之极,略无阻碍,便将乐扬父母杀害,其
时乐扬因惊恐过度致昏死过去,万腾龙先还要将乐扬一并杀掉,以除后患,瞎眼
道婆爱上他资质,想收乐扬为徒,两人发生争执很久,万腾龙才让步首允,但密
嘱不得泄漏。

  行凶时,因在深夜,万腾龙与瞎眼道婆均易装蒙面,突然下手将乐文麟夫妻
与仆佣杀死,乐扬受惊过度昏死过去,瞎眼道婆与万腾龙争执时,怎料乐扬已醒
转过来,听出两人口音。后来,瞎眼道婆进房点了乐扬睡穴,带至峨英祠内救醒,
对乐扬说他一条性命是其救回,行凶匪徒逸去无踪。

  乐扬聪明机警,他知道此时一露不信任颜色,便是杀身大祸,对道婆唯唯诺
诺,分外恭顺。此后乐扬沉默寡言,轻易不苟言笑。瞎眼道婆生性多疑,目光又
厉害,见状不由起疑,心料乐扬多半知道详情,便设法套问乐扬当晚情形,只一
套出知情便予杀却,但乐扬始终坚持当晚见得蒙面人举刀杀其父时,便吓昏过去,
之后便在峨英祠方醒,其中情形一概不知。

  瞎眼道婆将信将疑,还是不放心,尚待察视三年后,方传授武功。最近黑衣
玄女殷玄薇来峨英祠,见乐扬天赋特好,想带回山传授本门绝学,光大苗岭一脉,
与瞎眼道婆密议之下,同意再察看半年才送往苗岭。乐扬在峨英祠一年,无时无
刻不在瞎眼道婆监视之下,乐扬也无时不刻在惴惴颤颤,提心吊胆中,今日不知
为了什么缘故,见谢云岳便生出信托之心,而瞎眼道婆也与殷玄薇多说了几句话,
出得祠来已是来不及了。不然,当时发觉制止,或可挽救,不过谢云岳存心是找
殷玄薇而来,此事也不能不拆穿。

  天理昭彰,冥冥中自有定数,谁谓上天无果报,瞎眼道婆表面土是着祠人,
暗中却是尼山匪寨一家舵主,负责探听济南地面进出财货与镖行获镖情形,故鲁
省境内杀人劫货事件,即有泰半跟瞎眼道婆有关联。

  谢云岳明了个中情形,便喝问道:「那么万腾龙现在何处?」

  瞎道婆摇头道:「这个老婆子不知道,万腾龙自杀死乐文麟全家后,便不知
所踪,不过老婆子知道,万腾龙其人才三十多岁,说不定另投名师习艺,或是改
名换姓隐匿僻处,因为年来武林中并未听说过有万腾龙其人。」谢云岳面色顿寒,
右掌轻轻一挥,五指透出劲气,直向瞎眼道婆面上压去。

  瞎道婆只觉五官一逼,微哼了声,颓然归西。谢云岳别面一瞧,见乐扬呆立
趵突泉旁,红着眼一言不发,心中替他难过,暗想:「此子遭遇与自己大致相同,
不如带返长白造就,以后才命他了却大仇。」想定,将瞎道婆放在一丛枯草中。

  突然,乐扬奔了过来,扒在地下叩了三个响头,满面流泪道:「谢大叔,扬
儿想拜你为师,习成绝艺后,天涯访仇,请大叔成全扬儿心愿。」谢云岳点头微
笑,乐扬高兴已极,改口称师,二人往北而去。

  长风嘶啸,彤云涌飞,两人身形渐隐入暮霭中。在察哈尔的多伦城郊,原野
一片积雪,白得耀眼眩目,一直延伸在天边,空旷无际。这日虽未降雪,但寒气
侵骨,云层灰暗,显得无比的肃杀,凄凉。原野的风在平日已够大的,隆冬韧春
时更是如同怒潮飞劈,海啸排浪,不断的呼啸翻掠,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
又急掠而下,宛如万马奔腾,激起漫天白尘,行人对此无不畏之如虎,当之即遍
体鳞伤,所以旅客均穿戴厚重皮裘。

  这日正交申未时,刚刚停了雪,几乎是路人绝迹,鸟兽尽蛰,狂风也趋静止
了,所见的均是一片死寂,但天际远处,竟传出一阵马匹踏着薄薄冰面得得蹄声,
冲破这片寂静,渐渐隐约可见两人两骑飞驰而来。奔到近处,只见骑士均是穿戴
皮帽皮衣,仅露出眼鼻口三处,其中一人似为一幼童。

  两骑神骏非凡,鬣毛高耸,吐气成云,毛片尽湿,显然经过长途奔驰。两人
几乎是平贴着马背上紧紧拉着辔头。突然一骑上人「呵啾」一声,两骑登时煞住
文风不动,身直了起来,只听得他笑道:「扬儿,今日天气特别好,如果降雪,
怕没有这样好走,多伦城离此仅只四十里,不消两个时辰便到了,你饿不蛾?取
出干粮吃饱后,继续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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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童挺起身来摇头道:「师父,我不饿,不如到了多伦城再吃吧。」

  那人点头笑说了一声,「好。」这两人正是怪手书生谢云岳及乐扬,自离济
南后,兼程赶赴察北牧场,不三日,便出了长城。

  这时,忽骤起一阵狂风,挟着漫天冰粒汹涌袭来。马匹一阵惊嘶,四蹄乱跃,
只听乐扬发出一声惊叫,人也被吹飞离马背,向左侧抛了出去。谢云岳见状大惊,
大喝道:「扬儿别慌。」声出人也电射飞出马背,向乐扬将坠的身形扑去,堪堪
临近,迅快地探臂一捞,把乐扬挟在手中,使出千金坠身法落地,在强风中屹立
着,四面一瞧,那两骑马早跑得无影无踪。

  皆因雪野上狂风一起,非经一天半日不得停止,那掀起的潮涌冰粒,宛似浓
雾浪花,将四外的视线却遮没了,最好的眼力,也不过能看清周遭三尺方圆,更
有风声啸霸涛,怒潮澎湃,听觉根本不发生作用,是以非但听不出两骑马蹄声方
向,而且看不出它们奔逝的身影。

  谢云岳不由一阵发怔,他知这场风一掀起后,跟着来的就是一场大雪,有时
尚夹着拳大的冰雹,无际无休,自己虽然并不怕,扬儿可经受不住,何况马匹一
失,视野被遮,一片茫茫无际,不辨东西南北,方向一岔,不被饿死也要冻死。

  乐扬紧依在谢云岳身旁,伸面瞧出其师一双眼珠发怔,不禁脱口说道:「师
父,马匹已经走失了,急也没有用,既然多伦城相距不远,我们只好步行,扬儿
还挺得住。」说时强风冲口,立起一阵呛咳。

  谢云岳苦笑了一声道:「你真看得大容易了,我们在长城口买下这两匹马时,
马贩子说两马熟识此条通往多伦的路途,又保证这一半天不会起风,所以为师放
胆前来,但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保证,马贩这次出言不准,不能怪马贩,然
而马匹一匹,似此茫茫一片,不辨方向,叫为师何去何从?等下风雪更大,简直
不能行走,怎可不急?」

  乐扬默然无语,忖道:「如非自己两手抓得辔头发酸,放手休息一会,不然
何致被强风刮离马背,连累师父坐骑亦同时逸去。」心头这份难过焦急,较谢云
岳犹有过之。

  果然狂风愈来愈大了,急剧怒啸刺耳,挟着手掌大的雪片漫天匝地而来,飞
涌飘舞,两人身形也站立不住,只是前后摇晃着。寒气凛冽,侵骨如割,两人都
身穿厚厚皮衣,谢云岳已练成寒暑不侵的地步,皮衣可有可无,仍微觉有点寒意,
但乐扬手足几乎冻僵,有点打寒噤,微微颤抖,鼻水希悉希悉的流出。

  突然,谢云岳道:「扬儿,我们继续走吧!纵然方向不对,也强似呆立这儿
……」说着顿时止住,似觉出乐扬寒颤情形,忙道:「扬儿,你盘膝坐下,照我
前日所授的「归元吐纳坐功」气运一周天后再走吧。」

  乐扬依言盘坐下行功,谢云岳则坐在他身后,两手扶定乐扬双肩,两人顿时
在此冰天雪地中入起定来,同入忘我境界。一盏茶时分过去,谢云岳睁开目来,
细瞧乐扬仍然双眸紧闭,精华内敛,看样子乐扬已深得坐功其中三昧,不由点点
头,暗道:「此子根骨禀赋均达上乘,以自己的功力不难助其速成,但自己不愿
他蹈「得之甚易,好胜恃骄」之辙,还是循序渐进,晚成大器来得好些,在宝华
山时,尝闻恩师明亮大师说过,能随遇而安者,天不能用,能造就人材者,天不
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后世者,天不能绝,每每思斯言,不禁惕然于胸,今日觉得
乐扬,谆谆造就,俾使天山武学发扬光大,不孤其道……」

  想在此处,乐扬已然气运周天,睁眸笑道:「师父,这「归元吐纳坐功」果
然神奇,扬儿现在一身元阳充沛,毫不畏冷,而且方才的疲累,尽都消释。」

  谢云岳点点头,用手拂除乐扬头肩积雪,拉着乐扬喝了声「走」,展开脚程,
快步飞驰,眨眼间,两人身形已隐入漫天风雪中。两人不择方向,鼓风疾驰,究
竟身在何处,方向对否?他们也不知道,虽说是飞驰,毋宁说是迈步来得恰当些。
风势越来越大,呼吼厉啸,那雪片飞舞得密成一片,团团乱转,使入眼花缭乱。

  谢云岳两人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心境无复当初的宁静,微微焦急,蓦然
间,风声中挟有数声马嘶,谢云岳听入耳中,精神为之一振,喝道:「扬儿,有
人来了,我们可以讯问路径出困啦。」

  那马嘶传至近侧,谢云岳只见狂狂雪雾中有一团黑影涌到,谢云岳何等的眼
灵,已看出那是一个黑衣劲装大汉伏在一匹纯黑的高马上,肩头血迹片片,受伤
甚重,突闻喝叱大起,又是数骑在飞雪中陡现,刀光剑影纷向那受伤黑衣大汉砍
去。那黑衣大汉宛如待死之囚,颓然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眼看就要丧生在数
般兵刃之下。

  谢云岳气纳丹田,一声暴雷似的大喝出自口中,探臂迅如闪电的飞出一掌,
身形斜掠,左手已制住了受伤大汉马匹驰窜之势。这一掌劈,登时将数般兵刃震
飞起半空,那些骑上一声怪叫,坐骑被惊得一阵跳跃,乱转急晃。谢云岳看清了
那是四人,正在忙于收缰勒势,趁着此时,谢云岳命乐扬牵住黑马,凝掌蓄势,
觑定四人动静,在未明双方究竟前,未便出掌伤敌。

