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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朱颜血系列】【全】作者:浮萍居主、RKING、紫狂、小悴、寒江、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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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大孚灵鹫寺沉浸在一片橙黄的暮色中,低沉的梵号伴着缭绕的香烟,
在古老的庙廊内久久回汤,那种深邃的慈悲超越了生死的界限,如同一道淳厚的
暖流,抚慰着来者疲倦的心灵。

  知客僧无言地合什退下,带上柴门,将小小的禅院隔绝在红尘之外。

  在冰天雪地中跋涉千里后,慕容紫玫娇嫩的脸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倦,但
此时,芳心内尽是平和的喜悦。

  逃离星月湖的当晚,她在雪地产下一个女婴。母女俩同样早产,又各自生下
一子一女,慕容龙当可含笑九泉。当时她手指已经扼住婴儿的脖颈,终究还是不
忍下手。最后只好抱着亲生骨肉痛哭一场,留下这个孽种的性命。

  一路上紫玫搂着女儿,拖着生产过的身体昼宿夜行,一面疗伤,一面小心翼
翼地避开星月湖的追兵。经过十余天的艰辛路程,终于来到这处佛教圣地,武林
名刹。

  大孚灵鹫寺的庄严肃穆,给了紫玫难得的安全感。

  不足一年的时间内,她经历常人几世也未有的痛苦、惊惧和生离死别。紫玫
现在只想与沮渠展扬见上一面,然后在他身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涤尽身体的
困乏和伤痛。

  紫玫沉静地理了理鬓发,轻轻推开房门。

  「吱哑」一声,落日的余辉涌入陋室,将简陋的物体镀上一层耀目的金黄。

  室内只有一张蒲团,一张矮几和一个背门趺坐的僧人,此外一无长物。面前
灰扑扑的僧衣,与她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玉树临风的武林少侠大相迳庭。但紫
玫一眼就认出这个熟悉的背影。

  紫玫心中一荡,叫道:「展扬哥哥!」踏入庵堂。

  只迈了一步,紫玫就停住了。

  使她陌生的不仅是烧了戒疤的光头,还有那个背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听到她的声音,沮渠展扬并没有像她想像中那样冲过来挽住自己的手,嘘寒
问暖。他没有扭头,甚至连姿势也没有换,只是入定般漠然。

  紫玫的芳心像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开,一种空空的疼痛使她僵立当场。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展扬哥哥就是她的庇护者,一个可以让她放心安睡的
宁静港湾。在她记忆中,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委屈,只要身边有展扬哥哥,自己都
可以在他怀里一哭了之,展扬哥哥自然会替自己解决烦恼。

  然而此时,隔着两步的距离,慕容紫玫感觉却比在终南时更为遥远。远得让
她看不清、听不到、摸不着。

  夕阳在沉默中变换着角度,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动不动,像烈火焚尽的余灰,
没有一丝温度。紫玫璀璨的星眸渐渐黯淡,心底最深最温暖的角落像被人一刀一
刀剜空,只剩下冰冷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寂静。

  灰色的僧袍闻声一颤,紫玫这才注意到他右袖空荡荡掖在腰间。她轻轻拍着
女儿柔软的身体,落寞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她原以为自己会哭,此时才知道
真正的伤心是不会流泪的,有的只是疲倦,生无留恋的疲倦。

  「空、空空……」木鱼声像被啼哭激怒般重重响了起来。

  不用抬头,紫玫就能听出声音里的烦燥和疼痛。

  凌乱的木鱼声像凌厉的耳光,重重打在脸上,责骂她的肮脏和不贞,让她滚
出圣洁的庙宇。

  紫玫俏脸顿时变得苍白,她怔怔望着女儿不住开合的小嘴,最后凄然一笑。

  那笑容仿佛一片凋零的花瓣落入水中,转瞬就被激流冲走,不留痕迹。

  紫玫用巾帕掩住女儿的脸蛋,柴扉几乎同时一动,接着身影便在十丈之外。

  「烦请告知圆相方丈:星月湖宫主已死,请方丈以天生苍生为重,为武林除
去肆虐千年的邪教。」紫玫对知客僧说完,飘然离开大孚灵鹫寺。

     ***    ***    ***    ***

  十二月十六,黄河风陵渡。

  夜色降临,冰封的长河闪着寒冷的清光。昼间络绎的车马已然绝迹,偶尔一
阵长风吹来,一团团细碎的雪粉盘旋而起,在寂寥的冰面上旋舞。

  十几条木船被冰封在岸边,渡口已成虚设。但作为方圆数十里最大的镇子,
风凌渡汇集了南来北往的行客。离河岸不远,王记客栈内人声鼎沸,楼上的客房
早已爆满,连大厅内也坐满了急于回家过年的客商行人。