  四骑上人均精于骑术,须臾便定住惊势,只见其中一人大喝道:「尊驾敢出
手相护逃犯,莫非也是逃犯同路人?快快闪开,恕你无知之罪。」

  谢云岳放声大笑道:「你们既云缉捕逃犯,焉有诸般兵刃狙杀垂死犯人之理,
究竟你们为何在如此大风雪追杀此人,赶快说出,不然休怪我掌下无情了。」

  那人皮帽内一双眼睛射出炯炯凶光,嘿嘿大笑道:「无知小辈,敢向太岁头
上动土,真是找死。」声落,人巳离鞍冲霄腾器,其余三骑也有两人同时拔起,
风雪遮住视线,不见三人身形,闪电之间,谢云岳觉出头上风声有异,知是三人
凌空扑下。

  谢云岳面上微泛冷笑,从容若定,毫不把来掌放在心上,直待六掌来势近在
咫尺,才突然飞跃而起,两手闪电而出,施出「轩辕十八解」中奇绝天夫下之断
筋截脉手法,迅快无比地戳扣而去。只听三声惨叫,三个飞袭之人腕骨裂折,当
时坠落雪中不起。

  还有一骑上人见状大惊,急勒辔头,待飞马逃逸,哪知谢云岳身形尚末落下,
即改势飞掠而前,迅探右臂。手逾电疾,那人只觉颈后被五指钢钩夹颈悬空提起,
痛彻心脾,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谢云岳提着那贼人落地,随手一撩,跃在一息
奄奄的黑衣大汉身侧,探掌衣内试试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否。

  他用手一试,觉得这人还有体温,心脏只微弱跳动,心知再不施救,就得立
时死去,于是将他抱下马背,取出一粒「长春丹」和雪喂下,用掌抵紧大汉手心,
用那「菩提贝叶禅功」疗治伤势。不消片刻,那黑衣大汉眼珠恢复了神光,四肢
逐渐活动如恒,知是谢云岳施救,一跃而起,拱手谢道:「蒙大侠垂恩施救,在
下叶胜铭感终生,不过在下还要赶赶京城,要事羁身,恕未能片刻停留,望乞见
谅。」说完,即待跃身上马。

  谢云岳突厉声道:「是叶武师么?察北牧场有何事故发生?」

  叶胜顿时怔住,诧问道:「大侠何人,敢请详告?」

  谢示岳掠开风帽,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庞,叶胜瞧清楚了,大喜道:「是
谢少侠么,昨日雷啸天大侠突破重围来到牧场,身负重伤,说起少侠即来,想不
荆席有这快,在下奉吴场主之命,闯出重围赶赴京城,请苍神丐设法制止多伦将
军额阿向察北牧场包围,少侠请迳去牧场,在下还要赶去。」

  谢云岳挥手制止,笑道:「不妨,叶武师你无须赶去京城,在下自有退兵之
计,牧场之事在下虽不明了详情,也能猜出大概。」说着,指在雪地倒卧四个追
击人身上,问道:「他们是谁?」

  倒卧雪中四人,此刻已被飞雪淹没一半,身上也积雪盈寸,叶胜望了他们一
眼,厉声道:「他们都是卜家堡匪徒。」

  谢云岳惊讶道:「卜英不是与场主相交颇称莫逆吗?怎会交恶如此,哦,一
定是为徐兆森身上而起,年前在下与郑副场主密谈过,令他谨防此人外貌恭顺,
内则奸险狡猾。」

  叶胜摇一摇头道:「徐兆森在我叶胜眼中简直就瞧他不顺眼,只为他是场主
义子关系,诸事对他容忍,他勾引外人事,恕我叶胜不清楚,皆因场主素来涵蓄,
连多伦将军额阿重兵包围牧场原因,只有数人知道详情,我叶胜也不便问。」

  谢云岳用手一拍叶胜肩头,道:「叶武师,你是好汉子,急人之危,竟舍死
忘生,在下几曾见得如此义薄云天之人。」

  说着回面招过乐扬,对叶胜道:「这是在下新招记名弟子乐扬。」又向乐扬
道:「快见过叶大叔。」

  乐扬遵命见礼,叶胜大笑道:「少侠你相中的人,必然是个绝世奇才。」

  谢云岳这时提起为他点昏颈后晕穴之贼人,用掌猛拍后胸一下,登时解开穴
道所转,谢云岳厉声喝道:「你们为何狙击牧场叶武师,是卜英所指使么?」

  那贼徒见已落在人手,再强硬也没用,遂说道:「起因是吴奉彪与龙江三魁
昔年之旧怨,再说咱们堡主垂涎察北牧场产业已非一日,别的事恕小的不知,狙
击叶武师系奉命行事。」

  谢云岳听说,已了然于胸,又喝问道:「那么多伦将军额阿为何重兵围住牧
场?」

  贼徒迟疑了一下,道:「这是另一桩事情,和相为飞贼窃丢珍宝多件,明查
暗访,在天津卫吴奉彪之子吴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两件落在察北牧场,为此额
将军遣兵围住,勒令五日内献出,并命吴奉彪自行投案。」

  谢云岳大笑道:「那里是两桩事,无非是卜英所为。」说着飞起一掌,只见
那贼徒惨嚎得一声,立时萎顿于地,口鼻双眼鲜血齐出,头一歪斜,便自气绝身
死。

  叶胜目睹谢云岳出手之狠,功力之强,平生未见,不由暗道:「此人年方二
十,一派俊秀书生气度,怎能有此精深的功力,我叶胜在刀把子上活了半生,这
点技艺,宛如萤火之光。」心中感叹不已。

  只见谢云岳笑道:「叶武师,我们快马赶回多伦吧。」

  贼人遗留下的马匹,冻得昂首长嘶,四蹄不住飞踢着,尚未离去,只在贼尸
身侧来回跳跃。谢云岳纵身一掠,落在一匹马上,命乐扬共乘一骑,两手揽在自
己腰际,与叶胜打了招呼,呼叱一声,风驰电掣而去。风雪迷漫,锐啸盈耳,霎
那间,两骑均隐入一片白茫茫中。此刻,这片雪野中除了狂风怒吼外,又是死一
样的寂静,飞雪一寸一寸地增高,四具尸体已淹没无痕。此外,尚有远处微弱的
马嘶,随风飘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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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龙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断腿丧生

  苍穹垂低,霾云布空,朔风厉劲,狂雪扫野,塞北牧场又在大雪纷飞笼罩之
下。鹅掌般的雪,漫天飞舞着,一寸一寸地加厚,虽然如此,仍依稀可见焦黑的
本栅,茁露雪面,东三西四,前数晚经龙江三魁火焚骚扰一下,将整个牧场搞得
面目全非了。

  剩余的马匹坡圈在一处,激吭悲嘶,似是耐不住天寒地冻,风雪侵袭,不时
昂首来回奔窜,十几个牧场工人冒着这大风雪,整修马厩栅栏。飞雪手吴泰彪只
在大厅内来回踱走,眼内充满愤怒的光芒。大厅内阴暗异常,两旁椅上坐了八卦
金刀郑金吾,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姑娘,及十数名武师,均都默默无言,面色阴
沉。加上昏茫的光线,益显得塞北牧场均在愁云气氛笼罩下。

  半晌,郑金吾见吴奉彪这等不安,不禁皱皱眉头,开口道:「大哥,你平日
遇事沉稳若定,怎么今日倒显得沉不住气了呢,慢说是牧场半废,就是全部烧毁,
也是无妨,咱们下半辈子衣食还用愁么?再说,卜家堡来犯的事,更是无庸挂虑,
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吴奉彪收住了脚步,苦笑一声道:「贤弟太小视愚兄了,钱财产业本是身外
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致忧虑,只是今晨起,一种不吉的兆头,在愚兄
胸头郁结,祸患常起于不测,怎不叫愚兄为牧场数百弟兄耽忧。」

  郑金吾正待劝慰吴奉彪,忽闻得一阵急骤马奔鸾铃声,随着狂风怒吼中隐隐
传来,清晰可闻,尚不时夹着「希聿聿」的长嘶。众人面色一懔。大厅门被推开,
一阵狂风飘卷入,随着窜进一人,只见是叶胜,一脸紧张神情,众人意味出又是
一场劫难,即将发生了。

  叶胜风帽完全敝开着,满头的雪花冰水,淌得一脸都是,只见他用手抹了抹
脸上的水,口中说道:「禀场主,外面来了两人,自称多伦将军额阿遣来的总哨
官,并说带来将军一封密函,说是要面见场主。」

  吴奉彪一听,立感不妙,脸上涌出一丝惶惑,忙道:「只两人来么?」

  叶式师摇了摇头,道:「他们带了五六百营卒,加上火炮,已分驻在要道上,
两哨官气势汹汹,定要率着一队骑兵冲进牧场,叶某心中不忿,飞掌劈下四五人
后,只准两名哨官入来。」

  吴奉彪心知叶胜是个义薄云天、舍命全交的汉子,虽然他如此做法,替牧场
加重祸害,但也不忍责备他,只摆了摆手,笑道:「有劳贤弟传活,说吴某有请。」

  叶胜应命走出,吴奉彪望了望郑金吾,只见郑金吾也在垂首沉思。须臾,叶
胜领着两名哨官进入,吴奉彪等人起立相迎。其中一名哨官,见着吴奉彪就冷笑
道:「吴场主,你这名手下……」说着怒视了叶胜一眼,接着道:「好大的威风
杀气,比起咱们将军看过之而无不及。」

  「吴奉彪连忙陪笑道:「塞北牧场均是些粗卤不文,不识礼仪之人,叶武师
冒犯两位大人之处,吴某请罪就是。」

  那位哨官鼻中浓哼了声,忽见叶胜虎目炯炯,射出逼人神光凝视着他,不禁
打了一个哆嗦,只觉自入收场如入虎口,不要自讨苦吃,则有点划不来咧,忙将
口边欲溜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忙在身旁取出一封大官缄,递与飞云手吴奉彪手中
道:「吴场主请予拆阅,便知本哨官为何而来。」

  吴奉彪接过拆口抽出信笺,详阅之下,不禁变色,郑金吾心中一动,凑眼过
去。郑金吾貌像粗豪,内则机警谲智,竟面色毫不动容,满面春色道:「如此大
的风雪,两位大人远来不易,且容备水酒粗肴相请,稍驱风寒再走如何?」也不
待两哨官答话,即命人传话下去,安排盛宴,一面对叶胜笑道:「叶武师,你可
同着诸位武师送些洒肉,与两位大人随来的人。」说话之时,对叶胜使了一眼色。