  这些人无法安歇,只好围着厅中巨大的火塘,海阔天空的胡吹乱侃,以度长
夜。

  众人正自说得高兴,一个苗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掩身而入,不为人注意地站
在角落里。她脸上遮着面纱,怀里抱着婴儿。婴儿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只不时发
出小猫咪般的呜咽,让人闻之恻然。那女子一边呵哄,一边焦急的四下张望。待
看到一个倚墙而坐的妇女,露在面纱外的那双妙目顿时一亮。

  她艰难地穿过人群,走到那个农妇打扮,正给孩子喂奶的妇女旁,低声道:
「大婶,能不能帮我喂喂孩子?」

  农妇抬头一看,「哎哟」一声,「大妹子,这是你的孩子吗?」

  「是。」

  那农妇心直口快,「奶子这么大,怎么会没奶呢?」

  少女脸上刷的涨得通红。紫玫平时把女儿抱在胸前,乳房惊人的尺寸并不明
显,此时弓腰说话,又递出女儿,颤微微的肥乳垂在胸前,几乎要撑破单薄的衣
物。

  初乳本来就迟,她又是早产,并且乳房还被人为增大,因此生育多时,奶水
仍迟迟未至。这一路她竭力掩藏自己见不得的巨乳,此时被人在大庭广众下一口
嚷破,脸上顿时火辣辣一片。

  看到周围惊诧的目光,紫玫羞耻难当,只想一走了之。但女儿有气无力的哭
声却使她难以迈步。一时间心乱如麻,抱着女儿不知所措。

  农妇却没注意她的窘迫,大咧咧接过婴儿,与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起,然后从
衣襟里坦然拉出乳房,揪了揪奶头塞到婴儿嘴中。

  女婴闻到乳香,立即停住哭泣,小嘴拼命使力,大口大口地吸吮着乳汁。

  紫玫两眼紧紧盯着女儿,见她吃得香甜,心里的紧张顿时消散。

  「还没满月吧?吃起来像个小老虎。」农妇一手抱着一个婴儿,一边拍打,
一边笑眯眯地说。

  「没有呢。」紫玫羡慕地看着农妇略显粗犷的乳房。若论美感,她与自己根
本无法比较。但她宁愿用自己一对浑圆的肥乳,换取一只能泌乳的囊状乳房。

  农妇打量着这个未满月就独自抱着女儿,在大雪中赶路的奇异女子,关切地
说:「没坐完月子就赶路?这可不成啊,要得了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呢。孩子
她爹呢?」

  紫玫勉强一笑,暗暗捏紧手指。她离开大孚灵鹫寺之后,便一路南下,准备
先赶往洛阳救出三师姐和沮渠明兰,把两人安顿在纪府,留下女儿让她们照应,
然后再赴星月湖救出母亲、师父和两位师姐。做完这些,她便与母亲隐居在飘梅
峰,终身不再下山。

  农妇唠唠叨叨,一会儿说:孩子她爹太不像话,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老婆孩
子;一会儿又说:穿这么单薄,这大冷的天儿可怎么受得了。虽然罗嗦,但紫玫
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淳朴的温情,心下暖洋洋一片,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刚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女儿突然一咳,白花花地奶水从小嘴里咕咕叽叽流
到脖子里。紫玫一惊,连忙伸手去抱,那农妇已经利落地撩起粗布衣襟,给女儿
擦了擦嘴,笑道:「小家伙吃得太急,呛奶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起名字了吗?」

  「晴雪。」当时紫玫只盼这场大雪能够放晴。

  农妇叹了口气,「怪不得孩子他爹这么心狠。我头两胎也是女儿,我男人天
天摔盘子打碗,生个儿子才再没给我脸色瞧。」

  紫玫苦涩地一笑,没有回答。

  农妇迳自说道:「咱们汉人都是这样,生个女儿自己都抬不起头……」

  紫玫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吃饱后满足的睡容,心神远远汤开。

  母亲生下的是一个男孩,母子俩现在好吗?他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有叶伯
伯在,应该不会虐待她们吧。师父和师姐说不定也不用再被裸身扔在冰天雪地里
——两天后安顿好纪师姐和明兰,最多七天,就可以赶到星月湖。

  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年……

  大厅中坐着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围着火塘谈得热火朝天,忽然有人高声
道:「……还是玫瑰仙子!」

  紫玫闻声一惊,连忙举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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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大汉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火里烤着大块的猪肩,周围扔着几口酒坛,一
看便是江湖豪客。