  叶胜立即会意,与庭上十数名武师如风趋出,只听得一串蹄声一起,愈远愈
沓不可闻。两哨官心中叫苦,忙道:「将军立待回命,岂可耽延费时,盛情心感,
还是场主随我们立即去多伦一趟。」

  赵蓬珠与周月娥,两位姑娘听出话中用意大有文章,不由面面相视,吴奉彪
则抚髯不语,郑金吾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大事,略候须臾,又有
何妨,再说这风狂雪舞的天气,就是晚个两三天去多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位大人你说如何。」

  两位哨官面目突变,大喝道:「莫非你们想劫官造反么?咱们将军早就料中
你等行同草寇,是以我们此来已约好,过时即火炮弩箭攻打牧场,到时玉石不分,
噬脐莫及矣。」

  郑金吾益发狂笑道:「两位大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慢说我们是祸不畏死
之辈,就是一介百姓,也容不得你们栽赃诬罪。」说着,手出如风,疾逾奔雷追
电,分向两位哨官劈去。

  两位哨官也自功力不弱,见状大惊,猛急挫身形,腿一弹,向门外窜去。怎
知赵莲珠迅若鬼魅似的,竟超越两位哨官之前,剑光一闪,遏住他们窜前之势,
郑金吾双掌已如风追到,翻掌竖指点上他们「晕眩穴」,两哨官只觉一阵天昏地
转,茫然倒地。

  郑金吾命人抬去软禁,这时吴奉彪睑有疑容,道:「贤弟,你这样做,不是
反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么?」

  郑金吾哼了声,道:「反正是骑虎难下,大哥就是随他们前去多伦,你也未
必落得全躯而归吧。」

  吴奉彪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此,也只有这么办了。」不由露出感伤,老
眼内泛出两颗珠泪。

  周月娥习性贤淑慧婉,见吴奉彪如此神色,忖知必有重大疑难不得解决,当
下便问道:「吴叔叔,您老人家究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山来给侄女听听,大小总
可拿点主意嘛。」

  吴奉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侄女有所不知,这……」
话犹未了,火炮隆隆之声传来,只见他面色一变,忙对郑金吾道:「不好,官兵
已发动,我们前去救援。」说时,又对赵周二女说道:「内眷全承两位侄女相护
了。」掣出佛手拐与郑金吾双双窜出。

  风雪弥天,扑面欲割,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倏又落下,盈耳俱是怒吼
期啸,宛如万马奔腾。吴周二人,乘骑逆风而驰,举步维难,身形弓着,虽说是
奔,差不多可说与常人步行无异。那潮涌雪片,竟似浓雾浪花,将四外的视线遮
没,最多也不过看清面前三两尺处,那炮火红光尚依稀可见,只是红光急闪,一
瞥而逝,炮声传来有点发闷。

  此刻的吴奉彪心绪如麻,方寸已乱,乘骑高一步,低一步的走着,皆因是两
哨官带来多伦将军额阿一纸檄令,说是和绅奸相府中,为飞贼窃去珍宝多件,在
天津卫其子吴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两件未曾寻获,竟诬指其子送与牧场中收藏,
故而和相密谕多伦将自己擒拿起胜归案,幸而多伦将军与自己曾有过交情,他本
人亦是与和坤虚与委蛇,心向着嘉亲王这边,但和相权势震主,炙手可热,不得
不奉命唯谨,他函中有劝自己携同赃物向将军府投案,风闻和相遣七名铁卫士即
将到达,到那时,非但他不能相情,而且妻孥及牧场诸人均保不了性命。

  他暗自忖道:「知子莫若父,祥麟必不会做下此案的,一定是卜家堡勾同宫
门二杰做下栽赃诬祸之事,不然,又是为谢少侠所引起,但十有其九为卜英所为。」
于是暗暗痛恨不已,又想到天津卫镖局中媳孙等不知急得怎么样了,他一面奔着,
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郑金吾在吴奉彪身旁并肩奔驰着,一路之上他未见吴奉彪说话,心知其故,
便启口劝道:「大哥,船到桥边自然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大哥一生忠厚
游人,世间虽人心向逆,但上天总是佑善惩恶的,说不定到时逢凶化吉也未可知,
大哥尽管发急又有何用?」说话之时,逆风呛口,很是费力,话落呛咳不已。

  飞云手吴泰彪只摇头苦笑,一边用手抹除脸上横流的雪水。狂风愈吹愈厉,
怒吼声啸,若非两人均有一身上乘武功,必是寸步难行,漫天正面而来的雪片,
潮涌如涛,几至眼花纷乱。此刻远处天边火光已沓,炮声转寂,徒闻一阵急骤的
蹄声从侧面传了来,两人勒马循着声出方向迎去。

  只见飞涌风雪中弛来两人一骑,隐约看出那是叶胜挟着一个浑身血活的人。
叶胜一见吴奉彪,郑金吾两人,啊呵连声,那马匹登时煞住,纹丝不动,叶胜高
声叫道:「雷大侠为火炮重伤,二位场主此时不必前去,还是挟回雷大侠治伤要
紧。」说着一顿,面露笑容又道:「亏得雷大侠一来,神威出手,制止火炮十数
具发射,并擒住一名副将,现在廖武师勒逼副将就范,命官兵不得妄动,稳住一
天半日还可有效,雷大侠不慎为碎片击中,致成重伤,目前虽闭住穴道,但伤在
筋骨,非短时可治愈。」

  吴奉彪一听是乾坤手雷啸天,急跃下马匹近前察视,只见雷啸天被点上睡穴,
面如金纸,左肩处血渍透衣冻硬如铁,失血太多,耗损体力过甚,就知伤势不轻,
心中甚感雷啸天这种义薄云天之举,立即跃上马匹,勒转辔头,飞驰返去。

  一进大厅,赵周两女迎入,一见雷啸天昏睡如死,又伤得这么重,不禁花容
失色。郑金吾将雷啸天换在炉火不远处,慢慢脱开雷啸天上衣,左肩臂处赫然凝
成一团血块,郑金吾伸出手掌捏了捏伤处,微叹一声:「侥幸井未伤及骨骼,只
是被破碎铁片嵌入筋肉等处,大哥,你可取出上好除腐生肌金创药,待小弟取出
深嵌碎片。」

  吴奉彪如风地向内室走去,须臾走了出来,将伤药递与郑金吾。郑金吾用小
刀割开伤处肌肉,紫黑色血液缓缓流出,赵周二女不敢卒睹,竟转头外视。稍时,
伤处的铁片全部起出,敷好伤药,换了一袭皮裘套在雷啸天身上,郑金吾用掌震
开雷啸天穴道。只听雷啸天呻吟两声,睁目醒来,一见吴奉彪等人,面上泛出一
丝笑容,挣扎欲起。

  郑金吾连忙说道:「雷大侠失血过多,还宜躺下休息为是,彼此都是道义之
交,还用得着俗礼则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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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啸天只感一阵头昏,心知精血牦损太多,才有此现象,闻言笑道:「如此
雷某失札了。」急望着赵莲珠笑道:「姑奶奶,你身旁尚留着老三的「长春丹」
没有?如有,则雷老二死不了。」

  赵莲珠闻名猛然忆起谢云岳临别之时,留的自己与月娥妹妹每人三粒长春丹,
尚留下两粒未舍服用,微哦了声,当即在身旁取出一粒喂入雷啸天口内。雷啸天
服后,闭目行功,长春丹系明亮大师采取三山五泽灵药,冶练成丹,功能助长功
力,生血养筋,只要不伤在内腑,立能痊愈若失,武林中此种神妙灵药,还罕有
得见。

  不过一盏茶时分,那雷啸天金纸面色立呈红晕,色泽鲜润,只见他睁目一跃
而起,呵呵大笑道:「我说老三还是心偏,自己盟兄一颗「长春丹」均不舍赠送,
姑奶奶身旁多的是咧。我说呀,雷老二下一辈子求求转轮王给我投个女身,多少
可赚一点好处。」

  赵莲珠涨得满面绯红,嗔骂道:「你再敢轻嘴薄舌,姑奶奶把剑剁了你。」
周月娥抿嘴格格娇笑不住。

  雷啸天毗牙一乐,笑道:「姑奶奶别向我雷老二尽管发横,等老三来了,我
们面对面评评理看。」

  赵莲珠一听谢云岳要来,娇靥上现出甜笑,眸中光辉四射,追上去问谢云岳
是否真的在途中,一年来想思,只在梦中寻取,人何以堪。雷啸天诙谐惯了,见
赵莲珠发急,追过来问,哈哈一声轻笑,一晃身掠在飞云手吴奉彪身前,竟自问
官兵围住牧场为了何事?吴郑二人才将详情说出。赵莲珠见他们只管说正事,雷
啸天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心知故意挑逗自己,不由气得莲足直跺,狠狠咒骂。

  雷啸天听吴奉彪说完,沉吟了一阵,面色沉重析道:「为今之计,非先派人
赶赴燕京,去找丐门三老,托他们在嘉亲王面前疏通,釜底抽薪以救刻下燃眉之
急……至于老三么……」

  赵周二女一听他提起谢云岳,不禁将明如秋水双眸,睁得又圆又大,凝耳静
听,只听得雷啸天说下去道:「我与老三在济南赶来塞北牧场,老三说须留下办
好一事即刻赶来,谕我雷老二先行,想来老三途中若无耽搁,明后日也就到了,
他一来天大事情均可迎刃而解。」

  赵莲珠周月娥孜孜雀跃心喜不已,年来离愁,别恨,明后即将消释,如愿以
偿。吴奉彪此刻心绪如麻,不似往日地镇静沉稳,已是了无主意,连声催促雷啸
夭修书与丐门三老。雷啸天立即修书,叶胜自告奋勇去京,将书信贴身藏好,快
马离去。

  原野飞雪,酷寒凛冽,演水成冻,这种气候,在北国久居的人原是司空见惯,
毫不为异。但初临其境的人,尤其是深夜时分,简直不能合眼安枕,震耳破空锐
啸,屋宇摇撼,那冰粒雪片扫着桐油窗纸上,沙沙作响,烦嚣一片,赵周二女合
住了室,两眼睁得奇大,也不知是心情兴奋,抑或不习惯所致。

  按说沧州冬季,也是雪涌风狂,天寒地冻,但与此处一比,犹若大小巫之别。
窗外急传出一声「喀嚓」轻响,狂风锐啸仍然不能将此声音淹没,两女蓦然一惊,
翻身飘落床下,如柳絮沾水般,不出丝毫声息。好快的身法,但见她们双肩一晃,
倏地向门边闪去,极见轻巧电疾。