  「都说玫瑰仙子长得漂亮,你们谁见过?」

  「我!」一名汉了胸口拍得山响,「去年慕容胜大婚,兄弟奉程帮主的命令
去伏龙涧送礼。承慕容寨主看得起,留兄弟住了两日。操!」

  他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都说飘梅峰美女如云,那天兄弟真是开眼了。当
时飘梅峰来了三个,寒月刀林女侠是新娘,后面跟着牵丝手纪女侠。这两个往那
儿一站,真他妈比花娇,比玉香。兄弟的三魂六魄一下就被勾走了一半。乖乖,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美人儿。比起来东海的淳于瑶就是个烧火丫头。」

  他说得口沫横飞,周围人听得目瞪口呆。

  「兄弟当时想,美到这地步也算到头了,慕容胜那小子一表人材,功夫很是
了得,再娶了寒月刀真是有福气。谁知道啊……」他摇了摇头,拿起酒碗。

  旁边有人连忙给了碗酒,「孟三哥,别卖关子了。」

  孟三哥把碗举到嘴边,「要说艳福,当上慕容胜的妹夫才真是艳福齐天!」

  他咕嘟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一抹嘴,「玫瑰仙子一露面,满屋的人都傻
了。那体态,那相貌,简直是嫦娥下凡!兄弟我能看上一眼,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了!」

  众人轰声一片,对玫瑰仙子的美色心驰神往。

  紫玫垂下眼,搂着女儿轻轻摇晃,脸上毫无表情。

  「说得好听,飘梅峰还不是合门都当了婊子?」旁边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放屁!」孟三哥一把摔掉酒碗,怒道,「哪个不要脸的混蛋编出来的!」

  那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飘梅峰诸女在星月湖为奴早已轰传江湖,谁不
知道你说的寒月刀如今只是星月湖的一条狗?」

  「放他奶奶的臭屁!什么星月湖,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星月
湖的字号,更没见过一个鸟人!飘梅峰虽是女流之辈,可流霜剑、寒月刀武功精
强,就是大孚灵鹫寺和九华剑派也不见得有这等高手!林女侠我亲眼见过,豪气
不减须眉,说她会如何如何,鬼才信!」

  那人冷笑道:「风晚华和林香远确实有种,所以受得苦也最多。像你说的玫
瑰仙子,厚颜无耻,对师门惨剧不理不问,不但委身仇敌,还与亲娘共事一夫,
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也是武林一绝……」

  「去你妈的!」孟三哥压根不信他的胡扯,听到他如此亵渎自己心目中的女
神,一把拎起酒坛就扔了过去。

  那人抬手一拳,将酒坛打得粉碎。

  厅中的客商行人都被两人大声争吵惊醒,此时见双方动起手来,顿时乱成一
片。

  孟三哥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眼见那人功夫了得,于是沉声问道:「你是什
么人?」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在空中一扬,朗声道:「本人柳鸣歧,接大孚灵鹫寺
方丈圆相师叔手书,刚在洛阳灭掉长鹰会。今日与天下白道同赴终南山,扫荡星
月湖余孽!」

  孟三哥将信将疑,只见那人身后一群人尽是腰缠白带,神情激愤,显然都是
大孚灵鹫寺的俗家弟子。他愣了会儿神,怔怔道:「玫瑰仙子真会那样?」

  柳鸣歧正容道:「孟朋友若是不信,与我等齐赴终南,一探究竟,如何?」

  孟三哥犹豫未决,柳鸣歧身后又有人道:「玫瑰仙子跟她亲娘同事一夫,是
东方大侠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另一人接口道:「什么玫瑰仙子,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听说娘儿俩都被
星月湖的人弄大了肚子,现在只怕该生下来杂种了吧。」

  这些人对星月湖恨之入骨,口里不干不净,越说越是下流,将玫瑰仙子说成
是天下第一不要脸的淫妇。

  紫玫心底滴血,面纱下的俏脸时红时白。那些无情的辱骂像一把把利刃,将
她割得体无完肤。她凝视着女儿恬静的睡容,感觉自己一寸一寸化为灰烬。

  众人的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角落里一个瘦长的身影再听不下去,蹒跚着离
开大厅。紫玫掩紧女儿的襁褓,闪身出了客栈,走入无边的风雪之中。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手里兀自拿着酒壶。他身子歪歪斜斜,步履不稳,走得
却是极快,转眼便到了河边。

  那人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冰面上,手里的酒壶滴溜溜滑出数丈。他手脚并用,
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满头颤抖的白发扫起雪粒,如同萧索的落叶。

  紫玫飘身捡起酒壶,低声道:「东方伯伯。」

  那人浑身一震,两眼凝视着面前怀抱婴儿的少女,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良久,东方庆道:「你怎么在这里?」声音又干又哑,更有种决绝的意味。

  紫玫没有回答,纤手宛如寒风里的冰雕,静静举着酒壶,轻声道:「东方伯
伯,我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