  赵莲珠轻轻抽开门栓,拉开一线房门,两女倒身掠出,只见眼前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汹涌的雪花冰粒扑面如割,强劲的风势,几个身形站立不住,双
眼难睁。周月娥向赵莲珠附耳说道:「我们不如用剑光照映贼徒踪迹。」

  赵莲珠见这等风狂雪密,四外黑沉,正发愁无法瞥见贼人身形,被一言点醒,
道了声声「好」,两女各各肩头一按,龙吟起处,两股耀眼青霞涌飞,方圆三尺
以内,白雪尽碧。两人并肩疾掠,剑似灵蛇飞舞,蒙蒙青霞只在千万雪片中修隐
倏现。

  忽闻赵莲珠一声娇叱:「什么人?」青霞倏涌,向右恻卷去,周月娥也发觉
有异,急飞出一剑,双剑合璧,威力奇大,只见剑起密浪,狂风骤雨似地扫去。

  突然,一条庞大的黑影急如飞矢般在千层剑浪中穿出,口中喝了声:「好厉
害的丫头。」声落人也背杳入昏黑夜色之中。

  两女都不料此人身形如此快捷,穿空窜出,同声喝叱出口,剑出人飞,循声
攻去。两女身在半空,突闻得一声闷哼,跟着又听得雷啸夭哈哈长笑道:「猴儿
崽子,看你飞上天去去。」

  接着立闻一声惨嗥,两女沉身落地,借着剑光映耀,只见雷啸天挟着一个贼
人面含冷笑。他一见着两位姑娘,便笑道:「姑奶奶,今晚贼崽子可来的不少,
你们「青虹」「巨阙」双剑委实可以大显身手了。」

  周月娥忙问贼人在哪里?雷啸天忙道:「两位姑奶奶随雷老二来。」随手将
那具贼尸一撩,身形一动,便望前窜,二女跃着蹑去。

  雪野上狂风一起,挟着潮涌雪片冰粒,就是大白天里,也瞧不清楚四外景色,
何况在这种昏黑的晚上,两女虽借着剑光舞曳,依然不辨南北东西,但觉风雪强
劲,奇寒侵骨,可把贼人恨得咬牙切齿。此时,雷啸天反目随着两女身后随着,
赵莲珠高叫道:「雷老师,似如此不明方向,究竟贼人在何处咧?」

  雷啸天闻言不由怔住,忖道:「是呀,自己追着此贼跑出这么远,贼徒已逃
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三人可地形不熟,风向无定,越走越远,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雪地中么。」想着即向两女说道:「咱们如返回屋中,以静待动比较好。」

  两女正耐不住这种风狂雪扫,连声答应了,相率扑回房舍,剑光映处,突见
一具身影,疾如鹰隼扑头,雷啸天眼尖,大喝一声:「谁。」双掌迅如电奔推出。

  那人陡然身形一弹,嗖地拔起半空,高叫道:「是雷老师么?」

  雷啸天不禁一怔,立撤双掌,那人身形坠泻落地,大笑道:「雷老师别来无
恙。」

  乾坤手雷啸天借着二女蓝森森的华光,瞧清那人面貌,不由大喜道:「齐兄,
你怎么也来在牧场中。」原来那人正是太原晋祠守祠道人,昔年名负一时的侠盗
巧手昆仑齐鸿。

  只见齐鸿已换了俗家打扮,面露笑容道:「想不到雷老师伤势好得如此快。」

  乾坤手雷啸天不胜惊讶道:「齐兄为何知道这样清楚?」

  齐鸿仰望了望,忙道:「咱们进屋再谈吧。」

  四人同回大厅,只见灯火如昼,跨进厅内,飞云手吴奉彪与八卦金刀郑金吾
两人,满身血迹斑斑坐在椅上满面愁容。他们一见雷啸天等进入,便立起迎接,
吴奉彪皱眉笑道:「似如此一夕数惊,疲于奔命,奈何?」一眼瞥见巧手昆仑齐
鸿,忙问雷啸天此位是何人?

  雷啸天微笑道:「此位是巧手昆仑齐老师齐鸿。」吴奉彪郑金吾连道谦仰幸
会不止。

  巧手昆仑齐鸿目露神光道:「齐某为钦仰两位侠义风节,又与丐门三老谢少
侠均是一见如故,所以不辞棉薄,稍尽心力。」说着望着雷啸天道:「齐某自离
晋祠,径投卜家堡中,英与齐某因系总角之交,又系多年相违,所以远来塞外,
惊闻卜英对塞北牧场有所不利,又受龙江三魁怂恿,方才的只不过是毒计之一,
只怕吴场主等非但疲于奔命,而且竟夕不能安枕了。」

  吴奉彪大惊道:「齐兄所说的毒计,和相府中失窃,多伦将军围场,也是卜
英所安排的毒计么。」

  齐鸿点点头,面色严肃道:「想不到童年之交卜英,竟变成倒行逆施,口蜜
腹剑的小人,他想谋夺塞北牧场产业,是垂涎已久了,迟迟未动者,因惧两位场
主惊人武功,不意内贼外引……」说着瞥了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义子徐兆
森为卜英二女鹿露所迷惑,竟生心内叛,现贵场骏马不下八千匹,均围在卜家堡
中……」

  吴奉彪一听,须发戟张,目毗皆裂,厉声道:「现在徐兆森人呢?」

  巧手昆仑齐鸿微微一笑道:「新近卜英与多伦将军结为儿女亲家,将其长女
而英许与将军之子,更是有恃无恐,所幸多伦将军畏首畏尾,疑心两位场主与嘉
亲王有关系。他是嘉亲王的人,张扬出来,恐嘉亲王得悉,将来吃罪不起,是以
连日派员赴京查明,和相令又不得违背,故派兵前来……这次卜英京中所做一切,
将军还蒙在鼓里。」随又一笑道:「至于徐兆森么,现在卜家堡中。」

  吴奉彪用拳一槌桌子,登时桌面洞穿,恨恨地骂道:「不成材的畜生,如不
擒来碎尸万段,难消我恨。」

  巧手昆仑齐鸿听得至是难受,转面笑道:「雷兄,官兵中掺有卜家堡中人,
你白日闯入场中时,齐某目张一切,只是碍难出手相助,徒呼奈何……牧场似嫌
人力单薄,还要思一良策应付才是。」雷啸天便把自己遣叶胜赶奔燕京,及谢云
岳这两日必然到来说了。

  巧手昆仑神光突射,冷冷的大笑道:「怎么谢老弟也要来了,这倒是值得令
人兴奋的事,那位顾姑娘……」

  雷啸天忙使了一眼色,齐鸿立时将溜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赵
周二女身上,于是恍然大悟,心说:「二女必是谢老弟未来弟媳,无怪雷啸天眼
色制止。」于是微笑不语。

  赵莲珠一听心疑,便追问雷啸夫何故?八卦金刀郑金吾立刻把话岔开了,原
因他们都是过来人了,谢云岳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人见人爱。那有少女不
爱俏的,故不言而知就理。赵莲珠蹩着一肚子闷气,不由把雷啸天恨得牙痒痒的,
在眼紧瞪着雷啸天。

  周月娥也是一般玉雪聪明,不过习性慧婉温柔而已,见雷啸天止住齐鸿话头,
便知谢云岳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此刻,见赵莲珠气苦如此,便附耳笑道:「莲
姐,云哥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云哥绝不是见新弃旧的人,他命中注定有
三妻四妾,我们也是无法,何苦与雷猴子惹气,真划不来咧。有什么事,云哥明
儿个来了,我们还不会问个明白吗?」

  赵莲珠噗哧一笑,道:「我只是气不过雷猴子罢了,谁叫他鬼鬼祟祟。」曙
光已现,户外强劲风雪仍然如旧,盈耳呼啸怒吼,沙沙繁嚣,令人心烦。

  蓦然,叭的一声大响,一溜寒光竟穿破桐油窗纸电疾射人大厅,挟着户外寒
风涌入,大厅中烛光全熄。那溜寒光无巧不巧地插在大厅中四方桌上,竟是一把
寒光耀目的匕首,入木三分,颤巍巍地抖个不停。陡闻户外响起一声宏亮笑声,
道:「龙江三魁再度来此,索还十年前一拐之恩。」

  众人倏然一惊,纷纷离座,齐欲扑出,一声惊人大震,厅门已被来人踢飞,
狂风卷入一片骇浪惊涛般冰粒雪片。风雪中跃进七人,三人一色花白胡须,目露
神光炯炯,不言而知是龙江三魁,另外四人长条身材,双目炯炯,均是黑白双色
布帕扎头。

  雷啸天不由一惊,忙对二女低声说道:「那用双色手帕扎首四人是苗疆四妖,
惯使无影散花针,针内藏有剧毒,又喜女色,你们双剑合璧除去为妙。」

  二女点点头,龙江三魁一见巧手昆仑齐鸿也在内,不由得变色,大喝道:「
齐老师,你竟然吃里扒外,真是人心难测了。」

  巧手昆仑齐鸿面色一沉,冷笑道:「谁吃里扒外,齐某与你们陌不相识,你
能血口喷人?」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持拐趋前两步,捻须大笑道:「龙江三友别来无恙,十
二晚上吴某为事所误,返归一步,竟至缘悭一面,现在想起,还是歉疚于心。」

  龙江三魁本是康氏三兄弟,长名康信,次为康礼,最幼为康智,为龙江坐地
分赃大盗,三人却是使的一手「十七式连环神刀」,人称康氏三刀,十年为手下
勒索吴奉彪贩马过路钱不与,因致成仇,康礼为吴奉彪一拐打断肋骨,是以怀怨
报复,此时闻听吴奉彪嘲讽之言,想起那晚不慎遭周月娥青虹剑截去一幅衣襟,
不禁老脸上顿现青白赧容,目光怨毒地望了周月娥一眼,康礼冷笑道:「吴奉彪
你休要口舌轻薄,姓康的想找你也不是一日了,令日必是你死我活,何必咄咄伤
人。」

  吴奉彪微笑道:「岂敢,岂敢。」话犹未落,只见青芒涌射,寒星万点。接
着起了两声嗥叫,苗疆四妖中两妖巳是身首异处,鲜血喷出,四外溅射,龙江三
魁首当其冲,喷溅得满头满身都是,另外两妖闪至壁角,面色又骇又怒。

  原来在龙江三魁对话时,苗疆四妖蓝睛骨碌碌转在两女脸上,不时泛出淫笑。
赵莲珠面凝寒霜,轻拉了周月娥一把,青虹巨阙剑倏出。想两女「九宫正反阴阳
步」何等奇诡,饶他苗疆四妖武功怎样精湛,也逃不出辞不及防下奔雷追电一击。

  四妖乍见青霞涌来,剑气犹此朔风更为凛冽侵骨,心知必是两口宝剑利刃,
血肉之躯拼他不过,不由吓得亡魂皆冒,齐望后闪。哪里来得及,其中二妖被剑
芒卷了个正着,顿时嗥叫一声,头颅削飞户外,在雪地上为狂风卷得乱转。

  二女尚要出剑攻向另外两妖,只见两妖用手揣在怀中,一妖目光闪烁,冷笑
道:「你要再进一步,我这无影散花针一撒,哼哼,你们难容一人可以活命。」
二女怔得一怔。

  雷啸天急叫道:「姑奶奶千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二女顿时醒悟,各各齐出一式「秋风扫落叶」,只见银飙如电卷去,凌厉无
俦,诡奇绝伦。两妖已捏着一把无影散花计,抬腕欲出,怎奈仍是迟了一步,双
腕已被剑芒齐腕截去,但见剑方倏转,两妖已是斜切藕连肩削去,殷红血液咕嘟
嘟流了一地,惨不忍睹。两女动作奇快,瞬眼之间,便解决了淫毒狠辣的苗疆四
妖。

  巧手昆仑齐鸿看得暗暗惊心,忖想:「怎么两位姑娘也学得谢云岳一手狠、
快、稳功夫。」此刻,龙江三魁呆若木鸡,面目变色,此次前来即恃苗疆四妖无
影散花针,再度找场,如今大援身死,焉能不胆寒魂飞。

  当下康伯信抱拳笑道:「咱们双拳难敌四手,自知不胜,他年青山不改,容
再相见吧。」说着,三魁风快转身,便要往外窜去。

  八卦金刀郑金吾一声晴天霹雳大喝道:「我这塞北牧场不能任你们要来则来,
要去即去。」跃身一掠拦住三魁身前。

  龙江三魁闻言,知逃走不了,心中甚是追悔,惨笑一声,停住脚步,闭目束
手待擒。郑金吾冷笑一声道:「你们还算知机,郑某决不凌辱你们,暂请委曲一
时。」说时飞指点了三魁「精促穴」,唤人拾在地下室囚禁,井将四妖尸体弃掷
户外雪地中。

  此时天已大亮,户外天色一片昏蒙,积雪三尺,狂风不停地呼啸怒号,挟着
怒潮似的雪片冰粒涌入厅内,气温骤降,凛冽异常。诸人以酒挡寒,巧手昆仑齐
鸿,饮了一口酒后,眉梢微扬说道:「风云不止,大难不已,苗疆四妖被两位姑
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并除,宜可额手称庆,如待他们无影散花针一出,十丈
方圆无人可以幸存,但四妖后面还有一个老魔,且卜家堡里网罗无数巨擘魔头,
非我寥寥数人可以应付。」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面有忧容道:「吴某生死已置度外,只悬念牧场中近千
老弱妇孺遭受无辜。」

  乾坤手雷啸天暗中恻然道:「吴兄不必忧虑太过,世间无有放不开的事,目
前我们人数似嫌薄弱,但两位姑奶奶一身武学功力,得自老三亲授,神奇绝伦,
高深莫测,尤其手中「巨阙」「青虹」上古宝刃,更是精妙无俦,当之无不披靡,
大可不必心烦意乱,何况老三据我忖侧,今午不来晚间也必然会赶到。」

  二女听得雷啸天夸耀自己,不由白了他一眼,继听谢云岳今晚准到,雷啸天
这么斩钉截铁肯定,禁不住莲脸绽出笑容,喜孜孜逼问雷啸天这话当真。雷啸天
理也不理她们,竟面向着巧手昆仑齐翊问道:「齐兄前说苗疆四妖身后还有一个
盖世魔头,只不知是谁?值得齐见如此重视,难道谢老三尚不足与那人抗衡么?」

  齐鸿微笑道:「巧手昆仑在十年前,堪称行踪天下,快意江湖,武林之内高
人异士,邪恶巨擘,无不熟知能详,故瞥见此人形像,即知就是当年江湖煞星,
北天山无量上人。」

  雷啸天闻言冷了半截,目露骇色道:「倘或无量上人一来,我们岂不是均如
待死之囚么?」神色之间,不胜忧灼,先前还劝说吴奉彪不须忧虑,现在轮到自
己踌躇不安。

  无量上人之名,除了周赵二女并无所悉外,吴奉彪郑金吾也略有所闻,无量
上人除一身武学出类拔萃,神奇莫测外,更是心机奇诡,手狠心辣,动起手来可
说是对方无一人可全身而退,当下吴郑二人由不得与雷啸天一般,寒气直冒脊背,
转较户外飞涌袭来之凛冽朔风,尤胜十分。

  齐鸿眼见诸人心情不安,遂神色凝重道:「齐某此来,也是为了无量上人,
今诸兄有所提防,要不然,齐某大年十二那日,在雪丘中何致不与吴郑二兄晤面,
就是欲在卜家堡中多留两日之故。吴奉彪不禁失笑道:「哪日竟是齐兄么?」

  乔鸿点头,道:「诸位千万不可为齐某一句话加重忧虑,谢少侠一来,此事
无可化解……」众人一听,立即精神抖擞,只见齐鸿微笑接着说道:「齐某这巧
手昆仑得名,就是善于模仿别人手法而得,只求形似,难期神髓,乍见之下便人
有扑朔迷离之感,故无论武林内各种精奇武学,齐鸿均能判出八九出自何门派,
无量上人为北天山高人,其武学别创一格,但是晋祠内目睹谢少侠身手,似与北
天山甚有渊源,唯谢少侠尚有一项绝学齐某不但不能模仿,而且不能道出来历,
堪称武林之内绝无仅有一项奇艺,高深莫测,倘或谢少侠出身北天山,无量上人
身为师门等长,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

  雷啸天闻言,豪迈之气倏又重现,哈哈大笑道:「究竟齐兄眼光锐利,竟一
眼看出谢老三的出身来历,雷老二与他义结金兰,如今还蒙在鼓里。」说着又是
一笑道:「只怕两位姑奶奶与老三这般恩爱,大概也不知道,你说老三有多坏?」

  赵周二女知他有心打趣,不由红上双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吴郑齐人扬声
大笑不止。漫天飞雪,较昨晚尤甚,很快的一寸一寸加厚,弃掷门的的苗疆四妖
尸体,转眼便被埋没,盈耳风声锐啸,划曳长空,户外所见的只是一团灰白的玉
龙飞舞,使人眼花缭乱,气温寒冽,一切均意味着,肃杀、凄凉,死气沉沉,惟
有的只是厅内笑声洋溢,充满无比生机。

  突然,狂风怒号中挟有长声异啸入耳,显然此为一内功绝乘之人发出,否则,
焉能超越如此强劲的朔风不被掩役。众人神色凝重,飞云手吴奉彪心头狂震,忖
道:「如来人是无量上人,自己等人与他对手,无异是以卵击石,何堪一击。」
人在危难之时,不免带有一丝幻想,希望谢云岳能及时赶来。

  当然其他的人也有同感,此刻的谢云岳,在他们心目中宛如一良药,立起沉
病。还是巧手昆仑齐鸿比较镇静,忙对二女说:「两位姑娘,如无量上人一来,
语不投机时,便趁机进袭,双剑合璧威力奇大,更须将得自谢少侠所学全力施展,
当保无虑。」

  二人点头,剑起龙吟,寒光顿现,剑傍左肩而举,暗含起手式。这啸声来得
好快,修隐修现,音调高吭悠亮,刺入耳鼓隐隐作痛。蓦见一条身形在浓密风雪
中冒出,随着狂风飘入,在距门限五尺之处立定。只见来人身穿宽大灰白僧袍,
沾着无数雪花,透出水渍,下襟在狂风中瑟瑟飘荡出声,头顶全秃,白眉白须,
清癯异常,面上皱纹千叠,睁着一对小眼,射出慑人心魄精光。

  不言而知,来人竟是功高绝世的无量上人。无量上人目光投在赵莲珠、周月
娥手中「巨阙」「青虹」剑上,白眉微扬,面有喜容。乾坤手雷啸天趋前一步,
恭身长揖说道:「请问无量老前辈在狂风天雪之中辱临牧场,不知有何赐教?」

  无量上人猛然怔住,不由目光灼灼逼视着雷啸天,心说:「此人怎知老衲的
姓名,老衲蓄意重创夭山宗派,不想将一身武艺随之入士,是以觅得苗疆康氏弟
兄四人,收作传人,但尚未将老衲的姓名告知,卜英更不要说知得,心中虽疑云
不解,口中仍是说道:「这位檀樾真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老衲何人,老衲隐世已
久,只不知檀樾由何得知?」

  雷啸天面色诚谨道:「晚辈雷啸天,家师秦岭逸叟,晚辈习艺时,家师盛道
老前辈威仪,是以晚辈孺慕老前辈已久,只是无缘拜谒,所幸老前辈鹤颜未改,
一如家师所述,故斗胆道出。」他存心套住无量上人,不好意思猝然出手,至不
济也可拖延一时半刻。

  无量上人道:「原来是古贤侄门下。」说着目光一转,沉声道:「老衲来此
非为别故,片刻之前,可有苗疆康氏兄等四人来此么?」

  雷啸天故作茫然道:「没有哇!从今晨起,根本无人来此,这等恶劣的大气,
有谁愿来,敢是苗疆四妖犯了老前辈,追赶来此么?」这雷啸天说话时,表现了
无比的机智,令人折服,无量上人纵然心中盛怒,也碍于出口说是苗疆四妖是他
传人。

  无量上人闻言来信半疑,目光打量了众人一眼,想在他们神色中找出一点端
倪。见他们面色镇静异常,于是更难出口询问龙江三魁来否,略略沉吟之后,沉
声道:「老衲方外之人,戒打狂语,康氏弟兄愿弃邪归正,拜在老衲门下,你们
之事,老衲也有耳闻,想老衲年逾百龄,何能插手这种事内,康氏弟兄为龙江三
魁怂恿私来牧场,是以追来率领他们返归北天山。」说着目光暴射,喝道:「他
们真个没有来么?」

  雷啸天诚谨答道:「晚辈天大胆子,也不敢欺骗老前辈。」他装腔作势逼真
由不得无量上人不信。所谓太巧若拙,大诈若诚,这话一点不假。

  无量上人心想:「莫非他们在茫茫风雪中迷途?」眼光又落着赵莲珠,周月
娥手中宝剑上,目内闪出一丝贪婪神光,虽只一瞥而逝,但巧手昆昆仑齐鸿己察
觉,不禁心中骇流,只要无量上人一抬手,两柄宝剑必定会脱手而去。突然一个
念头在胸际掠过,忙笑道:「无量老前辈长久立着说话,晚辈等甚是缺礼,不如
宽坐指教晚辈一招半式如何?」说着又目转在两女脸上,道:「两位姑娘请入内
通知厨下,送上一桌素席。」