  东方庆看着她怀里的婴儿,憎恶地说道:「好!竟然生下来了!你父亲、哥
哥被杀,母亲、嫂嫂受辱,师父师姐生不如死,你竟然还为仇人生下孩子!」

  东方庆骈指吼道:「你知不知道什么羞耻!竟然还有脸问什么叫不要脸!你
这个贪生怕死的淫妇!贱人!」他声嘶力竭,颌下的白须恨得一阵乱抖。

  紫玫沉默半晌,最后凄然道:「原来是这样。是因为我没有去死。是吗?」

  东方庆怆然叫道:「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紫玫抱着女儿的手一沉,掀开衣襟,淡淡道:「东方伯伯,你杀了我吧。」

  东方庆不过五十余岁,但满头白发却像年过八十的衰朽老翁。他哆嗦着摸出
佩剑,但剑锋在白玉般的胸膛前晃来晃去,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紫玫闭上眼,轻声道:「我不想死。但如果一死能换来我娘和师父、师姐的
平安,我也不怕死。」

  寒风乍起,河上的雪花波涛般滚涌而至,在紫玫脚前旋转而起,像一条盘旋
的玉龙,将母女俩裹在其中。

  低婉欲绝的声音在苍茫的雪夜响起,「每个人都说我不要脸……难道是我的
错吗?难道我就是该死?」

  「东方伯伯,你告诉我好吗?」

  凝光剑「叮啷」一声掉在冰上。

  紫玫掩住胸口,玉脸苍白的令人心疼。她轻声道:「我要先去洛阳一趟。如
果赶不上攻打星月湖之役,还请东方伯伯多照料我娘一些。」

  话音未落,已经看不见紫玫的身影。

  东方庆虽然醉眼迷离,但目光远较常人锐利。单看紫玫快捷无伦的身法,那
已经不仅仅是轻功卓绝,而是身怀有着浑厚无匹的内功。若非亲眼所见,东方庆
绝不会相信她小小年纪,功力竟然远超自己。

  可恨她枉有绝世武功,竟然忍心连亲娘也不救。

  想起萧佛奴所受的苦难,东方庆举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酒水入口,他才
惊觉酒水竟然是滚烫的。

     ***    ***    ***    ***

  两日后,紫玫赶到洛阳。

  然而香月楼已是人去楼空。她随即赶往长鹰会,可昔日豫州的洛阳第一大帮,
只剩下焦土。她断断续续窃听了看守者的对话,才知道四日前长鹰会被灭时,整
个帮会都像蒸发般不复存在,只剩下薛长鹰和薛欣妍父女俩。香月楼早在半月前
就停止营业,楼内的妓女不知所终。

  紫玫毫不停留地冒雪直奔终南,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山下。她不愿与江湖
人士见面,更不愿师门诸女遭受的非人淫虐被人看到。因此不顾一切的摧发着内
力,昼夜兼程,想赶在众人之前进入星月湖,救出自己的亲人。

  但阴长野那一掌并非好心,在山下,蛰伏月余的内息突然发作,不但来势凶
猛还饱含毒性。若非紫玫的凤凰宝典已至大成,发作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

  她用了数天时间才把那股阴毒的掌力驱逐转化。就在这段日子里,她发现自
己的功力再次大进,距第九层凤清紫鸾只有一步之遥。紫玫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
此顺利,思索着师父当日说的「阴上加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紫玫抱住女儿柔声道:「晴晴,娘带你去见外婆。你外婆是世上最好的人,
就像观音菩萨一样,又漂亮又慈详……还有另一个婆婆。她是世上第一大侠,所
有坏人见到她都会害怕……」紫玫哽咽起来,她抹了抹眼角,笑道:「晴晴不用
怕,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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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村子里燃起篝火,人们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今日是除夕之夜了。

  尾声夜晚最黑暗的时刻,紫玫再次踏上月岛。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就在她竭力对抗阴长野遗留的毒力时,武林白道与邪
道第一大教星月湖的战斗已经结束。

  整个岛屿像被狂风扫过一般,再没有一处完整的角落,断梁残柱都半掩在白
皑皑的积雪下,同时掩盖的,还有三日前那场血战的痕迹。

  系着嫂嫂的栏杆碎成数段,上面还系着半截结冰的钱链。

  紫玫挽起铁链,怔怔看着栏杆。断口处赫然印着一个纤细的掌印──半尺宽
的汉白玉栏杆竟是被人一掌击碎的。

  她举目望去,零碎不堪的石阶上,像征着星月湖至高无尚地位的神殿已被烈
火焚毁,粉碎的砖石间堆满烧成灰炭的焦尸,少说也有近千具之多。周围散落着
种种兵刃,或刀或枪或钩或叉,都像被巨物捶击过一样弯曲变形。

  她目光霍然一跳,在残柱旁看到一柄熟悉的长剑。

  剑身弯作曲尺,锋刃依然清光凛冽。正是东方庆的凝光剑。

  紫玫紧紧握紧剑柄。这些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间,有多少自己熟识的
人呢?