  两女立即会意,正待起座离去。忽听无量上人了声大喝道:「不用,老衲无
暇久留,片刻即走,只是两位檀樾手中双剑,可否借老销一阅?」此语一出,众
人胸头大震,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一落无量上人手中,要想索回则不啻羊入虎口,
不禁楞住。

  还是赵莲珠聪颖,粲然一笑道:「照说是借与老前辈一阅,原无不可,只是
双剑为家传之宝,奉命片刻不得离身,所以只好方命。」

  无量上人双目一瞪,道:「好利嘴的丫头,老衲习性你们又不是不知,言出
如风,不可收回,老衲非令你们长剑脱手不可。」说着双掌闪电一翻,往后一引,
竟施出弥勒神功「吸」字诀。

  二女在他说话时,暗中尽凝平生真力拉住双创,只觉一股无形奇大吸力,令
自己身形望前倾倒,虎口剧痛,长剑几欲脱手飞去,不禁芳心大骇,强力制住。
无量上人只展了五成功力,他竟小视了两女,此时一见非但双剑不能吸出,而且
两女身形,虽然前倾,但足下未出分毫,不由暗暗惊异,口中沉声喝道:「好丫
头。」手中又加了两成功力。

  二女一年来果然不负谢云岳苦心嫡传上乘心法,足下一踹千斤坠,虽然虎口
欲裂,但仍强制住身形不动,地下缓缓下沉三寸,玉臂也逐渐麻木不灵。只见两
女脸上汗流如雨,杏眼圆睁,银牙咬得吱吱作响。想出手攻击也不可能,双剑已
滞沾在两股吸力上,重逾万钧。

  此刻巧手昆仑齐鸿等人为何不出手相助,他们也有深意,这时若一出手激怒
无量上人,取自己性命不过是反掌之力,不如暂时观望,充其量两剑被夺而已。
无量上人清癯的脸上顿现怒容,大喝一声,旋掌急起,只见两女一声惊叫,娇躯
冲出一步,长剑脱手飞出,两溜寒光急如闪电地向无量上人身前射去。

  正在此时,户外息传来二声希聿聿长鸣,闪电之间,那两柄长剑堪近无量上
人手拿五寸时,忽自动折向望户外飞去,陡见一条人影飞窜入内,迎着长剑执在
手中,怒视着无量上人嘿嘿冷笑。此人一现形,众人不由喜出望外,雷啸天欣然
狂呼道:「老三……」谢云岳闪电掠入,无量上人骇然变色,这种神色数十年来
首次在他清癯脸上流露出来。

  显然他为来人这手功力所震惊,试想他敢单身前来牧场,必然自恃一身武学
盖古凌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在其师兄无为上人去年八月仲秋盘涅于北天山插
云崖时,即作如是想法。无为上人当代高增,二百年前即被推称第一奇人,佛理
精深,参悟天人之学,只以方外之人,世事如电如幻。不欲创立教宗,参与尘世
纷扰,又推出日后发扬光大北天山的武学,系一俗家子弟,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故长年在插云崖修持,偶或一沙尘世积种功德,即转返长年积雪,鸟兽绝迹之插
云危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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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无为上人百龄之期,其师携一八岁幼童,忽登崖顶,对无为上人说:「
此子为他俗家之侄,眉宇透煞,若在尘世中稍一涉足旁门,必为盖世魔头,故收
作门下,以佛法度化他那满身恶骨,只因为师坐化在即,所以托付与你。」

  无为上人奉师之命,就将无量上人留在插云崖,名为师兄弟,实乃师徒。无
量上人终于习成一身绝学,怎奈天生恶骨,屡屡背着无为上人在外为恶。最后无
为上人忍无可忍,罚他在自已有生之日,禁止离开插云崖一步,又说道:「你休
以为除师兄外,就无人能制,总有一天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这话无量那会相信,等他师兄坐化后,即跃跃心动,欲创立北天山宗派,下
山收伏苗疆四妖作为传人。弥勒神功为禅门绝学,堪称震古烁今,不想展出九成
功力吸取双剑时,只觉手腕一震,自己所发出劲力登时卸于无形,两柄长剑亦脱
离自已控制之外,向户外电射而去,那还不心惊神骇。

  及至看清来人后,益发惊诧异常,只见是一年未四旬书生,除面目稍嫌滞沉
外,神态之间,俊逸潇洒已极,他暗自忖道:「普天之下,难有比弥勒神功收发
由心,意随念动更博奥精奇的内功,然而他究竟以何种武学克制神功?」不由睁
着一对小眼,打量来人。

  这时,谢云岳峙立在强劲风雪中,发出一声极冷峻的笑声,倏地将手中双剑
掷向两女。忽闻无量上人冷冷说道:「你可是近年在江湖中,薄有虚名的怪手书
生俞云么?」

  谢云岳面目阴沉答道:「不错,正是在下,老和尚为何大起贪嗔之念,向双
女手中夺取长剑,以你这种年高望重的人,做下不耻之行,岂非遭人轻视。」

  无量上人面色一红,说道:「胡说,老衲不过借阅而已,你可知老衲是何许
人?何至做下恃强凌弱之事?」

  谢云岳突发出一声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那有这般借法?
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请走吧。」

  无量上人被他一言气得面如鸡血,须眉激扬,本理亏在己,不好发作,恐有
失高人风度,只双目炯炯闪射神光,一言不发。此时吴奉彪等面露惊喜之色,屏
息作壁上观。

  赵莲珠,周月娥两女那澄如秋水的眸中,流露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辉,年来想
思几乎将她们陷溺不可自拔,每日偷弹珠泪,柔肠百结,今日重睹玉郎无恙,枯
寂的芳心顿转复苏,恨不得投身入怀,享受片刻温存,不禁将无量上人恨得牙痒
痒地,越早离开越好,她们又心恐谢云岳非无量上人之敌,总之,她们此际的心
境,实非局外人所能领略。

  此刻,谢云岳负手而立,带着一种夷然不屑的眼光凝视着无量上人。无量上
人一腔狂傲之气,激动不已,难以平复,脸上倏现凶煞之气,冷笑道:「老衲北
天山无量上人……」

  谢云岳听他自称无量上人,眼内倏现惊异神光,只听无量上人道:「隐遁插
云崖已久,不想数十年后今日重复红尘,竟遇上你这目无余子,坐井观天的狂徒,
若老衲不令你见识北天山旷代绝学,岂不让你日后更狂妄无忌,不可一世。」说
着大袖一飘,身法闪电似晃在谢云岳身后,他竟施展「玄天七星步」法。

  等到无量上人一定身,不禁目瞪口呆,只见对方也是捷如鬼魅地一闪,反而
落在他的身后,风快旋身,对方仍是垂手面目阴沉,他不禁喝问道:「俞云,你
这身武学得自何人,似乎有点像……」底下的话,甚难于出口。

  谢云岳突然放声大笑,倏又止住,面色一整道:「有点像北天山武学是不是?
要知天下武学,源流为一,无分彼此;你不要以为北天山一派武学,便能傲视江
湖……」

  无量上人被谢老岳冷傲的神情,激得怒不可遏,面目狰狞大喝道:「小辈无
札,你就试试接着老衲一掌。」吸胸凝气,双掌一翻迅如闪电一推,一只见一股
劲气狂飙,怒涛潮涌卷出。

  谢云岳在他推掌时,即看出他是用「震」字诀,嘿然冷笑声中亦出一掌。两
人均是用弥勒神功,果然不同凡响,蓬地一声大震,双双撤出两步,屋宇动摇,
直似山崩地裂。无量上人认定谢云岳武学亦是得自北天山,但并未悉无为师兄在
外收了俗家弟子,这一心地塌实,妒念油然泛起,身形一动,大喝道:「好小辈,
你敢目无尊长。」两人身形却是人影飘忽,电闪对,「嘭嘭」连珠之声不绝,整
个大厅震得左右摇倾,尘埃簌簌如雨落下,弥漫飞腾。

  群雄及二女慌不迭地避在两厢。谢云岳施展弥勒神功十四式「六合化一」,
双臂一环,两掌迅如电光石火一合倏然一分,运出十二成功力,迎着无量上人来
掌撞去。这一式「弥勒神功」谢云岳得自传六官所赠羊皮秘笈所载,威力自超越
原来十二式以上,但见无量上人一接之下,胸头只觉逆血上涌,真气返窜内腑,
再也制止不住身形。竟被震飞在户外落下,谢云岳随着亦掠出。

  无量上人此时的心境,气愤无比,他认定谢云岳是无为上人俗家弟子,其师
兄竟隐瞒一招秘学弥勒神功未传自己,显然气量窄狭藏私,不禁杀机顿起,手中
暗暗扣定一把苗疆四妖从未一用的寒铁所铸「无影散花针」,眉梢轩动。此针非
但蕴有百毒恶蛊,而且擅透气穴,一着人身,不管你有盖世功力,蛊毒立循血脉
涌向内腑,不到两个时辰,化作浓血一滩,端的绝毒天下。

  但见无量上人沉声道:「俞云,你眼中没有老衲这师叔,老衲就不容情了。」

  谢云岳何等眼光锐利,看出无量上人掌心握着有物,虽知必为利害已极的暗
器,但心恃有弥勒神功护身,傲然不惧,冷笑道:「无量,你是老眼昏花,目盲
若死,这一式你说得出来历么?你若不信,我再出一招绝学给你见识。」说着错
步一晃,五指扣向无量十人右腕,出势宛若电光石火。

  无量上人眼见谢云岳招势奇诡,五指透出嘶嘶劲风,竟看不出他的来历,身
形倏然而动。两人都是以「玄天七星步」神奇身法著称,但被谢云岳抢先而动,
无形中快了一分,无量上人碗脉穴为谢云岳五只铁指扣了个正着,只觉微微一麻,
心中大惊,蓄劲沉腕猛挫,手掌一放,那支手臂顿时挣出谢云岳五指之外,无影
散花针似一蓬芒雨般,电射而出。

  谢云岳见无量上人竟挣出自已「轩辕十八解」中一着奇招「五岳镇龙」外,
不由一怔。就在这一迟疑之际,无影散花针竟隐在弥天凤雪之中袭到,这无影散
花针虽在平日,亦无法睹得真切,不然何至称为无影,这一藏风雪中,益发不易
发觉,在谢云岳微微疏神之际,竟中了数十支无影散花针,顿觉气穴一麻,护身
神功一散,循着血脉电速窜行。

  谢云岳心知不妙,立时强逼住周身穴道,制止散花外飞窜之势,眼内射出慑
人神光。无量上人见他神色,便知中上自己所发蛊针,哈哈狂笑道:「小辈,你
中上老衲无影散花针,最多能活上两个时辰,看你还会目无尊长么?……」

  音还未落,蓦见谢云岳大喝了一声,身形拔起半空,陡然掉头电泻而下,左
手五指展出「轩辕十八解」中最绝毒的截脉错筋手法,左掌跟着打下一掌「菩提」
禅掌,一片山崩地塌般的气劲凌头压下。这是谢云岳蓄意冒死一击,身形快似电
闪,势如雷霆万钧,饶无量上人的功力盖世,也无法闪出,变生仓卒之下,趋避
无方,除了硬接上去,一别无他法,倏翻双腕,运出十二成功力,朝着来势,仰
空推出。

  两股掌力一接,无量上人竟震得双碗肿痛欲裂,不由骇然变色,谢云岳右手
五指已电射而下,扣在无量右肘「经渠」穴上,奋力一甩。无量上人只觉如中蛇
蝎,遍体颤痛针砭。禁不住嗥叫一声,随着谢云岳一撩之势,甩飞出满天风雪中。

  他这一被谢云居「截脉锗筋」手法制住,浑身气血不依常位运行,无异是缓
缓废了他一身功力,最多七日之后,便成走火人魔之躯,僵硬难行。古之:「智
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似无量上人这等高僧,尚为贪欲泯没良知,惹火
焚身,实在愚而不可及也。但谢云岳竟恃一日之强,蔑视师门尊者,德行有亏,
亦是身受针蛊之苦,谁说天道无凭,报应不快呢。

  无量上人落在茫茫雪地上,遍体只觉虫行以咬,摸出几颗自制灵药眼下,运
动行气,却仍然无效,自知无辜、老眼内流出两行泪珠,不禁万念俱灰,强立起
身形,拖着酸软无力的身躯,歪歪斜斜隐入狂风怒雪中。且说谢云岳真刀一竭,
一交跌坐雪地中,频频喘息不止。

  数声惊叫扬起,赵周二女飞窜而来,一把搂着谢云岳肩头,嘤嘤啜泣,伤心
欲绝。雷啸天等人团团围住谢云岳,连声追问,谢云岳只是闭目不语。众人皆是
束手无策,又不敢稍动谢云岳身形。这时,风势愈来愈大,呼号锐啸,雪片汹涌
飞舞,眨眼,谢云岳肩上积雪三分。

  蓦然,一声马嘶从风声中传来,只见风狂雪浓中两团黑影涌到,却是那叶武
师带着一个小童扑向谢云岳。小童一眼瞧见谢云岳这种神情,稚弱的心灵中泛起
一种不吉的预兆,尖叫一声:「师父。」飞扑近前,倏然一把揭了谢云岳人皮面
具。

  只见谢云岳面如金纸,闭目调息,宛如老僧入定。乐扬泪眼模糊,向着赵莲
珠周月娥幽幽说道:「两位师娘,师父究竟怎么样了?」

  二女玉颊绯红,赵莲珠将乐扬搂在怀中,道:「你师父中了别人的暗算,蛊
毒,一种恶绝天下的蛊毒。」

  乐扬猛触灵机,双眼露出欣喜光芒,大叫道:「师父,那日在趵突泉时,一
黑衣道姑不是赠你一瓶丹药,专治蛊毒吗?」

  谢云岳正在以菩提禅功自疗伤势,逼使无影散花针驱返体外,只觉蛊针已然
遏阻飞窜之势,但想迫退甚是滞粘费力,虽然自己闭上穴道,仍然为飞针渗透,
故须臾不能缓气,若一疏神说话,飞针则趁隙窜泻,不可遏阻。

  他耳畔一听乐扬之话,被他一言提醒,忙伸手从怀中取出黑衣玄女殷玄薇所
赠那瓶丹药,倾出两粒咽入腹中。只觉药力一透百窍,宛如矫阳沃雪,那蛊毒飞
针立即融化在体内,浑身痛楚若失。群雄只见谢云岳体内透出缕缕黑烟,被狂风
一吹而散,片刻,谢云岳面色红润如初,哈哈大笑一跃而起,拉着赵周二女掠入
大厅中。

  群雄亦鱼贯而入,吴奉彪方才见叶胜返回,不知他为何回得这快,疑是遇上
谢云岳中途折回,但事情纵然谢云岳来此,祥麟镖局也未必能解决,只是在当时
未使出口相询。此时,一询叶胜途中经过。

  叶胜大笑道:「场主,若不是谢少侠相救,只怕叶胜已含恨地下,埋尸荒野
了。」继见他虎目中露出炯炯光辉,又一抬腕,翘起拇指又道:「谢少侠真了不
起,单骑闯入将军府,额阿对少侠执礼如臣仆,喏喏连声,现围场官兵均已撤离,
至于,少场主之事,谢少侠说一切都在他身上,绝无问题。」

  飞云手吴奉彪听说心中大喜,满腹愁云倏散,连声致谢,只是,始终不明白
多伦将军额问为何对他执礼甚恭?这原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巧手昆仑齐鸿也有
一思维,只觉谢云岳年少英俊,精华内蕴,但他从何处学来精湛绝伦的武学,他
那用来对付无量上人的一手功夫,简直是鬼魅玄诡,脱出一般武学范畴之外,匪
夷所思,而又行事机智别出,令人出于意表,而手段可是那么惨酷。

  由衷的钦佩中,可禁不住兴趣慨叹,脑际忽现出当年黑白两道闻名胆裂的追
魂判谢文的影子,他不欲谢云岳步上其父的后尘,但又从何说起呢?乐扬偎在周
月娥怀中,睁着又黑又圆的眸子,东望西瞧,在这一切,对他都是新奇之感。

  乾坤手雷啸天与谢云岳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郑金吾则与叶胜在谈日来经过。
赵莲珠眉头一皱,正想责备谢云岳冷落了诸人。蓦然,一片「希聿聿」马嘶,随
着怒号狂风中传来,众人耳中隐约听得奔马沙沙踏着雪地驰骋,只是与锐啸风音
凝成一片,似真似幻,若有若无。

  众人一怔,吴奉彪不愧牧场场主,凝耳静听后,修地立起,眉梢一扬道:「
马匹不在少数,至少也有数千匹——郑贤弟,咱们去瞧瞧,不要是西棚马群,不
等廊棚钉好,耐不住寒冷就窜奔出场吧。」说着与郑金吾双双跃出,叶胜亦如飞
地驰去,身形投入茫茫风雪之中。

  谢云岳面上浮出笑容,星目陡露神秘的光采凝视户外。赵莲珠娇嗔道:「云
哥,你这一年变得太多了,比起从前更形怪异,有什么事说呀?瞧得怪不顺眼的。」
她见谢云岳这种神情,得意非凡,可又不吐露只字,气愤不过冲口说出。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习与性成,依然故我,那里变得了,什么事等会自然
明白,莲妹,你也太心急了。」说着做了一个鬼脸。那鬼睑正是当年在沧州常做
的,赵莲珠笑又不是,气又不是,恼得直横白眼。周月娥抿嘴格格娇笑不止。

  吴奉彪郑金吾如风窜入,身上满是雪片水渍,向吴奉彪笑道:「卜英这厮已
将掠去牧场马匹全数送回,他说和相府珍宝失窃之事,概由他负责解决,侄儿七
日内全可释放,不过他离去之际,神色狼狈不已,只怕来日,牧场还是多事难了。」

  谢云岳向着吴奉彪道:「听说还有两名哨官被场主幽禁,可否释出,容在下
与他们说几句话。」

  飞云手吴奉彪「哦」了一声道:「不是少侠提起,吴某几乎忘怀了。」立命
释出。

  两哨官一见吴奉彪等,就要破口大骂谢云岳面色一沉,喝道:「本大人已命
额阿撤去兵卒,你们回命额阿,塞北牧场此后若有风吹草动,唯额阿是问。」两
哨官一时摸不清头脑,眼见谢云岳气度高贵,闻言忖测必是京中派下来的钦差,
立即改容领命离去。

  谢云岳对雷啸天道:「烦请二哥携同乐扬先赴长白,小弟待燕山事了,即可
赶去。」

  雷啸天笑着对谢云岳道:「老三,你准备在此停留几日,两位姑奶奶可是望
穿秋水……」

  谢云岳转头望向周月娥、赵莲珠,只见二女满脸娇羞,一脸期期之色,脑海
中浮现倪婉兰的悲凄神色,感到自己也是有些过份,看看眼前二女,也是一年未
见,多少次梦萦魂牵,当下笑说道:「这次我就多留些日子,半月如何?」

  「真的?」周月娥、赵莲珠扑到谢云岳身边,满脸欣喜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咯。」谢云岳又做了鬼脸,将二女逗得直乐。

  雷啸天笑嘻嘻地对周月娥、赵莲珠二女道:「二位姑奶奶这下满意了吧,老
三啊,哥哥我真替你担心哦……」

  周月娥、赵莲珠红颊上涌,满脸娇羞地「啐」道:「又嚼舌头根……」众人
也是大笑不已。

  是夜,赵莲珠、周月娥聚在谢云岳的房间,赵莲珠望着谢云岳,嘟着嘴道:
「云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在外面招惹可多少女孩子?」

  谢云岳脸一红,当下一五一十,将顾嫣文、傅婉、胡若兰,以及倪婉兰、江
瑶红的事情都坦白交待了,谢云岳对二女道:「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们……」

  周月娥截住了他的话头,道:「云哥,你别多心,我和莲姐虽然不会大方到
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人,但是容纳几个姐妹的度量还是有的,只要你别随便拈花惹
草,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我们不会在意的。」

  赵莲珠也转颜笑道:「云哥,你可别误会我们姐妹是醋坛子,我只是气雷二
哥鬼鬼祟祟,故意不告诉我们真相。」

  谢云岳惊喜道:「你们真的原谅我了?」

  赵莲珠偎入他怀中,娇声道:「云哥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要原谅的?」

  周月娥也偎入他怀中,仰面娇声道:「是啊,我们也都知道,没有女孩子不
会喜欢云哥哥你的。再说,妾身姐妹怎敢干涉大老爷,只求你莫忘了我们姐妹就
行了。」

  「你们真好,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们。」谢云岳激动得拥紧二女,热吻向雨
点般落到了二女的脸上、樱唇、脖颈,多日相思,一吻如愿。