  自己的亲人呢?死了?烧了?救走了?还是就此消失了?

  她找遍全岛,也没有找到丝毫生命遗留的迹象,潜幽碑坊、武凤别院、传香
亭、太玄阁、幽明廊、月魄台……这些洒满亲友血泪和耻辱的地方,只剩下死寂
的废墟。

  紫玫呆呆立在荒凉的雪野中,心头一片茫然。

     ***    ***    ***    ***

  白雪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凄清的淡蓝光芒,随风飘荡着,仿佛一层冰冷的火
焰。

  娘亲、师父、风师姐、嫂嫂、纪师姐……所有的亲人都不知去向;甚至连仇
人也都消失无踪……

  「你往何处去?」慕容紫玫轻轻地问自己。

  风雪被气墙所隔,没有一丝触及肌肤。她第一次拥有了可以实现梦想的绝世
武功,却不知道该如何施展。

  所有的目标都模糊无迹,空荡荡让她无从使力。

  天际渐渐发白,飘扬的雪粉终于停下。

  紫玫露出一个凄艳的笑容,这笑容惊动了身边的一树红梅,繁花倏倏而下。

  女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一朵梅花飘飘摇摇落在额前
凝住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清悦的笑声引来紫玫奔涌的泪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天
地间只剩母女俩孤零零地相依为命。

  她亲吻着女儿香软的小脸,喃喃道:「晴晴,娘带你回去……」

  晨光中,十七岁的少女裹紧衣襟,抱着未足月的女儿,开始她漫无目的的流
浪。

  身后,满地鲜红的落梅仿佛一片未干的血迹。

                【完】

***********************************
  召集人:「真是了不起的大作啊,这篇的字数又破了征文的史上纪录。」

  从不乱:「朱颜血的第五滴红泪《紫玫》,一如既往的呈现出紫狂那种狂乱
残暴而又精巧妖异的风格,同时这也是紫狂第一部以乱伦为主题的作品。」

  召集人:「以从兄所见,这一篇有什么特别亮点吗?」

  抱瓮的贱人:由于月冷寒玫已经出书,剩下的部分,基于与出版社的协议,
不能曝光。连同评论部分,暂时封印,等待书出完后,再行解封。

  召集人:「谢谢紫狂兄的好文章,本届的除夕贺文到此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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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血·苍 兰


作者:小悴

          

               内容简介:

  按照「艾塔索尔太阳历」,这是第四十七个千禧年。

  若照「格林斯-古多瓦」纪年,则是天轮金耀六百三十纪。大转盘跃过摩羯,
开启阿古硫斯的宝瓶时代。

  「我的孩,每逢时代进递或光轮回转,黑色的恶必会降临。它是必来的,它
必与蛇结盟。凡它所到的万国,必要流血。分明在高处的就要陨落;分明有眼目
的就不能看见;分明有手脚的就要受煎熬……」

  ……

  朱颜血第六颗红泪,于焉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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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ENING

  按照「艾塔索尔太阳历」,这是第四十七个千禧年。

  若照「格林斯-古多瓦」纪年,是天轮金耀六百三十纪。大转盘跃过摩羯,
开启阿古硫斯的宝瓶时代。

  「我的孩,每逢时代进递或光轮回转,黑色的恶必会降临。它是必来的,它
必与蛇结盟。凡它所到的万国,必要流血。分明在高处的就要陨落;分明有眼目
的就不能看见;分明有手脚的就要受煎熬……」

  「——这是经文上的记载。姬娜,你要认真听讲。」

  每个礼拜日的下午,大主教都会跟姬娜讲解经文。这是奥托大帝的授命。虽
然他知道,小公主并不爱听。但他必要依从,不可违背。

  「小公主,以后上课的时候,请您不要带着布偶玩具好吗?我所讲解的是神
的书;是邪魔咒和人世道路……姬娜公主,请您从我的头上下来吧。」

  书房内。姬娜调皮地拉扯着大主教的银白长须。老年人的哀求声夹杂着小淘
气放肆的笑。打翻了果酱,把厚厚一捆经藏搞到花花绿绿。

  年迈的大主教一再用咳嗽声制止她的顽皮。姬娜却爬上桌,跃出窗户,跳进
皇宫花园。

  柔美的女子在水边拨弄琴弦,光把影子映入水镜。是她的姐。

  优美弦乐,花丛深处翩翩蝶衣明艳。

  一曲终了,姐姐收势合掌,双手粉玉静美,微启又如莲瓣。

  把最忠贞身躯献给秃鹰超度化为永生粪土。

  硫磺火湖蔷薇香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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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在富饶美丽的喀里斯拜亚斯大陆,众神之塔是最高建筑。