  温存半晌,赵莲珠娇声道:「这么说来,「生米已经煮熟」的有顾、傅、胡
三位姐妹,云哥哥,你对倪婉兰、江瑶红姐妹未免有些绝情吧,尤其是对倪婉兰
妹妹……」

  谢云岳感叹一声道:「造化弄人啊,谁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对兰姑娘,
我实在很抱歉……」

  周月娥娇声道:「好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云哥哥,你不如把她们都娶了回
来吧?」

  谢云岳道:「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赵莲珠微叹一声道:「要说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那不可能,但是我们已经饱
偿相思之苦,她们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我想云哥哥你以后也不会快乐的。云哥
哥,把她们娶过来吧,即使再多娶几个也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姐妹能和睦相处的。」

  谢云岳感叹道:「我真是前世积德,才能娶到像你们这么贤淑的妻子,得妻
若此,夫复何求?」顿了一顿,低声问二女道:「我走后,你们有没有想我?」

  赵莲珠低声道:「你还说呢,我和月妹饱偿相思之苦,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你还好意思问?」

  谢云岳笑着问周月娥道:「好酸啦,月妹,你说说看,怎么个想我法?」说
完就伸嘴过去在周月娥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周月娥被谢云岳吻得脸上痒痒的,身上酥酥麻麻的,浑身酸酸软软的,心胸
起伏双乳抖得更厉害,阴户也在不知不觉间沁出水来,于是小嘴附著谢云岳的耳
根上娇声细语的道:「哥哥你不在,我和姐姐有如守寡,我们怎麽受得了呢,我
们需要……」以下的话她就娇羞得说不下去了。

  「月妹,需要什麽啦?」谢云岳把脸贴在周月娥俏脸上,在她耳朵旁呵著气
问道,这使得周月娥的俏脸更热更红了。

  周月娥情不自禁了,艰难的把脸移开,风情万种的白了谢云岳一眼说:「嗯
……就……就……就是……是那个嘛……」已羞不可抑的垂下了头。

  谢云岳看著周月娥风骚的样子,宝贝一下子已硬了起来,把裤裆顶得老高。
这一切可没逃过周月娥的眼睛,看著谢云岳隆起的裤档,她不由得底下头,心灵
深处却想再看一看。这时她觉得浑身好燥热,尤其是阴户更是热烘烘的快溶化了
一般,充血的阴唇涨得难受,淫水加快地往外流。

  谢云岳低头看见周月娥湿润的胯间,宝贝翘得更高、变得更硬了,呼吸也变
急促起来,低声说道:「月妹……我知道了原来是……哈……哈……」

  周月娥羞得站了起来,作势要打的娇声道:「云哥哥你好坏唷,敢欺负月妹,
看我不打你这坏哥哥,啊呀……」

  不知是被拌一下还是没站稳,忽然周月娥整个人扑到在谢云岳身上,湿漉漉
的阴部正好压在谢云岳隆起的地方。两人都猛地一颤像触电一般,一种从未有过
的快感使得他俩浑身无力。

  「唷……快……扶我起来啊……坏哥哥……」周月娥娇喘著无力的说。

  「月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嗯……不行啦……你这坏哥哥……快嘛……快嘛……」周月娥边说边撒娇
的乱扭身子,使得自己湿湿的阴户不断地在谢云岳的大宝贝上磨擦,快感像潮水
一般一波一波袭来,她的阴户越来越热,两片阴唇越来越大,像一个馒头一般高
高的贲起,淫水越来越多,不但把自己的裤子弄湿,连谢云岳的裤子也湿了,俩
人的性器官隔著薄薄的两条裤子不断的磨擦著。

  谢云岳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将双手变动一下,飞快的把周月娥的衣裤脱个精
光,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坚挺的乳房揉摸起来,嘴里说道:「月妹妹,
就让哥哥来喂饱你好了。」

  周月娥的粉脸满含春意,嫣红的小嘴微微上翘,挺直的琼鼻里吐气如兰,一
双梨型尖挺的乳房,粉红色似莲子般大小的奶头,高翘挺立在一圈艳红色的乳晕
上面,配上雪白细嫩的皮肤白的雪白,红的艳红,两色相映真是光艳耀眼、美不
胜收,迷煞人矣。

  谢云岳顺手先拉下自己的睡裤及内裤,把已亢奋硬翘的大宝贝亮出来,再把
她软软的玉手拉过来握住:「月妹,快替我揉揉,你看我的小弟弟已经快要爆炸
了。」

  谢云岳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伸往周月娥的胯内,摸著了丰肥的阴户,草原不
多不少,细细柔柔的,顺手再往下摸阴户口,已是湿淋淋的,再捏揉阴核一阵,
潮水已顺流而出。周月娥那久未被滋润的阴户,被谢云岳的手一摸揉已酥麻难当,
再被他手指揉捏阴核、抚弄阴唇、抠挖阴道,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地带,使她
全身如触电似的,酥、麻、酸、痒是五味俱全,那种美妙的滋味叫她难以形容,
连握住谢云岳大宝贝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谢云岳把周月娥抱起放在床上,他像饥渴的孩子,一边抓住周月娥的奶子,
只觉得软绵绵又觉得有弹性,掌心在奶子上摸揉搓著乳头,手指左右开弓的捏著
乳房。周月娥感到全身神经末梢如触电,浑身都酥痒得舒服死了。谢云岳越用力,
她就越觉得舒服,她似乎已入忘我境界似的轻哼:「喔……喔……好哥哥……痒
死了……喔……你……真会弄……」

  谢云岳弄得更起劲了,把两个奶头弄的像两颗大葡萄一般。周月娥被逗弄得
气喘嘘嘘欲火中烧,阴户已经痒得难受,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她呻吟著道:「唔
……好哥哥……唉……别再弄……弄月妹的奶奶了……月妹下面好……好难受…
…嗯……喔……」

  谢云岳听得周月娥淫浪的声音,像母猫叫春一般,心中想:「没想到月妹原
来是这麽骚荡。」低下头用双手掰开周月娥的双腿仔细看去,眼前只见在一片乌
黑的阴毛中间,有一条发亮的、淌著淫液的肉缝,一颗鲜红的水蜜桃站立著,不
停的颤动跳跃。两片肥美的阴唇不停的张合,阴唇四周长满了乌黑亮丽的阴毛,
粘著亮晶晶的骚水在闪闪发光。

  看著周月娥娇羞妩媚的俏模样,谢云岳忍不住把周月娥压在身下,周月娥娇
慵无力的挣扎了几下,风骚的白了一眼,谢云岳看著周月娥的骚样心中一荡,宝
贝勃硬起来,顶在周月娥的小腹上。周月娥呼吸急促,臀部频频扭动,眼睛放出
那媚人的异彩,嘴唇火热,穴儿自动张开,春水泛滥,于是呵气如兰娇淫的说:
「那就让月妹的小穴尝一尝好哥哥的大宝贝吧。」周月娥说著一只手握住谢云岳
的大宝贝,移近自己阴户,一只手分开自己的阴唇,然後一挺腰肢「噗滋」的一
声,大宝贝终于干进到了周月娥的阴道内。

  「啊……」两人都忍不住叫了起来,谢云岳觉得自己的宝贝好像泡在温泉中,
四周被又热又软又湿的嫩肉箍得紧紧的。

  「啊呀……好爽……月妹的小穴真好……」谢云岳舒服得大叫。

  「好哥哥……你的宝贝又大了……太爽了……快用力干……唔……」周月娥
回应著谢云岳,但已被他吻住了嘴。

  谢云岳热情的吻著周月娥的香唇,周月娥也紧紧的搂著他的头,丁香小舌巧
送,和他热烈的吻著。周月娥双腿紧勾著谢云岳的腰,玉臀摇摆不定,她这个动
作,使得宝贝更为深入,龟头已直抵子宫了。谢云岳也就势攻击、再攻击,拿出
特有的技巧,猛、狠、快,连续的抽抽插插的,使得淫水四溢,肉与肉拍击的声
音,响声不绝。

  不久,周月娥又乐的大声浪叫道:「哎呀……冤家……好哥哥……你真……
会干……我……我真痛快……云哥哥……会干穴的哥哥……太好了……哎呀……
好哥哥……你太捧了……干得月妹心神俱醉……美……太美了……哎呀……月妹
要飞了啦……哎呀……」

  周月娥同时扭腰挺胸,尤其那个圆圆的玉臀,左右摆动,上下抛动,婉转承
欢。谢云岳以无限的精力、技巧全力以赴。周月娥娇柔妩媚、风骚淫荡的挺著屁
股,恨不得将爱郎的宝贝都塞到阴户里去,她的骚水一直流个不休,小嘴也浪叫
个不停:「哎呀……云哥哥……你……干得月妹……舒服极了……哎呀……干死
月妹了……云哥哥……嗯……喔……唔……我爱你……月妹要一辈子……让你干
……永远不和你分离……」周月娥挺腰抛臀的迎凑著谢云岳的抽插,媚眼如丝,
嘴里语无伦次的呻吟乱哼著自己也不是什麽的话。

  「哎呀……嗯……喔……都被你……干的……太舒服……美极了……天啊…
…太美了……月妹痛快极了……用力……对啊用力……哦……哦……好爽……好
哥哥……月妹被你干得爽死了啊……用力干……把月妹……的小穴……插烂吧…
…哎呀……」

  周月娥的两片阴唇,吞吐着极力迎合谢云岳大宝贝的抽插,一双玉手不停在
谢云岳的胸膛和背上乱揉,这又是一种刺激,使谢云岳更用力的又快又狠地抽插,
也哼哼唧唧的说:「月妹……我……我要干死你……」

  「哎呀……对……干……干死…骚月妹……啊……我死了……哦……」周月
娥猛的一声大叫,达到了高潮。

  谢云岳觉得周月娥的子宫正一夹一夹的咬著自己的龟头,忽然用力的收缩一
下,一股泡沫似的热流,直冲向自己的龟头,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的把宝贝顶
住周月娥的子宫口,全身一阵哆嗦,腰脊一麻,然後觉得有一股热流经过宝贝,
从马眼激射向子宫深处。周月娥被谢云岳滚烫的精液射得险些昏过去,她用力抱
著无力的趴在自己胴体上的爱郎,好让他的宝贝留在自己的阴道子宫内。

  狂潮之後,谢云岳边拔出宝贝边对周月娥说:「骚月妹,你的小穴吃饱了吗?」

  周月娥抬起头,吻了谢云岳满是汗水的额头一下说:「大宝贝哥哥,骚月妹
的小穴从没吃得这样饱过啦。」

  「那月妹怎麽感谢我呢?」谢云岳爱娇的揉著周月娥坚挺的乳房说。

  「大宝贝哥哥,你要月妹怎麽谢,月妹就怎麽谢啦。」

  「真的,月妹,我这么久没看过你的玉体,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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