  黑色的塔身在缪加雪山上屹立了千年,直指天穹。在塔尖向四方垂落下八根
乌黑色巨大铁链,构成犀利的锐角,延伸至一片苍茫大地。

  有人说塔尖的阵型是结界。在距离天穹最近的地方,成圣成狂只在一线。

  众神之塔是大陆的禁地,就连皇族也只在缪加雪山下设坛膜拜。而当在疾风
凛冽的夜晚,整个大陆上都可听见那些巨大铁链颤抖着,发出好像玻璃破碎一样
尖锐的声音。

  光之清泉发源的地方,是皇宫后园。

  绵羊和矮马惬意地坐卧在草地,宫女们跳起圆舞,赤裸的足尖玲珑如玉,彩
绸飞舞起来,伴着蝴蝶在飞。在百草丛中的深处,喷泉的碎花化出一道虹。

  姬娜快步跑来——

  「姐姐,姐姐。我要盘头发,盘成和姐姐一样的型。」

  她捧起姬娜圆润的小脸,大而明媚的眼,睫毛沾了水花。微微翘起小嘴角,
鼻尖儿又嫩又滑。这机灵可爱的小调皮。

  她轻轻地帮妹妹梳理头发,一丝一缕,指法纤柔。梳毕站进池边,清水中映
出一双漂亮姑娘。

  她是皇国的公主——贝玲达。

  身边是小妹姬娜。

  「美丽的贝玲达啊,和风因你而来,花儿为你而开;凡间的天使啊,翅膀是
云彩……」

  宫女们弹着金色的竖琴,歌唱她的美丽。

  公主的面上泛起红霞,颔首隐没花间,香粉沾惹衣裙,草色明媚。

  姬娜在身后嬉笑着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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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黑色的众神之塔屹立大地之颠,却非最近天穹的所在。

  在喀里斯拜亚斯大陆之外,是浩瀚无边的海洋环抱。一只巨大的白鸟翱翔在
七海之上已有万载。

  在白鸟的背上,有着起伏的山峦,蜿蜒的河流和迦蓝族人建造的天空之城。
大陆上的航海家曾记载过舰队在海洋遭遇突如其来的白昼日食。其实那只是白鸟
飞过的时候,摊开的双翼长久地,长久地遮闭天日。

  这巨大的白鸟,飞度的天空之城。仁爱的皇族统领四方,英明长治,百姓安
乐。数千年的宁息,骁勇的武将也要遗忘战事。

  轮回中总有安详世界,彼在天,无役苦,无征伐。即便西天的魔族,也只在
边境偶尔来犯,久无大乱。

  廿年之前,皇后产下一对双生姐弟。

  「迦楼」是皇族姓氏。

  「苍兰」是须弥山顶孤高纯粹的绝色花。

  「桫摩」则是天神赠予人世的高贵乔木。

  天空的臣民欢乐地颂歌,并传他们圣美的名,霞光和祥云亦因他们降临。

  迦楼苍兰,迦楼桫摩。

  他们有着皇族美丽的灰瞳,高贵的外表,善念的心。

  在他们降生之后的十年,迦蓝王夫妇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天空城到极地出游。

  途中却遭蛇妖伏击。

  迦蓝王苦战四天三夜,妖蟒斩之不尽。四人于是藏进位于天涯海角的冰咒森
林。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林野中,群蟒无处寻人,正欲撤离。

  眼见即将逃出生天,天空城的两位正将所率援兵也已逼近。这时,皇子桫摩
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盏铜灯,随后贪手擦亮……

  援兵赶至的时候,只留一双小儿幸免。

  狼藉中,满面血污的桫摩捧着那盏诡异铜灯,蜷在母亲的尸身上清唱着无人
听懂的童谣。大祭司亦在他臂上血管看见一层紫青颜色。而在他嘴角流着的,并
非自己的血。

  而苍兰正抚摩着父亲那双死去的冰冷羽翼。在她的发丝、面庞、手足连同一
袭白衣竟未染一丝血色。

  返程的时候,苍兰和桫摩依旧是共乘在同一坐骑。飞到半空的时候,桫摩是
害怕的,他想抱着姐姐的,却被上了铁镣。

  「我感到,城内的娑罗双树……枯了。」苍兰是可以感觉的到的。

  后来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定坐了七夜,桫摩是跪着的。在遍地的落叶中,大
祭司用双手作成莲印,「前半劫生,后半劫灭。汝,是为灭天之魔。」

  苍兰哭了,她知道桫摩是必死的。但她的泪落在枯树的根系,它竟又有了生
机。

  于是,大祭司的禅杖停在桫摩的心口。他将他囚禁。

  ……

  十年之后,当迦楼苍兰最后一次站在大祭司的身旁,又想起这些前事,她收
起白色翅膀。

  她说:「我要见他。」

  「汝可以见,却不容释放。」

  「十年之前,他贪手擦亮一盏灯。你却用十年的时光惩罚一个小童的罪。」

  「一念是为心魔生,轮回永世不可赎。」

  「他已用三千六百五十三天的时间深省这一念之差,大祭司还觉得苦短?」

  「直到身死,亦不容他见天光。」

  「呵,大祭司,假如我一定要放呢?」

  「汝为主宰,吾必臣服白色羽翼之下。本当悉听汝之命,切不可违汝之旨,
然……」

  「什么?」

  「桫摩乃是魔。万不可以放。」

  「他是我同生的弟弟,我要他挽救我们的城。」

  「吾知汝冀望桫摩与拜亚斯皇朝通婚,再以灵童血……」

  「是,否则白鸟陨落,天空城势必崩塌。」

  「切不可为。纵使白鸟万年不堕,魔性一成,此城必灭。」

  「大祭司,我很不希望你阻我。」

  「汝为主宰。族中平民、僧侣、吏官、沙弥、婆罗门、毗沙门众,凡有违令
抗法抑或不尊旨意者,汝可诸杀。」

  「你……」

  「吾不愿眼望天空蒙尘,汝亦遭魔煞……十年前一盏魔灯,盖因桫摩心中魔
光幻化……汝切不……」

  她那一剑去势快绝。

  她那一剑去势快绝,只在手起手落间。她相信年迈的大祭司不会感觉任何痛
楚。那瞬间,她背上伏着的两翼陡然铺张,高贵犀利。几簇白色翎羽徐徐飘升,
表演一场圆舞的阵型。

  她跪在大祭司的尸身前:「原谅我。我是为了天空城的救赎。」

  国葬。

  国葬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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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那年,失去父母。之后十年,桫摩竟耗尽全部的自由来偿。

  十年之前,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用双手作莲,桫摩无声的跪下,用心深省。

  在密闭的暗室,他以罪人的姿态度过千百个漆黑夜晚。他无限次想,那天为
何随手触动竟化出一盏灯来。那就像某位神明曾百无聊赖间说道:「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在父母战死的时刻,桫摩只看见一片空白。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擦亮灯火,
却堕进是虚无的盲点。在记忆中再找不到半点凭据,大祭司说他是魔,他便低下
头去长久自责,以求赎清自我负罪。

  安静的时候,他会听见白鸟振动翅膀的风声,听见大海的潮汐,听见隆隆的
春雷和零落秋雨,听见苍茫的天光和一轮一轮蓝月。静静地推测着日落花开的轮
回,数落那些罪。

  生命是一场莫大的玩笑,灯火坏灭了故事,然后寂寞占据整个世界的煎熬。

  他爱着父母、姐姐、他的城。

  而他们却说他是魔。在十年间的任何一个时候,他的泪水滴落在冰冷铁镣,
黑暗中他是看不见的。但他如此相信,那些落下泪水总是清澈。

  在桫摩被囚禁的第十年开春后第一个下雨的日子。

  苍兰终于见到桫摩的眼泪。

  桫摩也见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冷艳天使。

  一束强烈的光线照射,他的瞳孔开始不由己的缩放。她高挑的身型,清瘦而
迷人,一对丰盈的酥胸藏在蓝色铠甲之后。腰身纤细,完美腿型配上高筒银靴,
那是他的姐姐,他是知道的。他还是赞叹造物的唯美。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为他解开铁索。

  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张纸的厚度,她弯下腰,不经意触到她的胸甲。
他竟可以感觉她的心跳。

  「姐姐……」

  她未应他,只是拨开他蓬乱的发,抬起他面庞,端详然后凝呓。

  她的手心冰冷,从他眼角流出的那滴泪落下来,划过她手心,竟有了亲切的
体温。她轻轻唤他的名字:「桫摩。」

  「桫摩……」

  桫摩笑了,他看见她背上那对白色的翼。「翅膀,天空的翅膀,姐姐。」

  「或许,桫摩。它本该是属于你。这一切是个意外,桫摩。对不起。」

  桫摩站起身,面向分外明媚的天光。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心脏,他说:「不,
姐姐。你是……这天空的主宰。」

  她向着光线走出去,桫摩立在姐姐的阴影中。他想像得出她张开翅膀凌厉地
飞翔,她臀部美丽的曲线,就像初日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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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桫摩重获了自由。这本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却因为苍兰的惊艳亮相
紊乱了他的呼吸心绪。

  在廿年之前。他和她曾在同一处子宫彼此取暖。童年时分,也曾同床睡眠,
记得当他焦急哭闹,她会像母亲那样将他揽入怀中。

  岁月如歌。在他重见天光的那日,面对这样一位绝色的姐姐竟在突然之间不
知所措。而那对翼,那是天空城主宰的唯一象征。只有被定为真命天子的人才会
被赐予这洁白尊贵白羽。

  神之庇佑。

  曝见的时候,他开始憎恨这命运的玩笑。眼前突然现出无边黑暗中的某一盏
灯。

  「三年前,在极地冰城『尼拘摩罗』……」

  「你为父皇母后报了血仇?」

  「是的,桫摩。当巨雀剑没入蛇帝心脏的时候,天空现了闪电。我看见父皇
和母后在另一个世界含笑,刹那之间,背膀之上竟曝生出这对白羽。」

  「当……当时……是怎样……」桫摩顿了一下:「当时,父皇和母后是安详
的吗?姐姐。」

  「是的。安详。我的桫摩。」

  她的面孔是冰雪纯白,银灰色的眼眸犹如寒潭静水的光泽。

  她的颈高贵修长,铠甲是天空的蓝。

  她是天空城绝色的女皇,举手投足尽是典雅气质。

  她的小腿那样匀称迷人,穿上一双银色高靴,飒爽英姿,也美艳至极。交叠
双腿的姿态,裸露出大腿白皙的肌肤,也恰到好处的隐去短裙下的幽微。鞋跟太
精美,反射出冷艳的金属光芒。

  当她转过身,他开始细赏她完美的腰臀。向上是更加完美的腰臀,贴合着短
裙的剪裁,线型与弧度如此精妙的结合一体,无从挑剔。

  他亦迷恋她的步态,细致到腿、臀、腰、臂每一次轻微摆动。而那一双翼,
他越是看得清晰,带着惊惧意味的视觉审美,却又含有无限敬畏。

  桫摩沉默着,然后微笑,神情专注。

  「姐姐,你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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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时候,他曾如此熟悉她的身体。而现在,当她以如此优雅的姿态在皇
座上交叠双腿的时候,桫摩却有些不敢正视她。

  她的声音是悦耳的,却有着冷冷的威仪。

  因为她拥有着那对神赐予的翼。

  「桫摩。」她唤他的名。

  「大祭司指你是灭天邪魔。」

  「唔……姐……陛下,我……」他清了嗓音,再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无论
是魔非魔,父皇母后因桫摩而死。这是桫摩的罪孽。那日那景,是桫摩终此一生
无限忏悔和永难逃脱的心债。」

  「多年前孩童过失,我常常亦祈告神明宽恕。」

  她打断他,他又打断她:「不。神魔的执念,俱是心生。纵在一念,是我非
我,亦神亦魔,这些……却并非陛下能予界定。」

  「桫摩,你否是怨恨大祭司降你十年刑罚?」

  「不。陛下,这十年来桫摩无一日不在深省,唯恐走火入魔,枉负大祭司的
善念。」

  「桫摩,这十年我亦无一日不在挂念。每次冬天风寒雪降,都想为你加衣,
送去莲羹。可大祭司却是阻拦,指你为灭城之魔。无论亲人也好,陛下也好,你
的话在我听来也是心乱。」

  「姐……陛……你……」桫摩紧握双拳,眉心渗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苍兰保持在优雅冷傲的坐姿,浅露笑颜,刻薄淡定。

  巨响。

  是桫摩挥拳轰裂了地上的玄武岩。

  再又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嘶吼:「我——不——是——魔!」

  一念错失换来十年禁锢。太过长久的凌迟,桫摩早已遍体鳞伤。当他的伤口
再次被裸露刺激,他便像疯子一般宣泄癫狂。

  侥幸这场癫狂并无其他人见。所以苍兰依然游刃有余。她走近前,捧起弟弟
的面庞,轻吻前额。

  就像幼时安慰他哭泣,抚摩他后脑浓密的乌发,一遍一遍,她那柔美的手指
恰到好处。微笑,却非浅尝。她像每一个干练的姐姐一样,努力让情绪激动的男
孩回复平静。

  「桫摩,我们是同生的姐弟。桫摩从前是最好的皇子,只是他犯了错。」她
说,「我们都原谅他。」

  她让他枕在她柔软的胸部,希望给他宁静。

  他在她的怀抱就像只受伤的小兽。而在她的眼中,桫摩总是十年禁锢之前,
那个倔强爱哭的小孩。

  她就这样把他放在怀中,触摸他的发肤,告慰十年的相欠。

  「桫摩不是魔,是好弟弟,是天空的救主。桫摩。」

  皇座边,女皇苍兰跪着的,桫摩一直趴在她大腿的铠甲上,她一次次数着他
的心跳。直到他睡着。

  她把背上的翅膀前倾,合并成最小的角度。那像一床被褥的包围,希望他可
以感到暖。

  这日天气乍暖还寒,斜雨降落。连绵细密。

  这幕十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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